滿天的繁星璀璨耀眼,黑色的銀幕讓人的心也跟着沉澱下來。徽瑜熄了屋子裡的燈坐在臨窗的大榻上開着半扇窗子望着外面的星光,此時此刻,天涯海角,共星辰明月。
董允誠只看到了她的滿肚計謀,看到了她的乾坤既定,看到她的心思狡詐,可是卻不知道其實她的心裡也是有着萬般的擔憂跟不安。她所使出的這些商業謀略在現代早已經見怪不怪,可是在這個時空也許會水土不服,也許下一刻她就會成爲大家眼中的笑話,可是她的不安不能讓任何人看到,不能。
現在豐益會所已經慢慢按照她的計劃步上軌道,現在開始她自己也能鬆口氣了。唯一令人掛心的就是南邊的戰事,這一百萬兩銀子她是要拿出來,但是現在戶部還沒有露出吃緊的風聲,所以現在還不能出手,只有等。
有句話說的很好,雪中送炭難。現在戶部還沒有吃緊,她就算是讓人捧着銀子過去,人家也不會欠她的情,只會覺得這人人傻錢多。可是再過些日子戶部扛不住的時候,她這一百萬兩字可就是救命的良藥,意義自然不同。
徽瑜心裡也有些苦澀,姬亓玉在前方拼命戰鬥,她在後方卻還要與人算計人心,真是可笑得很。
時機,這個東西不管什麼時候,都是足以定乾坤的巨大力量。
徽瑜不能也不敢任性,這關係着豐益日後的前程,關係着靖王府以後的前程。
別人看她夫妻恩愛,兒女繞膝,羨煞旁人。可是誰又能知道她何嘗不是步步驚心,小心翼翼,這世上從沒有不勞而獲的東西,不管是錢財還是人心亦或者愛情。
輕輕的腳步透過藕色的夾棉簾子穿了進來,徽瑜聽到聲音就轉過頭,正看到尤嬤嬤掀起簾子進來。看到徽瑜居然開着窗子,尤嬤嬤連忙過來關上,口中帶着急切的說道:“您可別吹了冷風,回頭就該不舒服了,還是關上吧。”
徽瑜沒有反對,反正她也看夠了外面的月色,輕輕頷首,問道:“嬤嬤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老奴瞧着您這屋燈還亮着,就過來看看,幸好繞了這一遭。”尤嬤嬤嘆口氣,將窗子嚴嚴實實的關好,又轉身去了茶房給徽瑜泡了一盞熱茶來給她。晚上雪瑩值夜,也緊跟着就進來了,手裡還端着剛出爐的小點心,正看到尤嬤嬤捧進來的茶,笑着說道:“我正想着再去泡茶,嬤嬤可真是好人,讓我不用再跑一趟了。”
尤嬤嬤嘴角雖然勾着,但是口氣卻有些嚴厲的說道:“王妃大半夜的開了窗子,你這丫頭也沒看到,回頭要是王妃哪裡不舒服,看你怎麼交代。”
雪瑩唬了一跳,臉色就有些發白,連忙湊到徽瑜跟前來看。
徽瑜笑了笑,“我就看了一小會兒,嬤嬤不用擔心,你也別看了。這屋子裡燒着地龍呢,不冷。”
雪瑩就鬆了口氣,尤嬤嬤忙完了轉過身來看着徽瑜又道:“王妃,您吃點點心也該休息了,明日要進宮問安還要早起呢。”
又該進宮還給皇后娘娘請安了,徽瑜知道這些,笑着說道:“記着呢。”
尤嬤嬤伺候徽瑜吃了茶點,又浄了手,就服侍着她安歇,邊寬外衣邊說道:“大郡主跟小世子要帶着嗎?”要是帶着倆孩子進宮就要多做些準備,這天冷的可不能有一點的疏忽。
“天冷就不讓孩子們跟着折騰了,娘娘會體諒的,嬤嬤明日留在府裡照看兩個孩子就可以,我帶着雪瑩雪琪去。”徽瑜躺下緩緩說道。
“那豈不是沒人跟着王妃進宮?”
