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處,淳于信心底不禁打一個突,彷彿整個人也被冰魂浸過一般。如果……如果……小狐狸有什麼意外,又讓他如何承受?
男子手指上的冰寒漸漸蔓延,只凍的牙齒打戰,顫聲道,“我……我不知道……不知道……”
“不知道?”阮雲歡冷笑接口,淡道,“想來壯士是凍的狠了,本王妃給你暖暖!”取過案上燃着的燭火,向他手指湊去。
凍僵的手指驟然被火烤炙,一瞬間,男子但覺痛癢入心,忍不住低呼,身子一顫,卻又再強行忍住。
淳于信微微挑眉,讚道,“壯士果然是鐵骨!”把玩手中瓷瓶,淡淡道,“陟流國極北之地,冰川中有一座寒潭,潭中水色呈藍色,可令尋常的水迅速結冰,稱爲冰魂,想來便是此物!”
男子痛癢交替之中,驟聞此言,不由失聲道,“你如何知道?”一句出口,驚覺失言,急忙住口。
“本王自然知道!”齊王殿下笑起,微微擡眸,瞧着男子,一字字道,“你是陟流國人?”冰魂只是曾經聽旁人說起,沒想到此時一試,竟然歪打正着。
男子聽到“陟流國”三字,臉色頓時大變,默了片刻,咬牙道,“在下身上縱有弩弓冰魂,齊王殿下也無證據,說是在下所爲!”
烏眸染上怒色,一張俊顏卻冷峻依舊,淳于信冷笑道,“不是你所爲,那爲何你會身攜弩弓冰魂,在那林中?王妃的侍衛尋去,你又爲何動手?”
男子咬牙道,“在下既爲御林軍,自然……自然是在圍場之中巡守,有何……有何足怪?”
“巡守?”淳于信冷笑,說道,“御林軍巡守,必然是整隊而行,閣下怎麼會只有一人?”
男子低聲道,“在下一時內急,方纔……方纔離隊……”
“狡辯!”齊王殿下低喝,見他凍的打顫,不覺冷聲道,“閣下還當真是一副鐵骨!”
“鐵骨?”阮雲歡揚眉,說道,“只是不知道,整個兒凍結的鐵骨,是什麼模樣!”取過他手中瓷瓶,擲給汪世。汪世會意,接過瓷瓶,抽刀在那男子另一隻手上割開一道小口,將冰魂滴上。
十指連心,手指血液迅速凍結,白衣男子身子不由打顫,終於忍不住大吼道,“阮雲歡,使這毒刑,算什麼好漢!”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鞭刑杖刑,太過血腥,諒來壯士也不會在意,倒是這冰火之刑,倒省些氣力!更何況,我阮雲歡小小女子,本就不是什麼好漢,什麼法子管用,便使什麼法子!”她說話極緩,汪世卻動作極快,只這片刻,男子已十指齊開,一一滴上冰魂。阮雲歡手中燭火卻極慢的移動,一個個烤了過去。
男子但覺一時冰寒,一時灼痛,冰火交替,痛癢自十指蔓延,直入心肺,不由出聲呻吟。
阮雲歡雙眸凝着手中燭火,緩緩道,“今日秦五小姐一意故動本王妃賽馬,事發之後,又臉色有異,必然心中有鬼。而秦公子急急趕往馬鞍滑落處,想來是爲了將冰魂製成的冰箭毀去。冰天雪地中,又有誰會留意幾支小小的冰棱?”
男子身子微微顫抖,卻咬牙強忍,冷笑道,“王妃幾乎墮馬,秦五小姐受驚,自然……自然臉色有異,而那許多人趕往出事之處,也不獨……不獨秦公子一人!”
阮雲歡見他猶在強辯,向汪世一望,笑道,“這位壯士當真是鐵骨,倒是有得玩呢!”
汪世也隨之笑起,說道,“如此纔有趣!”說着將那男子雙腿拽過,踢過張椅子架起,除去鞋襪,在足心便是一匕首劃下。
人的足心,較手指更加敏感,男子但覺足心一痛,不由驚呼,“你做什麼?”雙腿回縮,卻覺足心一涼,冰魂已滴入傷口。
一時間,徹骨冰寒自足底竄起,迅速席捲全身。男子身子一縮,咬牙強忍。
汪世向阮雲歡躬身,說道,“王妃,小人來罷!”接過她手中燭火,便向男子腳心燒去。
痛癢鑽心,男子再也無法支撐,呻吟出聲,連聲道,“不……不……不要……我……我說……我說……”
“何人指使?”阮雲歡揮手,命汪世將燭火移開,冷聲逼問。
男子微一遲疑,低聲道,“秦……秦五小姐!”
“秦璐要你伺機殺我?”
“是……”男子低語。
“爲何?”阮雲歡揚眉。
男子擡頭,速速向淳于信一望,臉上現出一些遲疑。
阮雲歡冷笑一聲,說道,“我阮雲歡與秦家早已結怨,秦家自然要殺我而後快。只是若我只是區區一個郡主,倒不必急於一時,只是如今封爲齊王妃,齊王殿下自然與秦家成了死敵。秦家要想投靠齊王,只能先將我除去,另行選送齊王妃的人選,再做拉攏。”
男子聽她竟然句句說中,臉色更是難看到極點,咬了咬牙,低聲道,“你……你既已看透,又……又何必問我?”
阮雲歡眸光漸寒,冷聲問道,“我只問你,十二年前,阮相夫人公孫氏,是不是也是死在你手?”
