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雲歡冷笑一聲,淡道,“心狠手辣的,可不止我阮雲歡一人!”擡了擡眸,向他深望一眼,冷冷道,“你莫忘了,秦浩還是你嫡親的哥哥!”
秦鵬臉色頓變,咬了咬牙,冷道,“他又幾時將我當作弟弟?”
阮雲歡點頭,說道,“他對不住你在先,你殺他在後,自然並無不可。而秦翊殺掉秦珊,不過也是爲了自個兒,如何不能?”
秦鵬抿脣,默然不語。
阮雲歡勾了勾脣角,淺淺笑起,悠悠續道,“更何況……你殺他,果真只是爲了苗紋?還是……還有旁的原故?”
秦鵬身子一震,霍然向她瞪視,咬牙道,“依郡主之意,還有何原故?”
阮雲歡淡淡一笑,說道,“有他在,你終究是一個退而其次的次子,只有將他除去,秦大將軍和秦大夫人才會多瞧你一眼!”
秦鵬額角青筋崩現,冷道,“我秦鵬也是父帥嫡子,如今更是御封的武義將軍,還要何人高看?”
阮雲歡倒也不和他爭執,只是微微一笑,淡道,“可惜,可惜秦浩尚留一子,這世子之位,也未必落入你手!”
“你說什麼?”秦鵬低喝,向左右望去一眼,冷聲道,“你以爲我是爲了世子之位?”
“難道不是?”阮雲歡揚眉,淺淺一笑,說道,“看來是雲歡錯看了表哥!”
秦鵬臉色難看,低聲道,“錯不錯看又能怎樣?”
阮雲歡勾了勾脣,說道,“雲歡只道表哥醉心功名,本來尚有一項大功送給表哥,如今看來,表哥倒是一位多情公子,雲歡小瞧了表哥,表哥莫惱!”說完福身,便欲轉回靈堂。
“等等!”秦鵬忙將她攔住,臉上神情不定,問道,“什麼大功?”
阮雲歡淡道,“表哥已是武義將軍,縱不再立什麼大功,在朝中已無人膽敢小瞧,又何必冒此兇險?”
秦鵬咬牙,狠狠向她瞪視,眼見她神情平靜無波,不由氣餒,低聲道,“我什麼事都瞞不過你,你……你說罷,要我怎樣?”
阮雲歡勾了勾脣,搖頭道,“此次雲歡別無所求,只盼表哥做了建安侯世子,莫要忘了雲歡!”
秦鵬聽到“建安侯世子”五字,不由怦然心動,垂眸凝視着眼前女子,點頭道,“你放心,你助我奪取爵位,我絕不忘你!”此一刻,自己的野心再沒有一絲隱藏。
阮雲歡一笑,向他靠近一步,低聲輕語。
秦鵬聞言,頓時如遭雷擊,顫聲道,“這……這是真的?”
阮雲歡淡道,“句句屬實!”
秦鵬咬脣,垂目向她注視,問道,“如此大功,郡主爲何不送給五殿下,卻教秦鵬佔這個便宜?”
阮雲歡微微一笑,說道,“五殿下身爲皇子,立功太大反而成爲衆矢之的!”
秦鵬向她望了片刻,但見她神情篤定,一雙波光瀲灩的眸子,滿含睿智光芒,不由心中一動,喃聲道,“雲歡,若我不是秦家人,你也不是皇家婦,該有多好!”
阮雲歡揚眉,擡頭向他注視,淡淡一笑,說道,“此話雲歡只當不曾聽到,表哥自重!”向他淺施一禮,又再返身回廳。
秦鵬呆立當地,想到立功受封,便血脈賁張,激奮不已,而想着那聰明絕頂、傾城絕色的少女終究與自己無緣,又覺一顆心空落落的,無處安置。
諸事接連發生,昔久國王子離朝的時日一拖再拖,而東北戰事卻已接近尾聲,湯思炎命人送來軍報,說幾木國已送上降書,派使入京求和,天朝大軍請旨回師。隨着湯思炎的奏章,還有一封忠武將軍公孫寧的奏摺,說願留邊關,守護一方國土。
皇帝大喜,即刻傳旨,令天朝大軍與幾木國使臣一同回京,忠武將軍公孫寧忠義無雙,封陳留節度使,統領十萬兵馬,鎮守陳留。
陸輕漾接過阮雲歡送上的聖旨抄本,雙腿一軟,跌坐椅中,垂淚道,“邊關苦寒,他幾時吃過這樣的苦頭?他……他這是不願回傷心之地啊!”
阮雲歡輕嘆,握着她的手,輕聲道,“如今他功成名就,也算是得其所願,姐姐縱是爲了他安心,也當好好保重纔是!”
陸輕漾點頭,輕聲道,“妹妹放心,我知道該怎麼做!”
阮雲歡心裡暗歎,這二人如此深情,可惜竟落到如此地步。只是事已至此,卻無言相勸,只能默默點頭。
東北戰報傳來之後,原本在帝京城中悠然自在的申屠傑變的不耐,上書朝廷,要求另選公主和親。皇帝駁回,言道,“祥雲公主是七王子親自挑選的和親公主,如今她並無過錯,豈能因她毀掉容貌相棄?”
申屠傑怒,說道,“我堂堂昔久國王子,日後或是一國之君,和親公主便是一國之母,要母儀天下,豈能娶一個見不得人的醜女?”
朝臣中有人怒斥,“祥雲公主天姿國色,若不是七王子在兩位公主之間引起紛爭,又如何會引得端雲公主下此毒手!”
