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警局,花了不少脣舌,解釋着我的無辜,總算初步令警方相信了。但是,我仍不能離境,旅行證件交由警方保管,協助調查。這對我來說,真是無妄之災,雖然我竭力反對,但無效。
於是,我只好回到酒店,等我回到酒店之際,已經是深夜了。我再打電話回家,白素還沒有回來,聽到的仍然是錄音機的聲音。
我心裡煩極,重重地放下電話,倒在牀上,心裡罵了祁士域一萬遍豬!
當晚沒有睡好,一直在想,祁士域“救走”了馬基之後,可能已經逃到南美洲去了,除非是這樣,不然,在歐洲,他們可無處藏身。
我又在想,白素究竟在幹什麼?
白素究竟在幹什麼?當時我並不知道,事後,自然知道了。
在這裡,我先將白素做的一些事,先敘述出來。
白素爲了要黃堂承認他認錯了人,將飛機失事的經過,詳細地講給黃堂聽。黃堂遇到任何事,都要知道得詳詳細細,白素敘述,他又問了不少問題。所以,花了不少時間。
白素用這樣一段話作爲結束:“你被車子撞倒時,副機長白遼士正在機場,接受調查,絕不可能駕車離去。”
如果黃堂不是一頭驢子,他一定會接受白素的解釋了。如果他接受了白素的解釋,那麼白素就會回家,還可以來得及趕到機場來,和我同機起飛。
可是,黃堂是一頭不折不扣的驢子。
等到白素講完之後,他想了片刻:“不管你怎麼說,我沒有認錯人!就是這個副機長,他的名字叫什麼?叫白遼士?”
白素不生氣,反倒笑了起來:“你如何解釋一個人同時在兩個地方出現?”
黃堂道:“或許,是兩個同卵子孿生子?”
白素也不客氣:“別寫九流偵探小說。”
黃堂嚥了一口口水:“你當時並不在機場,或許白遼士在飛機失事之後不久,就溜了出來。”
白素問道:“他爲什麼要溜出來?”
黃堂道:“那你讓去問他。”
黃堂的這種話,換了第二個人,或是生氣,或是一笑置之,都不會認真。可是黃堂這次,算是遇到對手。白素固執起來,我不敢用驢子來形容她,總之,也夠瞧的就是了。
她一竟然連想也不想:“好,我就問他。”
黃堂瞪着眼:“他,在哪裡?”
白素道:“我知道他有一個月的假期,而且他對我說過,在有了這樣可怕的經歷之後,會在家裡好好休息,而我有他家的電話號碼。”
黃堂沒有反對:“好,你去問他。”
白素拿起了電話來,要求接駁長途電話,然後,放下電話聽筒,等候接駁。
黃堂忽然轉換了話題,道:“這次飛機失事,過程好像很神秘?”
白素道:“是的,不知道馬基機長爲什麼會突然要求緊急降落,而且大失常態。”
黃堂想了一想,說道:“根據你的敘述,他像是看到了什麼怪東西。”
白素道:“在二萬多呎的高空?”
黃堂攤了攤手:“一定有原因,不會無緣無故失常,他是一個飛行經驗極其豐富的機師。”
白素對這點,倒表示同意,他們又繼續討論了一會,電話鈴響,接線生表示白遼士先生的電話已經接通,白素忙向着電話,向白遼士說明自己是誰,然後問道:“白遼士先生,當飛機失事之後,你多久才離開機場?”
她問了一句之後,將電話移近黃堂,好讓黃堂也聽到答案。
白遼士的回答很肯定:“大約四小時之後。”
白素又問:“在這四個小時內,你一直沒有離開過機場建築物的範圍?”
白遼士道:“當然沒有,什麼事?”
白素道:“有一個人
這個人的神經絕對正常,他說,在飛機失事之後的一小時,在機場附近的一處曠野,看見你坐在一輛汽車中,這輛車子中還有三個穿制服的飛行人員,你坐在後座的
”
黃堂道:“左手邊。”
白素續道:“後座的左手邊。這輛車子在撞倒了他之後,還曾駛回來,你曾打開車門,想下車,但結果卻沒有下車。”
白素的話還沒有講完,白遼士的轟笑聲,已經傳了過來,等白素講完,白遼士一面笑,一面叫道:“叫那個人到地獄去吧。”
白素忙道:“對不起,我很認真,想知道答案。”
白遼士又笑了一會,才反問道:“怎麼一回事?你們在進行一種遊戲?”