那男子悚然一驚,吶吶道,“阮……阮相夫人……”眸中驚悸,又似帶着抹莫名的情緒。
“不錯!阮相夫人,我阮雲歡的孃親!說!是不是被你所殺?”問到後句,齊王妃已是聲色俱厲!
男子臉色變幻,咬脣不語。
阮雲歡心中瞭然,冷冷問道,“是秦勝成指使?”十二年前,秦明、秦璐只是兩個娃娃,自然與他們無關,此人今日既然聽命秦璐,想來是秦勝成的人。
那男子默然,隔了片刻,才低聲道,“十二年前……阮相夫人卻沒有齊王妃的身手!”雖未直言,卻也是承認了當年的事。
“果然!”阮雲歡咬牙低語,水眸驟然闔上,掩去心底的一抹銳痛。深吸一口氣,才問道,“爲何?”十二年前,自己的母親只是一個深宅婦人,爲什麼秦勝成要置她於死地?
男子垂首,掩去眸底微光,低聲道,“小人奉命行事,並不知原故!”
此一刻,阮雲歡心潮涌動,難以安穩,一手緊緊抓着弩弓,只是在想,“就是這一張弩弓,要了自己孃親的性命,而自己上一世,竟然到死都不知道她竟然是被人害死!”激憤之下,竟未留意男子神色,
“雲歡!”瞧着小狐狸蒼白的臉色,齊王殿下心中暗憂,柔聲道,“你累了一日,早些回去歇罷,這裡交給本王!”
阮雲歡閉目,想了一瞬,才道,“雖然是他動手,可是背後主使纔是主謀。”
淳于信低嘆,說道,“我知道!”攬着她的肩送到帳門之外,向白芍道,“好生服侍王妃!”
白芍應命,扶着阮雲歡返回齊王大帳。
剛剛進入王帳,但見大小蕭氏迎了上來,喚道,“雲歡!”
守着的雪雁說道,“王妃,二位將軍夫人已等候多時!”
小蕭氏一把抓住她的手,說道,“方纔聞你賽馬時遇襲,究竟怎麼回事,有沒有傷到哪裡?”
大蕭氏也道,“兇手可曾抓到?是何人下手?”
阮雲歡微微搖頭,強笑道,“二位嫂嫂莫急,雲歡無事!”
小蕭氏細瞧她的神色,見她臉色蒼白,卻又不似受傷,問道,“雲歡,可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大蕭氏見阮雲歡神色不定,知道她不願多說,一拉小蕭氏手臂,說道,“雲歡累了一日,又受了驚嚇,我們先回去罷!”向阮雲歡道,“雲歡,你早些安歇,我們明日再來瞧你!”
阮雲歡點頭,與二人辭過一禮,送出帳來。剛出門,小蕭氏又回過頭來,笑道,“方纔見你案上有一碗湯,我一時口渴飲了,你命丫鬟重新燉過罷!”
阮雲歡知道她孕後嘴饞,不禁一笑,說道,“雲歡知道了,嫂嫂慢走!”眼瞧着二人離去,這才轉身回來。
隔了片刻,淳于信也轉了回來,見她仍對着馬鞍思忖,不禁暗歎一聲,說道,“我已問過,那個人是陟流國人,十多年前,因獲罪逃到大鄴,被秦家收留,爲秦家所用!”
阮雲歡點頭,問道,“如何處置?”
淳于信淡道,“他手足被冰魂所傷,已成廢人,我命人逼供之後,就埋在那帳篷裡。”
阮雲歡輕輕點頭,側頭倚在他肩上,輕聲道,“王爺,我就是想不通,十二年前,建安侯府與靖安侯府雖然明爭暗鬥,卻也不至有什麼深仇大恨,秦勝成爲何要殺我娘?難道……只是爲了成全秦氏?”
淳于信微默,隔了片刻,才慢慢道,“你放心,既然知道正主兒是誰,就不怕查不出來!”一臂攬着她的身子,說道,“早些歇罷!”
阮雲歡點頭,由他扶着起身,向內帳行來。
淳于信剛扶她躺在榻上,只聞帳外一陣腳步聲匆匆響起,墨蘭聲音喚道,“小姐,不好了,出事了!”
阮雲歡一驚坐起,問道,“何事?”
墨蘭道,“侯府大帳那裡亂成一團,說是二少夫人不好了!”
“二嫂!”阮雲歡心頭一緊,翻身躍起,拔步衝出帳外。
靖安侯府的大帳離齊王王帳不遠,只隔着幾座營帳。阮雲歡疾奔而至,也不等人通傳,掀簾便衝入小蕭氏的帳篷。迎面見一個丫鬟自內帳奔出,阮雲歡一把將她抓住,問道,“少夫人怎麼樣?”
丫鬟眼圈通紅,搖頭道,“不知爲何,白日還好好兒的,方纔剛剛歇下,就嚷肚子疼,這一會兒便見了紅!”
阮雲歡大吃一驚,放開丫鬟直衝入內帳。
內帳中,陸太醫正搖頭站起,向公孫乾道,“胎兒雖已不保,幸好少夫人無恙,細加調理便可!”
小蕭氏躺在榻上,臉白如紙,聞言不禁痛哭失聲,一把抓住身邊的公孫乾,哭道,“公子,是妾身不好,沒有保住孩兒!”
公孫乾臉色青白,張臂將她抱住,低聲道,“不要緊,你顧着自個兒身子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