臥室,許銳鋒躺在牀上醉眼惺忪……
“你到底喝了多少酒?”
美智子進入這間屋子的時候,用手捂住了鼻子,其實她這種厭惡從踏入瓦房店就已經開始了。她不喜歡醜陋骯髒的建築物和街道、不喜歡穿着補丁衣服的百姓和頭髮打綹的乞丐、更不喜歡這間滿是酒氣的屋子和一地酒瓶。
要不是三木少佐下達了每天檢查許銳鋒傷勢的命令,她可能永遠都不會踏入這片土地。
許銳鋒表情麻木的望了一眼門口,舉起搭在牀邊卻依然緊握酒瓶的手,又往嘴裡灌了一口後問道:“是三木讓你來看我死沒死的?”
在老許看來,整個北滿內三木的心結只剩下了自己一個,他是一定會向自己下手的,等自己死後,再順手解決掉那個不怎麼顯眼的翻譯和護士美智子,這‘軍列運輸時刻表’被竊事件才能算是真真正正的過去。
當然,動手之前三木還必須要保持着接受許銳鋒投降後重用他的態度,等人們淡忘了這件事,再把老許被殺栽贓給紅黨或者藍衣社纔是最穩妥的。
“你不能喝酒,酒精會讓毛細血管擴張,不利於收縮止血,更何況酒會給肝臟帶來極大壓力,你的身體本來就在電擊下有內傷……”
許銳鋒對這一切充耳不聞,再次舉起酒瓶。
美智子上前一步將酒瓶奪過,怒視着他:“你就算不想活着也要尊重別人的工作成果,你這條命可是醫院所有醫生一起救回來的。”
那一刻,房間外傳來了腳步聲,溫婉挺着肚子走了進來,雖然她進入房間的時候也同樣的皺眉,但是,卻從美智子手裡接過了酒瓶。
美智子還在以醫院的角度說道:“女士,你得勸勸他……”
話還沒等說完,溫婉把酒瓶又還給了許銳鋒,轉過身說道:“我的男人,不需要你管。”
那一瞬間,美智子與溫婉四目相對,前者在對方的蠻不講理中詫異,後者,只是安靜的看着。
溫婉怎麼可能不知道許銳鋒這個時候不應該喝酒?
可你不讓他喝酒能讓他幹什麼?
讓老許整天陷入到沉淪之中,被思緒折磨的痛不欲生麼!
溫婉捨不得,她曾在夜裡翻身時,看見老許直勾勾瞪着雙眼躺在牀上發愣,那一秒,心都要碎了。
這可是北滿的坐地炮,能單槍匹馬在重重包圍中幹掉張紅巖、白建武的人物,這是可以在憲兵隊扛小半個月之字不曾透露,咬着牙從電刑椅上走下來的男人,這樣的人面對‘投降’這種精神打擊,沒有酒精他活得下來麼?
所以溫婉不勸,相比傷勢恢復的緩慢,她更想自己男人能在夜晚能打着呼嚕閉上雙眼,即便是在酒精作用下,也不希望老許在發現自己的關注後,生怕驚擾到孩子的說上一句‘這就是睡’,閉上雙眼後依舊皺着眉頭。
“你……不可理喻。”
美智子對溫婉用上了才學會爲數不多的成語,她眼前的女人一撩被,彷彿不願意多解釋一句的說道:“換你的藥得了。”
給許銳鋒換藥就是美智子探查傷情的藉口,她每天都會把老許的傷勢恢復情況彙報上去,雖然不知道這有什麼用,可能爲帝國出份力還是願意的。
“喝死你。”
美智子慢慢掀開紗布,看見酒精作用下本已經縫合好的傷口又開始重新滲血,抱怨的說了一句日語,緊接着開始處理,再換上新藥後,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那一秒,溫婉趕緊到院落裡關好了門,而後,神神秘秘的回到房間,在袖子裡掏出一張紙:“老許……”
這倆字才說出來,剛纔還一副醉意的許銳鋒立即將食指放在了嘴脣上,他可是在魚水歡見過監聽設備的,兩口子都這麼久沒有回家了,誰知道小日本會在這間屋子裡安裝了什麼‘科學儀器’。
溫婉明白了他的用意,點頭說道:“老許,要不咱倆換個地方生活吧,儘管眼下把命保了下來,可街坊鄰里看咱們都不是好眼神,這日本子的態度也跟誰欠他八百吊似得。”
她把那張紙送到了許銳鋒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了軍列的運輸時間以及起始點和目的地,可老許在接過紙後迅速撕碎,又指了指爐子搖了搖頭。
這東西只能記在腦子裡,你可以每天默寫一遍加深印象,要是真留下了什麼把柄,一旦被人發現,三木很可能連最後這點時間都不給你留,直接下手。
溫婉將碎紙穴扔進了爐子,爐火從蓋子眼不斷往上竄,等回過身再去看,許銳鋒又是一臉茫然的躺在了牀上,像是剛纔那股精明勁兒已經完全過去了。
唉。
嘆息一聲,溫婉轉身走了出去,她本來還想問問這東西怎麼送出去的事,是發電報啊,還是找人往外遞,發電報從哪發,往外遞找誰送……可瞅着許銳鋒的模樣,愣是一句話也沒說出來,看樣子,今天不是問這件事的日子。
到了外屋,溫婉拎着刀開始從牆上往外扣彈孔裡的子彈,繡娘和小裁縫開那機槍引來了鬼子的兇猛還擊,眼下這間屋子裡全是彈孔,跟住進了戰場似得。另外家裡的水缸也該蓄了,自己是個孕婦,老許還站不起來,這可怎麼辦啊。
當、當、當。
此時,小院裡的敲門聲再次響起,當溫婉走出去打開院門,在門口看見的是一張從未見過的面容:“您老是?”
老於滿臉陪笑說道:“您是許爺媳婦吧?”不等溫婉回答,他立即接話:“我是憲兵隊的雜工,許爺在地牢裡的時候我們……”他想了半天也沒找到任何一句合適的話來形容這段關係。
“那什麼,前段日子我也不知道許爺和皇軍關係這麼近啊,要不然也不會在牢裡那麼說話,這不麼,專程上門給許爺賠個不是。”說着話,老於見左右沒人,湊近了提了句‘小五子’。
溫婉的雙眼瞬間亮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