“原本也不用人刻意跟着,沒事的。”徽瑜倒是不擔心,現在這種時候德妃是萬萬不敢再出什麼幺蛾子的,至於別的嬪妃跟她又沒有直接利益衝突,犯不着冒險算計自己。
尤嬤嬤就沒有再說什麼,王妃拿定主意的事情一般就很難改變了。
雪瑩將帳子落下,自己在外間打了地鋪,送尤嬤嬤到門口,就低聲說道:“嬤嬤,我最近聽了些話,也不知道是真是假,還要勞煩您費費心。”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姑娘放心吧,這院子裡還有我這張老臉呢,不會翻了天。這點小事情就不要讓王妃煩心了,這些日子王妃 實在是太辛苦了。”尤嬤嬤輕輕嘆口氣。
雪瑩自然也是這個意思,不然就不會私下裡跟尤嬤嬤說這句話了,壓低聲音說道:“就怕裡面的人耐不住,好些家裡都是有了內鬼才倒了。”
“哼,她們沒有那個膽子,也不過就是想要伸出爪子試一試。”尤嬤嬤壓根就沒放在心上,看着雪瑩又道:“明年這府裡力更熱鬧呢,要是現在都忍不住,明年可怎麼辦?”
雪瑩面色也是一暗,明年又會有新的秀女賜下來,雖然知道王爺跟王妃感情好,可是這世上的沒人千千萬,萬一要是再有一個能入王爺的眼呢?這事兒誰也不敢拍着胸膛保證,是不是?
“您說的是,那這些事情有勞嬤嬤了。”雪瑩到底是王妃陪嫁來的丫頭,一顆心都在王妃這裡,雖然尤嬤嬤現在對王妃敬服,說句難聽的到底是王爺的人要是哪一天王爺跟王妃有個不睦,你還能指望尤嬤嬤站在王妃這邊?說到底也是兩家人,只是現在王爺王妃感情深厚,她們纔跟一家人一樣。
尤嬤嬤笑着點頭,看着雪瑩轉身進去了,自己抄着手仰頭看看星空,若有似無的嘆口氣。她是看着王爺長大的,王爺的性子沒有誰比她更清楚的,雪瑩姑娘真是想多了。至於這兩天不太安分的妾侍,其實沒什麼可憂慮的,王爺都不放在心上的人,能翻起什麼浪花來,若是真不聽話,這滿京都的富貴人家每年病逝的妾室通房多了去了,他們王府也不在乎多添一個,這人就得認命。
王妃將楊側妃提上來管着府裡的庶務,時日長了,看着楊側妃現在一日比一日風光,在府裡地位越來越高,剩下的那幾個難免眼紅。只是眼紅歸眼紅,但是要是真的做出什麼對王府不利的事情來,她可不會心慈手軟。尤嬤嬤冷笑一聲,現在回頭看看,到底是楊側妃聰明。
不然哪有今日風光。
只是也別忘了這風光是誰給的。
進宮問安,徽瑜一早就起了身,因爲楚珂跟夏冰玉有孕,皇后娘娘免了兩人問安在家裡好好休養,所以這次進宮很是順利,徽瑜並未遇到什麼阻礙。晗妃沒有傳話跟她見面,徽瑜自然也就避嫌,縱然大家都知道她們是手帕交,但是也不能過往太密,太招人眼易招禍事上身。
從宮裡出來的時候,徽瑜特意繞了一個彎從豐益會所所在的前門大街走過。在這嚴寒的天氣裡,豐益會所正忙得熱火朝天,所有的裝修工作都已經進入收尾工作。不得不說,能這麼迅速的完工一來是因爲不缺錢工人人手多工期趕得快,二來也要多虧了闞志義當初在來了不走有好些異域風情的存貨能讓徽瑜拿出來充場面也有關係。闞志義與海運貨物貿易這一行行走多年,每次出船帶回來的貨物都會將一部分徽瑜自己特別喜歡的物件保存下來不予售賣出去獲利。雖然當初徽瑜講過不用這般,但是因爲徽瑜對闞志義有救命之恩,所以每次出海,闞志義都會特意挑選一些東西回來存着。這些東西大多都是獨一無二的貨物,想要找出類似的都不容易。
不得不說,闞志義以商人的眼光看待女人的思維其實還是很正確的。至少每一個人女人,都希望自己擁有的東西都是別人沒有的,是獨一無二的。
正因爲這些年積攢下來的這種另類的存貨,現在徽瑜拿出來給豐益會所充臉面倒是真的派上用場了。
這樣的巧合,徽瑜有的時候想想自己也覺得挺搞笑的。
路過豐益會所,徽瑜並未停車,只是讓車伕放緩了速度,她掀起車簾一角往外窺探,瞧着自己花費這麼多的心血跟物力建起來的會所,她相信總有一天,這裡將會成爲整個京都最頂尖的會所。
回了王府,昭姐兒正跟譽哥兒在榻上玩魯班鎖,譽哥兒的性子實在是太淡、太悶了,自己一個人這麼小的娃娃就能抱着魯班鎖玩上一整天都不帶厭煩的。想當初昭姐兒在這種時候,那是每日伸着脖子往外跑的節奏。這倆孩子的性子實在是相差太大,但是徽瑜進門的時候,就看到昭姐兒趴在踏上陪着弟弟玩魯班鎖,不時還哈哈一笑,一點淑女樣子都沒有。難得她這樣的性子肯願意陪着弟弟悶在屋子裡玩這個,昭姐兒雖然性子跳脫,但是魯班鎖這種玩具她很早就不玩了。現在有了弟弟,又折回頭來陪着弟弟玩,徽瑜看着自己的這一對兒女,立在門旁,淺淺的笑了。
看到母親進來,昭姐兒歡快的站起身來,“娘,娘,弟弟都能玩九根的了。”
徽瑜一愣,“九根的?”
