輕嘆一聲,五殿下的心底卻不知爲何有一些喜悅,說道,“雲歡,我知道,你雖表面風光,但你在相府,過的並不如意,你信我,讓我幫你,好不好?”
“讓我幫你,好不好?”
同一句話,出自兩人之口,竟然如此天差地別!
阮雲歡微微闔眸,壓下心頭一抹銳痛,淡道,“多謝!”
“雲歡!”微攏的纖眉,似乎帶出難言的痛楚,牽到淳于昌心底一絲柔軟,擡了擡手,慢慢勾上她的纖腰。
“五殿下!”阮雲歡手臂一撐,抵在他的肩頭,也拉開二人身體的距離,擡起頭,定定向他注視。
烏黑的眸子,與他是如此相似,只可惜,卻不是他。阮雲歡不禁心頭暗歎,腦中突然靈光一閃,一個念頭迅速填入腦海,在她還沒有瞧清楚那究竟是什麼的時候,已經出口說道,“你助我,我也助你,但我要與你約法三章!”
“你助我?”淳于昌挑眉,突然笑道,“你能助我什麼?”靖安侯府的兵權在指婚那日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他不知道,除此之外,她還有什麼籌碼?
阮雲歡眨了眨眼,突然笑了起來,手臂輕輕回縮,湊首離他近些,輕聲問道,“五殿下,雲歡想問,去年你被人盜去的書信,是與何人私交的證據?”
“什麼?”淳于昌身子一震,臉色頓時一變,失聲道,“你怎麼知道?”
阮雲歡微微勾脣,眼底卻沒有一絲笑意,一字字道,“只因那二人逃向東宮,你便以爲是太子的人,所以製造了太子府那出慘案,到頭來,卻並沒有尋出人來,可惜!可惜了那些無辜的夫人、小姐!”想到程秋茗,心中不禁恨恨。
淳于昌臉色大變,一把將她手腕抓住,咬牙問道,“說!你怎麼知道?是誰告訴你?還有何人知道?”使力之下,竟然握的極緊。
阮雲歡腕骨奇疼,卻並不抗拒掙扎,只是揚了揚眉,定定與他注視,一字一字道,“我不僅知道太子府一案是你動的手,還知道,那兩個人,與太子無關!”
“與太子無關?”淳于昌微詫,眼中露出一抹喜色,問道,“你知道那是誰的人?”
阮雲歡挑眉,垂眸瞧向自己被他握着的手腕。
淳于昌驚覺,緩緩鬆手,問道,“究竟是何人?”
阮雲歡一手輕撫手腕,淡淡道,“我方纔說過,我會助你,但是,要與你約法三章!”
“好,你說!”淳于昌點頭,倒是應的痛快。
阮雲歡垂頭,慢慢揉撫自己手腕,腦中卻迅速整理自己的思緒,慢慢開口,說道,“第一,你不可再出言羞辱於我!”
“好!”淳于昌不假思索的點頭,說道,“方纔是我的錯!”
“嗯!”阮雲歡揚了揚下巴,又道,“你我雖然指婚,但大婚之前,我若不肯,你不許碰我!”
“雲歡!”淳于昌皺眉。
“你若不應,那此事便即作罷!”阮雲歡迅速接口,定定向他注視。
“……好!”淳于昌挫敗的低應,抿了抿脣,又不甘的嘟囔,“你可以碰我!”
阮雲歡一怔,倒不料他此時會說出如此孩子氣的話來,不由抿脣一笑。
只這一笑,方纔嚴肅的氣氛一掃而空,淳于昌心頭一鬆,也笑了出來,問道,“第三呢?”
“第三……”阮雲歡極緩的出口,停了停,才說了下去,“無論你要爭權,還是奪勢,我會全力助你,但是,有些事,你不要問爲什麼!”
“爲什麼?”淳于昌不禁問道,一句出口,便見阮雲歡挑眉,不禁苦笑,說道,“你不肯說,我不追問便是!”
阮雲歡點頭,側身請他重新入座。
淳于昌微微皺眉,順着她坐了回去,不穩的問道,“現在,你能告訴我是誰了吧?”
阮雲歡點頭,說道,“三皇子,寧王!”
“寧王?”淳于昌微怔,擰眉想了一瞬,點頭道,“寧王表面上對太子服服帖帖,但暗中卻在經營自己的勢力。只是,依他的出身,不借重太子,怕也沒有多大的建樹。雲歡,你能確定?”
阮雲歡點頭,揚脣一笑,說道,“你尋到那兩人一問便知!”
淳于昌眸中閃過一抹異色,問道,“你知道那兩人藏在何處?”
阮雲歡嘆道,“你不惜在太子府中釀出血案,也要尋到那兩人,寧王又豈會將他們留在帝京?”
“那在何處?”淳于昌追問,瞬間又沉默下來,想了想,一字字道,“江……夏……王!”能入他的寢宮偷東西的人,必是寧王的心腹。而寧王若有野心,要對付的也不是他淳于昌一人。只是旁人的勢利均在帝京,唯有端王的母族是在江夏,既然這兩名心腹不敢留在帝京,必是派去了江夏。
阮雲歡勾了勾脣,輕輕點頭,眸底,忍不住露出一抹讚賞。不管他是怎樣的人,也不管他待她如何,這份聰明機智,已是非常人能及。微停了停,才說道,“前去江夏的,只有一人,另一個,是去了遼北,想來……遼北王與殿下交情菲淺!”