白素道:“不是,他真的看到了你。”
白遼士道:“那麼,他應該去換眼睛,哈哈。”
白素只好道:“對不起,打擾你了!”
她放下了電話,向黃堂望去,心想黃堂這一下子,應該無話可說了吧!誰知道黃堂漲紅了臉:“他在說謊!我沒有認錯人!他說謊!”
白素望了他片刻:“黃先生,你不請衛斯理,請了我來,真是做對了。”
黃堂愕然問:“爲什麼?”
白素指着他的另一條腿:“如果你請來的是他,他會將你另一條腿也打斷。再見。
”
白素也終於放棄,一個人,不正視現實到這一地步,說什麼也不肯承認自己認錯了人,實在連一句話也無法再說下去。
白素向外走去,黃堂仍然在她的身後大叫:“我沒有認錯人,總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沒有認錯人!”
當白素聽得黃堂這樣叫的時候,她根本不加理會。可是事情的發展,真是驚人到了極點。
不必等到“總有一天”,只不過是五分鐘之後,白素就知道黃堂是對的,他沒有認錯人。
白素在離開了那幢古老的洋房之後,進了自己的車子,想起剛纔花了那麼多時間,作如此無謂的談話,心裡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她一面搖着頭,一面發動了車子,然後駕車回家。
那洋房所在地,十分靜僻,白素駕着車,才轉了一個彎,就看到前面路中心,站着一個人,雙手交叉揮動着,作要她停車的手勢。
白素行事相當小心,她在離那人約有二十公尺處,就煞停了車,然後,向那人望去。
一看之下,她呆住了。
那個人攔停了車子之後,正在迅速向前奔過來。那個人,是白遼士!副機長白遼士!
這實在是不可能的事!白素在不到十分鐘之前,還和白遼士通過長途電話,白遼士在他遙遠的北歐家中,他實在絕無可能在這裡出現!
然而,白素一看到那向她奔過來的人,就立時可以肯定:那是白遼士!
她甚至沒有絲毫疑惑,那是一個和白遼士十分相似的人,或者是白遼士的雙生兄弟等等,只是立即肯定,那就是白遼士。在那一剎那,白素思緒之混亂,難以形容,她不是沒應變能力,可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她卻全然不知道要怎樣纔好。
她看着那個人(當時,她心裡肯定那是白遼士,但究竟還未曾證實,而且她內心深處,也十分不願意承認,所以,她還是稱之爲“那個人”),一直奔到了車前,向她略點了點頭,就伸手去開車門。
白素一看到那個人來開車門,她才從極度的震呆之中,驚醒過來,有了反應的能力。她在那時只想到一點:事情太詭異。如果不是她恰好在黃堂那裡,聽到過黃堂被車子撞倒,而黃堂又堅持白遼士在那車中,她不會那樣反應。而這時,由於內心深處的一種極度的恐懼疑惑,她一看到對方要來開車門,就立時做了一個保護自己的措施,以極快的動作,按下了車門的保險掣。
白素的動作和那人的動作,同時發生,由於白素及時按下了掣,所以車門沒有打開,白素盯着那人,那人也盯着白素。
白素的思緒,混亂到了極點,那人呆了一呆,伸手拍打着窗子,叫了一句什麼。由於窗子關着,白素也聽不清,只看到他在不斷地說着話。
這時,時間已足夠使白素鎮定,她深深吸了一口氣,令窗子打開了一半。她立時聽到了那個人的話,那人在叫道:“衛夫人,是我,我是白遼士!”
白素一聽到對方報出了名字,連最後一線“認錯了人”的希望也不再存在。她早知那人是白遼士,但又知道白遼士是絕對不可能在這裡出現,所以她只好存了萬一的希望,希望自己是認錯了人。
白素嚷道:“我知道你是白遼士。”
她在這樣叫了一句之後,立時又道:“我知道你不是白遼士。”
後一句話,她也同樣用尖銳的聲音叫出來,而這兩句話,全然矛盾,可是在這時候,她根本沒有別的話可說。
白遼士聽得白素這樣叫,驚了一驚:“我是白遼士,衛夫人,你應該認識我。”
白素喘了幾口氣:“我當然認識你,你是白遼士的話,那麼,才和我通過長途電話,在北歐家裡的那個是誰?”