“是啊,雖然還是隻拆下來還裝不回去。”昭姐兒嘟嘟嘴,因爲弟弟比她聰明覺得有點丟臉,她一歲的半的時候才能將九根的拆開,但是重新裝起來卻是快兩歲的時候。
魯班鎖是一種古代立體玩具,這種玩具能很好地激發孩子的腦域,昭姐兒小的時候徽瑜就讓匠人打製出了各式各樣的魯班鎖給她玩。上好的木料打磨的光滑順手,孩子握在手中不會刺傷手,昭姐兒玩過之後的魯班鎖,上面都浮着一層溫潤的光澤,只有經常把玩的物件纔能有這樣的色澤。
昭姐兒的話引起了徽瑜的注意,其實徽瑜勝在現代,說實話她小的時候是真的沒有玩過這樣的玩具,這樣古老的開發智力的東西,只是聽說過。但是這裡沒有現代那麼多的玩具種類,徽瑜也沒本事能製造出來,就想起了這個比較古老的物件。就是她自己一開始接觸這種東西的時候,能將九根的魯班鎖拆開,再重新裝起來,也讓她費了不少的腦細胞。
徽瑜換了家常的衣裳,這才坐在榻邊看着悶不吭聲的兒子正在擺弄他面前擺着的一堆木條。看到母親過來坐下,這小子這才分了一個眼神給他娘,然後又垂下頭盯着那堆木條擺弄。
徽瑜摸摸兒子的腦袋,小傢伙往旁邊躲了躲,顯然不喜歡別人這樣做。昭姐兒看着親孃受挫,咯咯的笑了起來,她身後躲着的小小也探出一個小腦袋,做出一個捧臉的動作。
徽瑜:……
這是被嘲笑了!
陪着孩子玩了一下午的魯班鎖,昭姐兒嘰嘰喳喳,小小在一旁勤快的捧起木條給譽哥兒獻殷勤,譽哥兒面無表情的樣子讓徽瑜總有種看到姬亓玉的既視感。譽哥兒雖然容貌上跟姬亓玉並不相像,但是這樣板着臉不說話的嚴肅表情,簡直就是如出一轍。
看着兒子,想起遠在他鄉的丈夫,徽瑜難免就有些想念。
不想的時候還好,也沒覺得有什麼,可是一旦打開着閘口,那種抑制不住的思念就瘋狂地從心底蔓延上來。
想念一個人的感覺,徽瑜覺得自己此時此刻才真正體會到這種心酸。
天將黑的時候,烏博易從後門悄悄進了王府,領他進來的正是鍾大年。這幾年鍾大年雖然名以上一直是爲徽瑜打理一間小鋪子,其實他纔是徽瑜重用的人。這次豐益會所若不是不希望別人知道是徽瑜的產業,鍾大年肯定能坐上這個大掌櫃的位置。縱然這樣,鍾大年雖然不是名義上的大掌櫃,但是很多事情都是他協助烏博易在做。
烏博易是個聰明人,知道鍾大年是王妃身邊受重用的人,鍾大年也不傻,因此兩人相處的很是融洽。
“咱們就這麼來,王妃會不會不高興?”烏博易低聲問道,心裡很是不安。
鍾大年看了他一眼,這才說道:“這件事情緊急,耽擱不得,到時候咱們哥倆請個罪,王妃是個寬宏的人,不會認真計較的。”
烏博易點點頭,縱然心裡不安,但是身邊還有個鍾大年也就心安理得了。
徽瑜聽到二人到的時候,還是從後門來的,就知道肯定是有大事。立刻讓人把他們待到小花廳,自己換了衣裳,讓人照看好孩子,這才帶着丫頭往小花廳而去。
“給王妃問安。”
看到王妃進來,鍾大年跟烏博易立刻起身行禮。
“起來吧。”徽瑜緩步走過去在上首坐了,這纔開口。“這麼晚了你們二人過來,可是有什麼事情?”
“回王妃的話,的確是有一件大事兒。”鍾大年知道烏博易在王妃面前資歷淺,他就首先開口說道。
徽瑜就看向鍾大年,經過幾年的觀察,鍾大年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什麼事?”