這樣的機密大事,居然被她一語說中!淳于昌臉色微變,卻瞬間坦然,點頭道,“不錯,他們盜去的,便是遼北王給我的書信!”
阮雲歡揚了揚眉,說道,“那封書信落在寧王手裡,他卻並沒有藉機發難,告你一個私結外臣之罪,可見還留有後手,殿下應早有防備纔好!”
淳于昌點頭,垂目略略一思,說道,“你放心,我知道怎麼做!”眸底精光微閃,帶着一抹狠戾。
阮雲歡挑脣,說道,“殿下還需當心!”
淳于昌點頭,含笑道,“我知道!”眸光灼灼,擡頭向她凝視。如果說,前一刻的阮雲歡有一些令他心動,那麼此一刻他才發現,眼前的女子,竟是不可多得的至寶!
看來,寧王要損兵折將了!
阮雲歡垂眸,脣角勾出一抹清冷,又道,“還有,殿下門下,有一位門客,姓何的,也是寧王的人!”
“何楠?”淳于昌一驚,問道,“你如何知道?”
阮雲歡勾了勾脣,笑道,“你若不信,一查便知!”
淳于昌默然,不由眉頭深攏。何楠,可是自己的謀士,自己的許多秘密他全都知道,如果這個人真是寧王的人,那自己私下的一些勢力,豈不是都落在寧王眼中?
阮雲歡悠悠的抿了口茶,才又悠悠續道,“你放在平陽王身邊的那個郭一,早已投了太子!”
淳于昌眉心一跳,卻不再問,手指卻不自覺的握緊。
太子身邊的郭一是他的人,此事只有他和幾名心腹知道,不想,阮雲歡竟然也知道。
阮雲歡擡頭向他瞧了一眼,淡淡一笑,說道,“殿下,宮裡的安得利安公公,也是寧王的人!”
淳于昌點頭,擡頭向她注視,剛纔還陰沉的俊臉,竟然已變的平靜,揚眉含笑,點頭道,“雲歡,你當真令本皇子意外!”這一些人的底細,並不是等閒人能夠知道。他自然不會憑她一句話就有什麼動作,但是,他會查實,一則這些人雖默默無聞,卻舉足輕重,二則……也讓他更進一步知道,眼前女子的深淺。
阮雲歡勾了勾脣,說道,“既說同榮共辱,雲歡所知,自然全盤相告!”
淳于昌點頭,眸光灼灼,說道,“不錯,同榮共辱!雲歡,日後我們攜手,創一番基業,我的一切,便都是你的!”夫榮妻貴,這也是他願意相信她的原因。不管她心裡裝的是誰,如今她已經是他未進門的五皇子妃,這個玲瓏剔透的女子,他相信她不會笨到拆自己的臺!
“是嗎?”阮雲歡挑了挑脣,卻不置可否。
驚聞這許多消息,五殿下已無旁的心思,當即起身告辭。阮雲歡目送他出府而去,一隻手撫上自己紅腫的手腕,脣角冷冷挑出一抹笑意。
大軍出征第二日,宮中兩乘小轎將皇帝新賜給阮相爺的兩名妾室擡入相府。因只不過是納妾,相府中並沒有大宴賓朋,更沒有懸紅結綵,只有幾位同僚登門,飲一回酒,便即告辭而去。
阮一鳴送走賓客,仍先到紫竹苑來給老夫人請安。老夫人忙將他喚起,笑道,“只說你今兒必定晚一些,怎麼這會兒就來了?”
阮一鳴笑回道,“不過是幾個同僚來飲了回酒,怎麼會晚?”
他滿面的笑容,落在秦氏眼裡,就成了春風得意,瞧的刺目刺心,霍的站起,向老夫人行禮,說道,“眼看府裡要動工,尚有許多事不曾安置,兒媳先請告退!”
老夫人巴不得她離去,忙道,“也別太辛苦,早些歇着!”
秦氏低應,擡頭向阮一鳴一望,咬了咬牙,揮簾而去。
耳聽着院門那裡傳來小丫鬟給秦氏道別的聲音,老夫人才綻出一張笑臉,向阮一鳴道,“如今又添了新人,你可得加把勁,明年給娘抱個孫子才行!”
阮一鳴微顯尷尬,擡眼向阮雲歡、阮雲樂瞧去一眼。
阮雲歡微微抿脣,起身行禮,說道,“雲歡給爹爹道喜!”
阮雲樂自被指爲齊王妃,情滿意得,對此事倒不如樊香兒進門時惱怒,也跟着起身道喜。
馬氏眼瞧着阮一鳴連連納妾,日後若得了兒子,越發將自己這一門壓了下去,一邊暗怨自己肚子不爭氣,一邊也只得帶着雲欣、雲舒起身道喜。
阮一鳴謝過,又說起方纔秦氏提的府裡動工的事,便道,“如今老四的院子也要修葺,弟妹還在那裡住着便不太安寧,況還有兩個孩子,倒不如暫且搬到園子裡住去,待府裡的屋子修葺齊整再搬回來!”
馬氏還未應,雲欣、雲舒便已拍着手歡呼起來。她們早已羨慕阮雲樂能在那麼大,那麼美的園子裡住着,如今聽說自己也能進去住住,自然歡喜。
馬氏聽阮一鳴說的在理,自己又是客居,自然沒有異議,點頭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