白遼士的神色略變了一變,道:“衛夫人,我希望和你詳細說一說。”
這時,白素已經完全鎮定。她也知道,事情一定有她完全不明白之處。她沒有理由拒絕白遼士登車,聽他詳細地解釋。
白素一想到這一點,便拉開了車門的保險掣,白遼士打開車門,坐到了白素的身邊:“請按照我的指示駕車!”
白素“嗯”了一聲,在那一剎那,她並沒有想到別的什麼,駕着車向前駛去。上了車之後,兩個人都不說話,一直到車子已駛出了市區,白素才道:“我們上哪裡去?”
白遼士道:“到一處海灘,清沙灘。”
白素驚了一驚,清沙灘,那是一個極其冷僻的海灘,到那種荒僻的地方去,不會有什麼好事情。所以,她道:“如果你要向我解釋,現在就可以說,不必要到那個海灘去。”
白遼士搖着頭,態度和神情,都十分客氣,但是他的話卻不中聽到了極點:“衛夫人,你非去不可!”
白素有點惱怒,剛想問“爲什麼”,可是她只是一轉頭:“爲什麼”三字,還沒有出口,她已經知道爲什麼了。因爲她看到白遼士的手中,握着一柄十分精巧的小手鎗,而小手鎗的鎗口,正對準了她。
白素有這個好處,要是我,在這樣的情形下,一定勃然大怒,破口大罵。但是白素卻真沉得住氣,反倒笑了起來:“是,我非去不可,你說得對。”
白遼士笑了笑,樣子像是很不好意思。白素將車速加快,公路上的車子並不多,白遼士道:“我們最好別引起別人的注意。”
白素道:“當然,要是有人注意的話,你現在的罪行,可能比馬基機長還要嚴重。
”
她想到白遼士的怪誕行爲,和馬基機長的飛行失事,可能有一定關係。至於那是什麼關係,她也說不上來。而且一點頭緒也沒有。她這樣說,由自然而然的聯想所形成。
(我詳細地敘述白素的思想過程,因爲以後事態發展,證明白素當時模糊的聯想,距離事實極近。)
白遼士的反應,十分敏銳,他陡地震動了一下,然後,勉強恢復了鎮定,悶哼一聲,並沒有說什麼。
白素繼續駕車前進,以平淡不在乎的口氣道:“可以猜一猜?”
白遼士又悶哼了一聲,看來他也不明白白素想猜什麼。白素自顧自道:“你是仿製人?”
白遼士笑了起來:“仿製人?我還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詞。”
白素望了他一眼:“仿製人的意思有兩種:一種是你根本是一個機器人,在看來像皮膚的東西下,全是各種各樣的電子零件!”
白遼士叫了起來,說道:“不,我不是機器人,是真正的人,你看
”
他說着,用手拉着自己的臉,將臉上的肉,拉長了寸許,又道:“看,這是真正的皮膚,皮膚下面是脂肪層,再下面是肌肉和血管!雖然皮膚有點鬆,可是決不是什麼人工製造品。”白素給他的動作逗得笑了起來。當白素才一看到他手上忽然多了一柄精緻的手鎗指着自己之際,儘管表面上若無其事,心中還是十分焦急憤怒,也不斷地在想着對策。
白素有點迷惑了。
白遼士這時的行爲,已構成嚴重的刑事觸犯,可是他的動作,看來卻一點惡意也沒有。若是白遼士是一個綁匪(這時他的行動是),那麼,那該算是什麼?一個天真而又友善的綁匪?
白素想到這裡,忍不住又向他手中的鎗看了一眼,白遼士忙道:“好像用不到這東西了,是嗎?”
白素忍不住笑了起來,學着他:“好像決定權並不在我這裡,是嗎?”
白遼士聳了聳肩:“對,我想用不着了。”
他一面說,一面取出了一支菸來,然後將手中的鎗,鎗口對準了他自己,再板動鎗機:“拍”地一聲響,鎗口冒出火,點着了煙,接着,他像是一個惡作劇的頑童,哈哈大笑。
白素怔了一怔之後,也跟着笑了起來。白遼士噴着煙:“真對不起,看你剛纔的情形,對我很猜忌,我不得不弄些狡獪。”
白素道:“不要緊,換了我,也會那樣做。”
白遼士伸了伸身子,令他坐的姿勢變得舒適些,放好了那手鎗型的打火機:“第二種的仿製人是什麼?”