鍾大年就看了烏博易一眼,對方點點頭,他就直接開口說道:“是這樣的,奴才奉命一直暗中觀察信國公府,這兩日發現信國公府出現不少京外的人陌生面孔。奴才覺得事情不簡單順着線往下查,這才發現這些掌櫃都是都是信國公府全國各地的掌櫃,這次得了消息一同來京都對賬。”
像是世家的生意因爲散落各地,爲了方便,一年一般都是對兩次賬,年中一次,年尾一次。徽瑜想了想,這才說道:“眼看着就要年尾,再加上之前信國公府的聚益錢莊出了事,他們調集別處的銀錢過來應急也是很有可能的。”要是定國公府不這樣做,其實才是不正常的吧。不過,鍾大年明知道這樣,還特意這種時候進府回稟,想來事情肯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內情。
“主子說的是,之前聚益的事情行國公府這樣做,這也是必然的。但是這次奴才精心查訪才發現一個奇怪的地方,這些掌櫃進京對賬還帶了大量的銀票。”
徽瑜擰眉。
烏博易看着王妃似是不解的樣子,想了想還是大着膽子說道:“按照規矩,每次對賬各地掌櫃帶來的都是半年的收益交上來。這次他們帶來的收益卻是各地鋪子能承受的最大的限度,所以奴才們才覺得這件事情十分的古怪。”
大晉朝各地都有錢莊,但是聚益錢莊一直很有名氣的原因就是,全國各地基本上都有聚益的鋪子。這樣經商的商人到哪裡都能兌換到銀子,很是方便快捷。所以當初縱然是京都的聚益出了問題,搖搖欲墜,但是徽瑜也知道聚益很快就能重新開張也正是因爲這個原因。
豐益錢莊取得了巨大的勝利之後,徽瑜之所以立刻又成立豐益會所,也是因爲豐益錢莊一時風光能將京都的聚益絆了跟頭,可是隻要給他時間,聚益重新開張不過是時間問題。
現在果然是這樣,徽瑜倒沒有驚訝,畢竟當初就已經想到了這一點。畢竟信國公府根基深厚,徽瑜這點打擊一時能讓他措手不及吃個大虧,但是隻要給點時間人家就能迅速恢復過來。除非徽瑜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建立全國性的經商網絡跟信國公府死掐,現在當然是不可能的,徽瑜還沒有那個時間跟資本。
定國公府有,可是徽瑜不願意在這樣的事情上跟定國公開口。有的時候,欠下的人情越大,到了還債的時候,你反而不知道如何回報。
“你們是懷疑信國公府這次是要反擊?”徽瑜開口看着二人問道。
徽瑜的面容平靜、鎮定,就像是毫無漣漪的湖面,那雙眼睛在燈光下從二人身上掃過,凝視着遠方,這樣的她讓鍾大年跟烏博易沒來由的都有些鬆口氣,心一下子就安定了。
烏博易現在正是力圖表現獲得王妃認可的時候,有這個機會自然是爲自己加分,幾乎是立刻點頭,“奴才跟鍾掌櫃商議過後都認爲這個可能性極大,因此前來回稟。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豐益會所就要做好各種準備,免得到時候被人打個搓手不及。”
這兩人都還不知道南邊戰事,因此懷疑到信國公府反擊上來。但是徽瑜卻是第一時間想到,是不是戶部已經出了問題,所以姬夫晏想要自己先墊些銀錢進去,所以信國公府纔會這樣的舉動。兩件事情發生的時間太近,現在徽瑜也不能一口咬定一定是自己猜想的這樣。不過想要弄清楚並不難,想到這裡徽瑜就看着烏博易說道:“你們先回去,回去後什麼都不要做,還是按照原來的計劃準備會所的事情。至於這件事情我會安排別人盯着,你們只管好自己這一攤事兒就成。”
烏博易雖然有些失望王妃並未把這件事情交給他,但是同時也鬆口氣,畢竟豐益會所的重要性他是知道的,立刻點頭應了。
鍾大年跟了王妃數年,聽着王妃的話就知道這件事情裡面肯定還有自己不知道的內情,自然是連問也不問,就跟烏博易告退了。兩人走後,徽瑜也無睡意回了正院腦海裡卻翻騰着,如果戶部現在出現了問題,那麼豐益會所揚名的時刻纔是真的到了,她要好好的把握機會,絕對不能被信國公壓下去。
這個月的基礎更新都是六千字,某香儘量保持這個更新字數,儘量哈。這個星期兩次萬更了,某香也是蠻拼的,羣麼麼噠!明天假期結束了,大家玩得愉快嗎?(*^__^*) 嘻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