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氏雙眸大張,眼中滿是驚駭。
他說什麼?
親眼所見?
那麼……那一天,他竟然也在別院?
那一天,他壓根也未回相府?
一時間,心中驚亂莫明,顫聲道,“相爺,我……我……”想要辯駁,一個念頭卻迅速閃入腦中,尖聲道,“相爺,是你!是你殺了他?是你殺了表哥?”
“不錯!”阮一鳴冷笑,淡聲道,“明日,最遲後日,便有急報入京,渭南王小郡侯夜間遭劫,被殺身亡,身首異處!”
秦氏臉色慘白如死,嘶聲大吼,“阮一鳴,你這個畜牲!”雙手張開,連連向他撲打,卻被他一掌甩開。秦氏驚痛至極,忍不住放聲大哭。
阮一鳴見狀,心中越發想的實了,冷冷道,“賤人,你恨我納妾,便一次次殘害本相子嗣,本相念在與你夫妻十幾年,一次次容忍,想不到你爲了爭寵,竟然與旁人私通,懷上子嗣,卻強栽給本相!”
秦氏大驚,哭聲頓停,失聲道,“相爺,不!這肚子裡的孩兒……”
“閉嘴!”阮一鳴怒喝,咬牙道,“本相不想聽到這個孽種!”一手自懷中摸出一個瓷瓶,一指挑開瓶塞,便向秦氏口中灌去,冷聲喝道,“喝了!”
秦氏大驚失色,忙拼命掙扎,哭道,“相爺,這是你的孩兒啊……是你的……”
“到了此刻,你還敢欺騙本相?”阮一鳴低喝,躍聲而上,牢牢將秦氏身子壓住,一手捏開她的牙關,一瓶藥汁盡數灌了下去。
“咳……咳……”秦氏嗆的連咳,眼淚滾滾而下,哭道,“相爺……相爺……”伸手將阮一鳴推開,俯身乾嘔,急切的要將那藥吐出。
阮一鳴冷笑,一把抓住她頭髮提起,咬牙道,“賤人,若不是看在雲樂就要大婚,你死她要守喪,本相今日定將你處死!”
藥力發作,肚子疼了起來,秦氏但覺腹中一個地方沉沉的墜了下去,撕裂一般的疼痛,心中驚亂莫明,連連搖頭,哭道,“相爺,不……不要……快,快喚太醫……太醫……”掙扎起身,翻滾下牀踉蹌向外衝去,卻被阮一鳴抓着頭髮拽回,在肚子上狠狠一腳,踹上牀去。
“啊……”劇烈的疼痛,令秦氏尖叫出聲,一股粘稠的液體,已滑出體內,浸染半條褻褲。
“相爺!”屋外,傳來銀杏驚慌的叫聲,問道,“相爺,夫人怎麼了?”
阮一鳴冷眼瞧着秦氏在牀上痛苦翻滾,隔了片刻才道,“夫人要生了,進來服侍!”
“啊!”銀杏驚呼,疾衝進屋,一見秦氏那情形,急道,“這分明還有兩個月,怎麼就生了?”忙轉身出去,連聲大喊,命人去傳太醫,小丫鬟燒水,自個兒轉身進來,撲到秦氏牀前,連聲道,“夫人!夫人……”
秦氏一見她,忙一手將她抓住,嘶聲道,“銀杏,你……你和相爺說……和相爺說……那天……那天……”撕裂的疼痛又再襲來,秦氏尖叫一聲,又倒了回去。
銀杏嚇的臉白,顫聲道,“夫人,你……你說什麼?”
輔天蓋地的疼痛稍減,秦氏顫聲道,“你……你說……那天在別院……別院……”
“別院?”銀杏臉色頓時一白,咬脣不語。
那天在別院,劉思江正在興頭上,卻被秦氏攪了興致。等到送秦氏出府,替她去尋失散在府裡的銀杏,卻見銀杏生的甚是嬌美,便將她帶回芳塵院強取。到天亮,趁秦天宇未起,將她帶回帝京城,直將她留到第二日,才送回相府。
銀杏被辱,受劉思江脅迫,卻不敢聲張。此時聽秦氏提到別院,自然便想到那一夜的凌辱,還哪裡說得出話來。
見她不語,秦氏越發大急,急聲道,“銀杏,你說……你說那晚,我……我……啊……”話未說完,肚子又是一陣劇痛,尖叫着倒了回去。
此刻聞門外丫鬟一陣急跑,連聲道,“銀杏姐姐,府門鎖上了,任我們怎麼說都不肯開門!”
“鎖上了?”銀杏慌亂擡頭,向阮一鳴喊道,“相爺!”
秦氏的叫聲,越發淒厲,卻已說不出話來。阮一鳴淡淡道,“太醫趕不及來府,喚張媽媽來罷!”
“張媽媽……”銀杏張口結舌,無措的向他瞪視。張媽媽只是一個上等的婆子,如何會給夫人接生?
門外丫鬟早亂成一團,聞是阮一鳴發令,忙應了聲“是”即刻奔了出去。
隔了片刻,張媽媽匆匆趕到,連聲道,“這……這怎麼說生便生……”奔到牀邊一瞧,不禁驚呼出聲,連聲道,“不好了!這……這……爲何這麼多血?”
而牀上的秦氏,早已氣弱遊絲,任是身體劇痛,再也喊不出來。
阮一鳴闔眸,慢慢向屋外行去,向丫鬟道,“去喚常青,拿我的帖子,請太醫進府!”