白素道:“第二種的仿製人,是面容的仿製,通過精巧複雜的外科手術,使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外貌,看起來一模一樣。”
在白素作了這樣的解釋之後,白遼士皺起了眉,好一會不出聲。
白素道:“你是屬於這一種?”
白遼士道:“不是,也不是。”
白遼士回答得十分誠懇,令得白素沒有理由懷疑他是在說謊。這時,白素心中的疑惑,也到了極處。她在開始提及“仿製人”之際,只不過是一種揣測。因爲她知道,白遼士在北歐,而眼前又出現了一個白遼士!
而且,根據黃堂的敘述
這時,白素已不再懷疑黃堂的認人本領
一個白遼士在機場,另一個白遼士在車子裡!
白素初提出“仿製人”時,當然也想到過,仿製人的前一種,只怕還只是電影和小說中的東西。而後一種“仿製人”,也十分繁複,白遼士只是一個副機師,絕不值得任何人去仿製他。
所以,白遼士說他不是,白素沒有理由不相信。可是,兩個白遼士,又怎麼解釋呢?
白素笑了一下:“再猜下去,唔,那是最偷懶的小說題材了,雙生子?”
白遼士像是對白素的各種猜測都十分有興趣:“不是,再猜。”
白素道:“唔,兩個本來就一模一樣的人?”
白遼士側着頭,想了一想,並沒有立即回答,然後才反問道:“你才和我通過長途電話?”
白素道:“是的。”
白遼士道:“那麼,你只不過聽到我的聲音而已,或許和你在電話中講話的人,只不過是聲音像我。”
白素道:“飛機失事之後,你在機場,有人看到你在一輛汽車中,在機場附近的曠野疾駛。”
白素一面說,一面留意着白遼士的反應。她看到白遼士的臉色,越來越是難看,等到她把話講完,白遼士的臉色發青。
白素揚了揚眉:“怎麼樣?”
白遼士“哼”地一聲:“不好笑,那個人……在說謊!”
白素已經看出,黃堂所講的一切,全是事實,的確有兩個白遼士。雖然她對其中的關鍵,一無所知,但是這一點,她已可肯定。
她立時道:“當然不是說謊,他被你的三個同事,撞斷了腿。”
白遼士一聽,旋地站了起來。他震驚過度,忘了自己在車子中,以致一站了起來之後,頭頂重重撞了一下。
他立時坐了下來,伸手按着被撞的頭頂,顯出又痛楚、又尷尬、又憤怒、又無可奈何的神情。
白素不肯放過他:“和你同車的那三個是什麼人?不會是文斯、連能他們吧?”
白遼士的神情更復雜,兩眼直視向前,並沒有回答白素這個問題。過了好一會,他才道:“你……不必多久,你就可以看到他們。”
白素怔了一怔,這時,她心中實在極其吃驚:“什麼意思?真是你們四人?”
白遼士沒有回答,過了一會,又自言自語道:“不行,不行。”
白素仍是莫名所以:“什麼不行?”
白遼士突然重重地在自己頭上打了一下,道:“我不應該出現,不應該讓你看到我。老天,我犯了大錯,我犯了大錯!”
他一面說着,一面向白素望了過來,白素不知道他這樣說是什麼意思,也正轉過頭去望他。那時,白素正在駕車,雖然公路上並沒有別的車輛,但也不可能側着頭駕車。
可是,白素一側頭,和白遼士的眼光接觸,她就無法轉回頭來了。白遼士的雙眼之中,有一種奇異的光采,這種難以形容的異樣的眼神,使得白素要一直望着他,無法轉回頭去。
一切經過,全是白素再和我見面之後講給我聽的。在這裡,我必須打斷一下,記一記當時我聽到她和白遼士奇幻的眼光接觸時的對話。
我忙道:“催眠術!”
白素在猶豫了一下,像是不敢肯定。
我連忙再道:“我和你,都學過催眠術,而且修養極高。如果有人向我們施催眠術,他不能將你催眠。”
白素道:“是的,還會給我反催眠。記得德國的那個催眠大師?他自稱是催眠術世界第一,結果給我反催眠,昏睡了三天三夜!”
我道:“是啊,我不相信白遼士的催眠術會在那個大師級人物之上。”
白素吸了一口氣:“所以,我不認爲他在施行催眠術。”
我道:“怎麼不是,你剛纔還說,一和他的目光接觸,你就無法轉回頭去。”
白素道:“是的,當時的情形是這樣。但那不一定表示這是催眠術,可能是另外一種力量,總之,當我的視線一和他視線接觸,我就失去了控制,失去了知覺,全然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麼!”