昔久國又有人道,“端雲公主受我國王子臨幸,尚不知足,可見是嫉妒成性,或是家學淵源!”跟着引經據典,居然將端雲公主的親姑母阮相夫人秦氏的悍妒拿出來做證,有道是有其姑母,必有其侄女兒,倒是令大鄴羣臣一時無法辯駁,齊齊瞧向御階下站着的丞相阮一鳴。
阮一鳴面容微赦,心頭惱怒,要想辯駁,說自己府裡有六位姨娘,可是這等家事,又如何在朝上說來?
皇帝在上方倒是想到此節,皺眉道,“貴使提及阮相夫人,不過是因阮相對夫人情深一片,十餘年不曾納妾。而如今阮相無後,爲了子嗣,相府已中有六位姨娘,各自相安無事,可見說阮相夫人悍妒,不過是謠傳!”
申屠傑一聲冷笑,說道,“聞說中秋節剛過,阮相府便有兩位姨娘滑胎,卻不知何故?”
阮一鳴一怔,心頭暗驚,“這昔久國王子連他府裡的事也知之甚詳,倒當真不能小覷。”
皇帝也是一怔,見阮一鳴神色,知道此事不假,不由心中暗罵秦氏那妒婦該死,卻也無可奈何,微微一默,說道,“祥雲公主容貌雖毀,可是她卻是七王子親選的王妃,如若相棄,七王子豈不是令人寒心?若不然,朕再另選一位公主,頂替端雲公主,賜予七王子如何?”
申屠傑也知皇帝聖旨已下,斷難收回,爲的也不過多迎一位公主,聞言大喜,當即點頭,說道,“那便請皇上再設宮宴,小王再選一位公主便是!”
朝中衆臣聞言,心中均是惱怒。這位昔久國王子,將他大鄴朝的官室千金當做什麼,竟然任他挑選?只是皇帝在上,衆臣均是敢怒而不敢言,家中有女兒的,又不禁暗暗擔心。而兵部侍郎席子謙卻心頭一陣陣難過。
自己的女兒遠嫁昔久,心中便已不捨,哪裡知道,還不曾大婚,便被人陷害毀去容貌,如今若申屠傑另選佳人,自己的女兒豈能還有半分寵愛?
心中正暗暗盤算,如何求皇帝收回成命,將女兒留下,便聞殿外侍衛回道,“皇上,武義將軍求見!”
皇帝微詫,說道,“武義將軍不是去了城外軍營?怎麼又回來了?傳罷!”
“傳……”
“傳……”
……
太監尖細的嗓聲一道道傳了出去,武義將軍秦鵬領命,一級級跨上殿前高高的漢白玉石階,擡步邁入高高的門檻,走到殿上,伏身跪拜,三呼萬歲。
皇帝點頭,見他一身戎裝,顯見是剛剛回京,未來得及更換朝服便趕上殿來。擺手命起,說道,“你不是兩日前才赴城外軍營修整兵馬,怎麼又回來了?”
秦鵬磕了個頭,卻並不起身,向上拱手,大聲道,“皇上,臣有緊急軍情面君,所以匆匆趕回!”
緊急軍情?
朝中頓時一片譁然,衆臣竊議紛紛。幾木國投降,大軍即將回師,又哪裡會有緊急軍情?難不成,是東海戰事有變?
“緊急軍情?”皇帝也是一怔,頓時面容一肅,說道,“說!”
秦鵬領命,目光向御階下一掃,擡手一指申屠傑,大聲道,“稟皇上,昔久國七王子暗通太叛軍,圖謀不軌!”
“什麼?”朝上朝下,頓時一片譁然。
申屠傑一怔之後,立時大聲喝道,“武義將軍,你莫要胡說!”
皇帝也是一臉震驚,說道,“秦鵬,此事非同小可,你可有憑據?”
秦鵬昂首,說道,“微臣昨夜擒獲探子一名,正是這七王子的親信!”
申屠傑怒喝,“秦鵬,你莫要信口攀污!”
秦鵬冷哼一聲,說道,“七王子來朝,秦鵬有幸陪伴七王子幾日,七王子身邊親信,秦某還識得幾個!”
申屠傑怒道,“你既識得是我的親信,又爲何說是探子?”
秦鵬道,“既是七王子親信,爲何他不在七王子身邊?也不在城外七王子的親兵營,卻跑去我大鄴驍騎營的駐地探頭探腦?”
此言一出,朝中又是一片轟然。皇帝問道,“你是說,七王子的親信,被你在兵營擒獲?”
“回皇上,正是!”秦鵬亢然而應。
申屠傑臉色漸變,喝道,“胡說!本王不信!你說,那人是誰?”
秦鵬微一勾脣,一字字道,“平!輝!”
“平輝?”申屠傑頓時結舌,搖頭道,“不!平輝怎麼會跑去驍騎營駐地,你莫胡說!”眸光卻已有些不穩。
秦鵬揚眉,說道,“人已被秦某擒獲,此刻就在殿外,七王子不信,大可對質!”
申屠傑怒道,“對質便對質!你大鄴朝的將軍,擅擒我昔久國武士,小王也要討一個公道!”
昔久國前來選妃和親,王子的親信卻跑去大鄴的軍營駐地,此事當真說不出的詭異。一時間,衆臣的眼睛,齊齊都望向皇帝。
皇帝點頭,說道,“究竟實情如何,帶上來一問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