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消息傳來,秦勝成身爲守疆大吏,私離職守,逃去無蹤,兵部奪其兵權,吏部將其革職,刑部向秦家要人。
不過是月餘之間,秦三夫人女兒無蹤,兒子被押,丈夫獲罪在逃,仿如從天堂落至地獄,整個人頓時如傻了一般,心中驚悔交集,兒女出事,萬不該連連催書,求他回來。
秦義聞訊大驚失色,急急趕去兵部,看到的是秦勝成私離平邯府的證據。再轉往吏部,吏部尚書魏子朋一臉無奈,說道,“侯爺,若只是私離平邯府也倒罷了,偏偏又發生兵亂,皇上震怒,我們也是奉旨而爲!”
秦義無法,只得再趕往刑部。寧王淳于康正在刑部問事,見他前來,只是一嘆,說道,“侯爺請隨本王一行!”帶着他向刑部後衙的停屍房而來。
大門打開,殮牀上齊齊停着十餘具屍體,寧王掀起最近的一張屍單,說道,“侯爺請看!”
秦義一見之下,頓時心頭一驚,背脊生涼,結結巴巴道,“這……這……”
淳于康點頭,說道,“這便是秦都督離開平邯府時所攜的親兵,盡數在幽州伏誅,只有秦都督一人逃去,如今父皇命刑部拿人,本王無法,只得向侯府要人!”
秦義臉上變色,搖頭道,“若非接到三部文書,老臣還不知此事,怎麼會知道那逆子的下落?”
淳于康低嘆,說道,“侯爺保重,還請侯爺想想,秦都督能藏去哪裡?”
秦義咬脣,轉念間,臉色由青轉白,卻搖頭道,“他戎邊十餘年,其間只回過一次帝京,老臣對他的行蹤,果然不知!”說着向餘下的屍體望去一眼,轉身出門。
望着他遠去的背影,寧王淳于康一聲冷笑,向身畔侍衛低聲命道,“盯好秦家的人,必得擒到秦勝成!”侍衛領命,躬身而去。寧王淳于康輕輕吁了口氣,心中暗道,“好險!好險!”
冬獵時,自己爲了秦勝成手中的兵權和建安侯府的勢力,有意求娶秦璐。但明眼之人都看得出,秦璐卻是有意六皇子淳于堅。那一日,自己與安得利串通,命他在秦璐的酒中下藥,打算生米煮成熟飯,哪裡知道那狗奴才竟然連自己的酒中都下了藥,竟然眼巴巴的看着秦璐被人扶走,卻無力做什麼。
當時自然是怒不可遏,如今想來,卻是驚出一聲冷汗。若是那時和秦璐扯上什麼瓜葛,現在豈不是受秦家牽累?幸好!幸好有安得利投毒,令自己的計策失敗,才逃過一劫。
齊王府。
阮雲歡聽完趙承稟告,水眸不覺一冷。如此大罪,終究還是沒有累及家人,看來,還是那位秦貴人之功罷!
只是……若是秦家就此抄家,後邊的戲,豈不是很無趣?
齊王妃淺淺勾脣,問道,“秦義那老兒有何動作?”
趙承道,“方纔甘義傳來消息,說秦義秘密派人出京,一路向南而去。”
“小姐,秦義那老兒的人是去往何處?”白芍聽完趙承稟報,不禁揚眉,低聲道,“莫不是去了江夏?”江夏王世子妃秦丹青是秦義嫡長女,也就是秦氏的姐姐,秦勝成一除,秦家最大的臂助,便只剩下江夏王。
阮雲歡微微搖頭,冷笑道,“秦丹青不過是江夏王世子妃,還不是王妃,身份雖然尊貴,怕濟不了什麼事,秦義命人去的……”手指在案上輕叩,冷笑一聲,說道,“渭南!渭南王劉奇!”
“不錯,渭南王劉奇!”門口,齊王殿下清朗的聲音響起,含笑挑簾而入,向阮雲歡一望,讚道,“王妃敏銳,無人能及!”
趙承、白芍忙上前見禮,阮雲歡也起身相迎,笑道,“怎麼悄悄的便進來,嚇我一跳!”
淳于信笑道,“分明是你們議事太過專心,不曾聽到丫鬟稟告!”
丫鬟幾曾稟告過?
阮雲歡微微撇脣,也不與他爭辯,問道,“王爺也以爲,秦義會救助渭南王?”
淳于信冷笑一聲,說道,“一則求助,二來,怕是以爲秦勝成逃往了渭南!”
阮雲歡輕輕點頭,說道,“如今只有尋到秦勝成,才能將此案了結,若身後有渭南王撐腰,恐怕秦勝成縱得不回兵權,要想保命卻也不難!秦義這老兒,還在想東山再起啊!”
淳于信點頭,說道,“若秦勝成果然逃往渭南,倒是一條好路,可惜……”
阮雲歡微微抿脣,笑道,“王爺如何知道秦勝成不是逃往渭南?”
淳于信揚眉,似笑非笑,向她一望,說道,“王妃怎麼又裝傻?”話剛出口,一念迅速閃過,手掌在案上一拍,說道,“好!好一個一箭雙鵰之計!”
阮雲歡眨眼,問道,“王爺想到什麼?”水眸盈盈,滿是狡黠。
四目交投,二人心靈相通,不由互視一笑。
趙承、白芍二人瞧的莫名其妙,也是互視一眼,都在對方眸中瞧出疑惑。白芍忍不住問道,“王爺,小姐,如何一個一箭雙鵰?”