“是!”丫鬟忙應,疾奔而去。
半個時辰之後,陸太醫匆匆趕到,入內室只瞧了片刻,便即退出,躬身道,“相爺,夫人誤服紅花導致滑胎,而胎兒在腹中受過重撞,未離母體便已氣絕,夫人性命無憂,但身子虧損,怕是再不能生養!”
張媽媽痛哭失聲,嚷道,“相爺,是個男胎!是個男胎啊!”
阮一鳴點頭,說道,“有勞太醫!”喚常青將太醫送了出去,轉身喝道,“來人!銀杏毒害主母,給我即刻杖斃!”
銀杏大驚,失聲道,“相爺,奴婢沒有!奴婢沒有!”
但是早已等候的護院哪裡聽她辯解,衝上前反手捆了,一團麻繩塞住嘴巴,棍棒相加,片刻便沒了氣息。
阮一鳴垂目,淡淡道,“夫人痛失愛子,心智不清,加上身子受損,不能再打理府中內務,移入後園休養,中饋交老夫人暫理!”
“是!”院子裡立着的奴僕、丫鬟齊應,眼瞧着銀杏那一團血肉模糊的屍身,早已驚的魂飛魄散,哪裡還敢說個“不”字?
“移入後園?”阮雲歡挑眉,冷笑道,“便宜了她!”又問,“是誰跟了去?”
“金桃被打發去了雜役房,老爺另派了兩個前院的小丫鬟服侍,還有另選了幾個婆子看管,說是休養,實則軟禁,如今夫人身邊兒,怕也只有張媽媽還顧着她!”白芍笑應,拍了拍心口,但覺大快人心。
阮雲歡微微笑起,眸光卻冷如寒冰。
秦氏,若不是阮雲樂大婚在即,怕是這一回,難逃性命吧!
快馬一路疾趕,第二日近午時分,眼看再往前二十餘里便是濟寧府,趙承催馬上前,指着前方官道邊的一處驛站,說道,“小姐,小人與童安說妥,在前邊驛站等候!”
阮雲歡點頭,命汪世前行一步打點,一行人將馬繮稍收,緩緩向驛站行去。
驛站前下馬,汪世早迎了出來,說道,“小姐,祥雲公主一行已到了兩個時辰。”
阮雲歡點頭,正要說話,卻見席秋月自內奔出,一把抓住她的馬繮,笑道,“姐姐可算來了,妹妹正擔心呢!”
阮雲歡翻身下馬,與她攜手入內,笑道,“總算趕得上,有勞妹妹久等!”
二人入店,童安上前引二人在窗邊坐下,躬身道,“小姐,此去濟寧府只有二十里,小姐和公主且在此歇息用膳,小人命人前去知會阮知府!”
“不用!”阮雲歡擺手,見店中並無旁人,便笑道,“我是奉命微服私訪,你這樣一來,二叔是迎我,還是不迎我?”
童安點頭,卻道,“若是旁人也倒罷了,二老爺總要知會一聲兒罷?”
阮雲歡想了一瞬,搖頭道,“不必,當初是我向端王舉薦,如今我也想知道,他爲官一任,是不是能造福一方!”
童安點頭,只得罷了。
這裡飯菜剛剛送上,便聞門外官道上一陣馬蹄聲響,至驛站外停下。童安等人聞來了外人,知道阮雲歡不願泄露身份,便使個眼色各自坐下,將阮雲歡、席秋月二人護在內側。
門外,有人與迎出的驛站小二說了幾句,腳步聲便向店內而來,簾子挑起,笑吟吟的進來一人,但見他中等身材,生的眉清目秀,若是不細瞧他眉宇間隱隱的飛揚之色,不過一個尋常的少年書生。
阮雲歡一見他,不由站了起來,喚道,“宋大哥,怎麼是你?”來人竟是不久前才隨着齊王淳于信回京的書呆子宋文傑。阮雲歡心中詫異,目光不自覺向他身後瞧去,卻見在他身後,狄山、景寧二人緊跟着進來,還有十幾名身着便裝的青年男子。
這十幾名男子,一看就和狄山、景寧二人一樣,身負武功,而那挺拔的身姿,可見是軍中之人。
宋文傑見了阮雲歡,籲一口氣,笑道,“可給我趕上了!”隨手向趙承、童安等人拱拱手,便上前向阮雲歡、席秋月二人見個平禮,笑道,“出門在外,便不行全禮了,望二位莫怪!”
阮雲歡笑道,“哪個又與你多禮?”示意他坐下,問道,“宋大哥,你們這是……”
宋文傑挑了挑眉,回頭望去,但見狄山、景寧已被趙承等人拉去,另十幾名男子也各自坐下,才道,“大戰之後,東北各州各府均已受創,我奉齊王之命,前往七嶺、陳留等地查看軍兵損傷,也好春來招兵有所增補!”
阮雲歡挑眉,睨着他問道,“七嶺?”
宋文傑點頭,眨了眨眼,終究笑了起來,悄聲道,“阮大小姐離京,旁人都說去了濟寧田莊,可是齊王偏偏不信,使景寧到古井衚衕一問,才知道你竟然是代天子巡查七嶺,便命兵部行了文書,命我趕來。這兩日,可趕死了!”說着,使手在頰邊扇了扇,吐了舌頭喘氣。
席秋月見他扮出個數伏天小狗的樣子,忍不住“嗤”的笑了出來。側頭瞧瞧阮雲歡,又不禁爲她心酸。齊王待她如此,偏偏,她卻是被指給了淳于昌。
阮雲歡也是心中微動,瞬間明白了淳于信的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