我悶哼了一聲,心中不知想了多少種可能,但是卻沒有頭緒。
白素在和白遼士對望了一眼之後,立時一片迷茫,在剎那之間,全然沒有了任何感覺。她在失去知覺前一剎那,只是想到了一點:將車子停下來。
她想到了這一點,可是卻已經沒有能力使自己的右腳離開油門。她的這點願望,在她的潛意識中,化爲要踩下一個掣的願望,她盡一切可能,用力踩下去。
她右腳根本沒有離開油門,就踩了下去,結果是怎樣,當然可想而知。
當白素再清醒過來的時候,四周圍充滿了各種各樣的人聲,和一種異常尖銳的噪音。
白素睜開眼來,看到了強光,也看到了許多人,她的車子,撞在路邊的山石上,整個車頭已完全毀壞,車身還扭曲起來,以致車門完全無法打開。
在她的車旁,聚集了不少警方人員。而她聽到的噪音,就是消防人員用電動工具在鋸開車門,想將她拖出車來的聲音。
白素第一件想到的事是:撞車了,受傷了?
她立即肯定一點傷也沒有,因爲她感不到任何疼痛,而當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之後,也沒有任何不舒服。
接下來極短的時間中,白素想起了白遼士,想起了黃堂所講的話,想起了遇見白遼士之後的一切經過,心中想:白遼士一定受傷了。
可是她才轉過頭去,便呆住了。在她旁邊,根本就沒有人。
車門無法打開,救護人員動用電動工具將門弄開。白遼士怎麼離開車子呢?
白素未能深一層去想這個問題。因爲她一轉頭,就聽到車外有人叫了起來:“她在動,她沒有死。”
接着,一聲巨響,電鋸切開車門,向外倒下。白素拉着一隻伸進來的手,向車外鑽了出去。她出了車子,站在車旁,所有的警方人員和救護人員,都怔怔地望着她。
因爲白素一點也沒有受傷,車子損毀得如此嚴重,她竟然一點沒有受傷,實在是奇蹟。
在現場的警方人員,有的認識白素。她本來想問他們,是不是看到白遼士,但是她看出,所有的人,顯然都不知道車中原來有兩個人。就算問了,也不會有答案,說不定以爲她在胡說八道。
她只是問了問時間,發覺自己昏迷不醒了大約八小時左右。
救護人員問她,是不是要到醫院去檢查一下,白素當然拒絕。不但拒絕,而且反問警方人員借了一輛車子,說是要儘快回去。
警方人員答應了,借了一輛車給她。白素駕着車,看來是想駛向市區,但是在第一個轉彎處便轉了彎,又向着原來駛出的方向駛去。
她望向白遼士,產生了好像受催眠一樣的反應而撞車,在車子撞毀前的一剎那,白遼士在車中,車子被撞到人完全被困在車廂中,而白遼士卻不見了。
單是這樣的事,已經要使白素追查下去,何況這個白遼士還有那麼多的古怪行爲,白素自然非徹查下去不可。她記得白遼士提及過一個地名,是海邊,清沙灘。
白遼士本來是要由素到清沙灘去的,後來不知爲了什麼原因,他忽然改變了主意,說了一句“不該和白素相見”,就不見了。
清沙灘,一定要到那地方去看一看!
到清沙灘的路,十分荒涼,當她看到了路盡頭處的大海,海面上,已經閃起金光,天已亮了。
白素將車子一直駛到海邊,然後下了車,攀上了海邊的一塊大石,站在大石上,四面看看。
清沙灘十分荒僻,風浪險惡,海邊全是大大小小的岩石。白素站在大石上,視線所及,可以看清楚四周圍兩百公尺以內的情形。除了海浪之外,海面上也沒有船隻。她只看到,在離她不遠處,有一個人,雙足浸在水中,正在岩石上,採集着紫菜。
當海浪拍打上來之際,那人全身都被浪花淹沒,等到浪退了下去,那人才搖搖晃晃地站定身子。
白素在一塊又一塊的岩石上移動,不一會,她就來到可以居高臨下的地方,看清楚那人了。那人皮膚粗糙黝黑,約莫有五十上下年紀。一看便知道,是生活在海邊,生活極不如意的那類人。
白素向他大聲叫了幾下,那人擡頭向上看來,白素作了一個手勢,示意他上來。那人猶豫了一下,向上攀了上來:“小姐,可要新鮮的紫菜?煮湯,清火去痰。”
白素點頭道:“可以,我買你採到的紫菜。”
那人立時顯出十分高興的神色來。白素又道:“你在這裡多久了?”