淳于信向她一望,淡道,“王妃!”
這都多少日子了,小狐狸身邊的丫鬟總改不了口,偏將他的手下整治的一口一個“王爺”!
白芍抿脣一笑,從善如流,喚道,“還求王妃明示!”
阮雲歡淡淡一笑,說道,“如今建安侯府中,秦天宇、秦浩已死,長房一門,只剩下秦鵬。如今秦勝成在逃,秦明在押,三房也就無人。這個時候,不知是誰更想置秦勝成於死地?”
趙承、白芍二人同時恍然,齊聲道,“秦裕龍!”
“不錯!”阮雲歡點頭,說道,“只要秦勝成一死,秦裕龍再無兄弟,便理所當然是建安侯世子!”
白芍眨眼,說道,“可是,秦勝成在我們手上,秦裕龍想不想殺他,又能如何?”
“傻丫頭!”淳于信忍不住搖頭,問道,“你可曾告訴旁人,秦勝成在我們手上?”
白芍道,“當然沒有……”話說半句,便突然明白,拍手道,“不錯!不錯!我們佈局,令他以爲秦勝成果然奔了渭南就是!”
阮雲歡脣角淺勾,淡淡道,“不是以爲,秦勝成本來就去了渭南!”舉茶淺飲一口,問道,“從江可有消息?”
趙承回道,“去的人已見過柴江,柴江言道不必相救,過幾日他自能脫身!”
“也就是說,並沒有被人認出?”阮雲歡揚眉。
趙承點頭,說道,“瞧來如此!”
“正好!”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給他傳話,不急着回帝京,替我盯好劉蛟!”劉奇、劉蛟,一個是渭南王,一個是從江侯,兩地守望相助,要除劉奇,必誅劉蛟。
趙承躬身應命,一旁默坐的齊王殿下此時淡淡一笑,低聲道,“渭南,怕又有一場好戲!”語氣中,卻不無遺憾。這樣的好戲,雖然親手操縱,卻無緣親見!
齊王妃聞言,只是微微點頭。
秦勝成必然要前往渭南,在此之前……手指,在袖中慢慢握緊,水眸中卻泛出一絲冷意。
秦家別院,刑室!
秦勝成被冷風吹醒,一睜眼,便對上一雙幽冷的眸子,不由心中打了個突,問道,“你是何人?”眸子的主人,瞧起來不過十五、六歲年紀,卻做夫人打扮,而那周身的氣勢……
念頭在腦中一轉,秦勝成一驚,失聲道,“你是阮雲歡!”
阮雲歡微微勾脣,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淡淡道,“秦都督不愧爲一朝重臣,果然聰明!”
秦勝成見她直認,不由瞳孔一縮,咬牙道,“你竟敢派人伏擊本都督,便不怕朝廷問罪?”
“問罪?”阮雲歡笑起,說道,“秦都督私離守地,尚不怕朝廷問罪,我又怕什麼?”
“私離守地?”秦勝成揚眉,冷笑道,“本都督有奏摺送上,怎麼會是私離?”
“皇上未復,秦都督便已啓程,難不成還是奉旨?”阮雲歡冷笑。見他眸中露出一抹震駭,不由笑意更深,淡淡道,“恐怕秦都督還不知曉,平邯府都督秦勝成私離守地,以至平邯府兵亂,朝廷震怒,已被兵部奪去兵權,吏部革職,刑部奉命追拿,秦都督,如今,你可是喪家之犬呢!”
“不!不可能!”秦勝成臉色微變,咬牙道,“阮雲歡,你休想欺瞞於我。平邯府兵亂,朝廷便必得求本都督回去平亂,若不然亂兵一發不可收拾,打開大鄴朝西北的大門,陟流國必會長驅直入!”
“是嗎?”阮雲歡揚眉,笑的越發歡暢,“嘖嘖”兩聲,搖頭道,“秦都督以爲,大鄴朝只有秦都督一員大將?”
秦勝成冷笑道,“平邯府兵亂,離的最近的,便是君達關的公孫明風,待他得到消息趕去,只能趕上本都督的伏兵。”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若他早幾日行兵,趕在你埋伏之前,便攻入平邯府呢?”
“不可能!”秦勝成冷笑,說道,“難不成他有先見之明?”
“我們的輕騎,既能提前趕赴雪擁關阻截於你,爲何他不能早幾日行兵呢?”阮雲歡輕輕揚眉,淡淡而語。
秦勝成臉色微變,怒聲道,“阮雲歡,公孫明風駐守君達關,膽敢私離關口?”
“你能私離平邯府,他爲何不能私離君達關?”阮雲歡淺淺而笑,雲淡風輕。
秦勝成向她怒目而視,突然道,“是你!一切都是你設下的局,是不是?”本來,平邯府兵亂,只是自己要嫁禍阮一鶴,污他私吞軍餉,進而拉阮一鳴下水,將阮氏一門除去。
哪知計劃剛剛啓動,便接到夫人熊氏的快馬急書,女兒秦璐失蹤,獨子秦明被押,建安侯府竟然相救無門。
情急之下,只能變動計劃,只說大雪後將士無法越冬,自己要入京承情,這其間……
一瞬間,想到當初知府阮一鶴的一番做作,秦勝成越想越是心驚,原本以爲,自己將阮一鶴握在掌中,卻原來,那一切,不過是引自己入局,從那個時候,自己就落入旁人的圈套,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