這樣一來，高思中再想從江右良嘴裡問出什麼來，怕是沒希望了。
高思中卻不自知，還想着再套兩句：“江兄弟何出此言？”
“我江右良確實恨日本人，也看不起漢奸，但我更恨出賣兄弟的人……高思中，你就死了心吧……”江右良大聲喝罵道。
高思中氣的臉色發青，話沒有套到半句，卻憑白無故的讓江右良笑話了一頓，他怎麼可能不生氣。
“你他娘出的什麼餿主意？”高思中氣不過，只好把氣撒到方不爲頭上，他也忘了自己剛剛還蠻贊同的。
“是我想岔了！”方不爲低聲嘆道，“我沒想到，步少綱來救他的事情，又扯到了兄弟情義上……”
“想個辦法啊？定不了步少綱的罪，就算抓江右良回去，也少了你的麻煩……”高思中有些急燥的說道。
“別問了，這種人的腦回路有問題！”方不爲失神之下，連前世的話語都說了出來。
高思中卻聽的一點障礙都沒有，明白方不爲說的腦回路肯定就是腦子。
江右良沒有投靠日本人，這一點方不爲是相信的。他也一直沒有想明白，爲什麼卻是有漢奸嫌疑的步少綱來救他，這兩者之間是怎麼聯繫上的。
聽了江右良的這一句話，方不爲纔想明白，這兩個人之間，還有一個牽線的人，也就是江右良口中所說的兄弟。
不論其他，江右良有一句話絕對沒有說謊。
爲了給姚天南報仇，他確實付出了很多。當時的江右良，完全可以卷着從陳浩秋和上海站那裡敲詐來的錢財遠走高飛，甚至是出國都沒問題，卻偏要跑回來找方不爲報仇，可想而知這人心中對兄弟義氣看重到了什麼程度？
不論清紅皁白，不問是非曲直，那怕明知道兄弟是漢奸，也要想着報仇。
自認爲自己鐵骨錚錚，義薄雲天，其實愚昧的要死。
這樣的人，你指望讓他交待出幫他逃難的是什麼身份？根本不可能。
但方不爲也並非沒有收穫。
江右良既然說這個人是“兄弟”，那就肯定與他或是姚天南有關。通過江右良與姚天南的社會背景和人際往來，肯定能查出一些線索來。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這個人能實時與江右良聯繫，肯定不是每聯繫一次就跑到這裡來找江右良一次，最好的辦法便是用電話聯絡。高思中已經去查了，只要查到江右良是在哪裡打的電話，順藤摸瓜，就能查出對方的身份。
同樣，查一查步少綱辦公室或是家裡的電話近期的通話記錄，說不定也會有發現。
從江右良這裡已經套不出什麼話了，方不爲就不想拖下去了。
“你想辦法，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方不爲輕聲對高思中說道。
“你要幹嘛？”高思中反問了一句，一回頭，方不爲就不見了。
他左右一瞅，發現離他四五米的地方，蘆葦叢稍稍蕩了一下，再往下看，水面上蕩起了一層水紋。
方不爲下水了？
這王八蛋，次次都這樣，天知道江右良身上是不是掛滿了手雷？
萬一炸了怎麼辦？
高思中心中一慌，連臉上都表露了出來。
站在旁邊的蘇民生一聲低喝：“你傻了，生怕江右良看不到是不是？”
高思中如此慌張，近在咫尺的江右良怎麼可能看不到他臉上的表情？
好在蘆葦夠深，還沒出蘆葦叢，方不爲整個人就沉到水裡去了。
高思中自然明白防着江右良的道理，可他只是回了個頭，方不爲就沒見了，更別說江右良了。
其實就連站在船頭的特務處的隊員，也沒注意到方不爲是怎麼消失的。
“他怎麼下去的？”高思中悄悄的指了一下水面。
蘇民生一直站在他身後，肯定是看到了。
高思中沒猜錯，蘇民生確實看到了。
蘇民生眼睜睜的看着方不爲鑽進蘆葦叢，滑進了水裡。一圈波紋生起之後，就再看不到他的身影了。
整個過程沒超過三秒。
又快又輕，方不爲就跟個鬼似的。幸虧是大白天，要是晚上，蘇民生絕對會被嚇的跳起來。
看高思中轉過頭，好像是在和蘇民生說話，江右良只以爲他們看從自己這裡套不到什麼話，正在商量對策。
“方不爲呢，怎麼還不來？”江右良大聲喝問道。
“這麼遠，船開回來也得要時間吧，這才幾分鐘？”高思中故意板着臉回道。同時他踮着腳尖，往江右良的方向瞅着，但哪裡能看到方不爲的影子。
江右良只以爲他在看劉成高是不是押着方不爲回來了。
“怎麼，這麼快就準備翻臉了？”江右良聽高思中猛的變了語氣，冷笑着問道。
“你與漢奸稱兄道弟，還一力包庇，我高某人實在是不敢苟同！”高思中回了一句，又很是納悶的問道，“我實在是想不明白，在你心裡，兄弟情義竟然比國家大義還要重要？”
“國家？”江右良哈哈大笑幾聲，“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父母兄弟給我帶來的，和國家有什麼關係……”
也就是兩三句話的功夫，最多用了十幾秒，方不爲就順着湖底，游到了江右良的腳底下。
因爲大量的漁船開動，以及撒了漁網的關係，水有些渾濁，湖底的光線不太好，方不爲只能看到頭頂上江右良的輪闊。
他稍稍的往右側了一米，腳下輕輕一蹬，人便往上竄上去了一截。
但也就升到江右良腰部的位置時，方不爲又開始往下沉。
方不爲一掏褲子口袋，掏出了拳頭大的一顆石頭出來。
掏完了左邊，他又掏右邊。
這是他爲了能儘快貼着湖底游過來，剛下水的時候撿的。四個口袋裡全是。
方不爲雙腳一擺，又竄了上去，等上升的勢頭停下來的時候，纔剛到江右良膝蓋的位置。
方不爲抖動雙腿，輕輕的踩了一下水。
兩人之間的距離不超過一米，方不爲的動作幅度一大，就有可能讓江右良察覺的水流的變化。所以方不爲的動作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