那人道:“天沒亮就來了。”
白素問道:“你可曾見到一個外國人,西方人,穿着淺灰色的西裝?”
那人搖頭:“沒有,這裡很少人來。”
白素又問道:“不一定是今天,前幾天,你有沒有看見什麼陌生人?”
那人只是不斷搖頭,白素又向海邊望了一下,四周圍實在沒有什麼值得注意。白素知道自己不能在這裡發現什麼,只好給了那人錢,換來了一竹籃**的新鮮紫菜,回到了車中。
當她在車中坐定之後,她將頭伏在駕駛盤之上,又將發生的事,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白遼士神秘消失了。假定他是在撞車的一剎那之前離開車子的,那麼,他上哪裡去了呢?
何以一個白遼士在北歐接聽長途電話,另一個白遼士,卻會在這裡攔截她的車子?
白遼士提到,要她到清沙灘來,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白素的腦中,充滿了各種各樣的疑問,無法獲得任何答案。
這時候,她想起來了,應該立刻回家,和我商量一下。由於一連串的事,來得實在太突然,以致她根本沒有想及這一點,直到這時候纔想了起來。
她陡地擡起頭來,一擡起頭來,她又不禁嚇了老大一跳,她看到有一個人,正自車窗外,向她望着。白素吸了一口氣,看到那人就是那個採集紫菜的人,那人已經道:“小姐,你問這幾天,這裡是不是有陌生人?”
白素忙道:“是啊,有沒有?”
那人指着海面:“人,我倒沒有看見,但是前幾天,我看見一艘船。”
白素不禁十分失望,在海面上看到一艘船,那尋常之極。
白素當時的反應,只是苦笑了一下,並沒有再問下去。那人像是感到了白素一點不感興趣,現出了不好意思的神情來。白素也在那時,發動了車子。那人又道:“這隻船,很怪。”
白素心中一動,向那人望去:“很怪?怪成什麼樣子?”
那人有點忸怩,道:“我看到那艘船,很大,白色的,很大……”
他一再強調那船“很大”,白素耐心地聽着,只是道:“大船有什麼怪?”
那人搔着頭:“我明明看到那艘船的,很大,就在那海面上,我要是游水過去,可以遊得到。可是,我一彎腰,採了兩片紫菜,再擡起頭來,那隻大船,已經不見了。”
白素一怔:“採兩片紫菜,要多少時間?”
那人彎下腰去,做了兩下動作,又直起身子來,用動作回答了白素的問題。
那兩下動作,至多不過十秒鐘。
十秒鐘之內,一艘很大很大的白色的船,會突然消失了蹤影,這事情,的確很怪。
白素望着那人,那人道:“或許……或許……根本是我眼花了。”
白素深深吸了一口氣:“那船是什麼樣子的,你能形容得出來?”
那人顯然不明白什麼叫“形容”,遲疑着不知如何回答纔好,白素又道:“你將那船的樣子說一說!”
那人雙手比着:“那是洋船,兩頭全是尖的,顏色很白,白得耀眼,比我們的漁船要大得多。”
白素皺着眉,想了一想,那人的形容詞不算好,可是也可以知道那是一艘形狀很奇特的船。
世界上有什麼船可以“一下子就不見”的呢?除非那是一艘具有超級性能的潛艇。
白素想將那船和神奇的白遼士聯繫在一起,可是除了白遼士要她到這裡,而這艘船又曾在這裡附近的海面出現以外,看不出兩者之間可以聯得起來。
她轉進了一條小路,下車走到海邊,沿着海邊步行了相當的路程。
她這樣做毫無目的,只不過想偶然有發現。
偶然的機會畢竟不大:所以白素一點也沒有發現,反倒耽擱了不少時間。如果她在這樣做之後,立即回家去,那麼她一定可以發現我留下的錄音,在我到達了北歐之後和她聯絡時,就可以聯絡得上。
可是白素卻仍然沒有立即回家,她離開海邊,回到市區,已近黃昏,她驅車直到那間航空公司的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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