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蘿回來後,也沒敢直接回木槿園,她先去了一趟康園,但不巧的事,秦氏剛好睡下,不過,鬆園那邊卻來了丫鬟,說是請雲蘿過去一趟。
吳氏作爲蘇家後院僅次於秦氏的女主人,對於蘇家小姐們的前程,自然也是密切關注的,而云蘿恰好又是二房的姑娘,吳氏覺得自己就算對柳姨娘和雲蘿再怎麼不喜,這個時候也應該摒棄前嫌。
跟前世相比,雲蘿和吳氏的關係倒是有緩和,自從禁足懲罰取消後,雲蘿也是一日也不曾落下地來鬆園給吳氏請安,一直表現得極爲孝順,這讓吳氏對雲蘿少了幾分厭惡。
說來,吳氏一開始也並不是那麼討厭雲蘿,只是柳姨娘慣愛拿雲蘿當幌子,把蘇明德引去木槿園,雲蘿更是對柳姨娘言聽計從,這一點讓吳氏很是不爽,時間一長,便不太能看得上雲蘿。
到了鬆園,外頭早就有丫鬟候着,看到雲蘿過來,連提着燈迎上去。
年底了,吳氏也是忙個不停,這會剛看完賬本,聽丫鬟說雲蘿過來了,她這才放下手中的東西,然後示意帶雲蘿進來。
自打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雲蘿每次見吳氏,心情都非常複雜,好幾次看吳氏太久,被察覺異樣之後,雲蘿便習慣了低着頭,儘量不與吳氏對視,以免露陷。
好在在吳氏的印象中,雲蘿一向膽小,不然也不會被柳姨娘拿捏得死死的,因此每次雲蘿低頭盯着看地上時,吳氏也只當是雲蘿怕她這個嫡母。
“給四小姐看座。”
凳子很快搬來了,雲蘿坐在繡凳上,雙腿併攏,然後雙手自然疊放在大腿上,雙眼一如既往地看着地面,很是小心翼翼的樣子。
吳氏的目光在雲蘿身上來來回回掃了好幾圈,總覺得雲蘿跟以前相比,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她看得久了,卻沒有開口說話,雲蘿一時拿不準吳氏到底是什麼個意思,忍不住擡起頭來,剛好對上吳氏的視線。
雲蘿下意識地想轉過頭去避開,可理智告訴她不能逃避,於是,她先開口問道,“太太這麼晚找女兒過來,可是有什麼急事?”
雲蘿這一開口,吳氏頓時想明白雲蘿哪裡不一樣了,看似懦弱膽怯,可言語間卻絲毫沒有驚懼。
就這麼一眼,倒是讓吳氏忍不住再次打量起雲蘿來,有些震驚雲蘿小小年紀竟然會僞裝自己。
雲蘿靜靜坐着,任由吳氏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久久不離開。
雲蘿原本以爲,吳氏找她來,是爲了問海棠社的事情,可現下看着吳氏這反應,雲蘿心底忍不住犯疑,叫她來,到底是爲何事呢?
正當雲蘿各種猜測時,吳氏再次開口道,“蘿姐兒今年也是八歲了吧?”
不知道吳氏爲何突然會問起年齡,雲蘿點了點頭道,“回太太的話,已經八週歲了。”
“嗯,過完年,虛歲也都十歲了,也不算是小姑娘,該學的也都得學起來了。”
吳氏突然說出這麼一番話,雲蘿聽得一頭霧水,大晚上的找她來,不可能就問她的年紀吧,要知道,她跟蘇正陽可是同年同月同日出生,吳氏不可能不清楚她到底多大。
“等過完年,你就搬到鬆園來住吧,東廂房已經收拾出來了,回頭你再去看看少些什麼,到時候寫個單子給我,好吩咐下面的人去採買。”
吳氏說這番話的時候,十分平靜,口吻好像說着明兒吃些什麼飯菜一般,雲蘿愣了許久,有些反應不過來。
太太這是要擡舉她麼?
雲蘿眨巴了幾下眼睛,有些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會錯意,眼底閃過一絲欣喜,可又露出幾分不安。
“你父親的意思,柳姨娘有兩個女兒,怕照顧不過來,你又不小了,也該學着管理家務,我一個人管着這麼大的家,也需要有人搭把手,分擔一些,你是咱們二房的長女,這也是你不可推卸的責任。”
吳氏這話,裡外的意思很清楚,雲蘿這才肯定自己的猜測沒錯,連從繡凳上起來,朝吳氏跪下磕頭道,“女兒定不負父親和母親的期待,會好好跟着母親學習管家的。”
說這話的時候,雲蘿就差握拳發誓了,也不怪她這麼激動,要知道,上輩子她想方設法討吳氏的歡心,可都換不來吳氏多看她幾眼,如今卻突然說要手把手教她管家,這如何不讓雲蘿不興奮。
而且離開木槿園,這也意味着可以徹底擺脫柳姨娘的監管,讓她有多一些時間來跟吳氏培養感情,雲蘿還是希望有朝一日,她跟吳氏不只是名義上的母女,情感上也是真正的母女。
看到雲蘿這反應,吳氏想着,到底是年紀還小,有什麼心思一下子表露出來了,不過,也因着雲蘿這反應,吳氏倒也不再糾結之前雲蘿自我僞裝之事了。
說完搬家之事,吳氏又開口道,“難得郡主賞識你,你可要好好爭氣,別丟了蘇家的臉面。”
“嗯,女兒明白。”
“行了,今天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歇息。”
“好,女兒不打擾母親休息了,先告退。”
雲蘿出門後,吳氏猶豫了一下,然後吩咐秋菊送雲蘿回木槿園,雲蘿也擔心天黑路滑,不小心摔跤,便沒拒絕吳氏的好意。
秋菊是鬆園的二等丫鬟,在吳氏跟前也算是得臉的,平日不太能看得上雲蘿,有時候雲蘿見着她喊一聲“秋菊姐姐”,她若是心情好,還能回一個禮,若是心情不好,就當做沒看到。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雲蘿得了郡主的青睞,如今眼看着吳氏也重視起她來,一出門,秋菊就連討好地開口道,“四小姐,奴婢扶着您吧,這路滑得很。”說完,朝雲蘿伸出手來。
對於秋菊的示好,雲蘿並不想接受,這種太勢力的丫鬟,還是儘量拉開距離比較好,不過,她也知道不能得罪她,於是,開口道,“沒關係的,秋菊姐姐你還打着燈呢,咱們慢慢走就是。”
若這話是雲霏說出來,秋菊肯定會繼續堅持,但云蘿不一樣,在秋菊看來,自己是太太屋裡的丫鬟,四小姐尋常時候見到她都客客氣氣的,她便以爲雲蘿這是不敢在她跟前端小姐架子,於是,連收回手,連身板都挺直了不少。
雲蘿對秋菊這麼客氣,是因爲她知道秋菊的野心和手段,如果這一世跟上輩子一樣,秋菊最終爬上了蘇家三老爺的牀,做了幾年三老爺的愛妾,然後把以前一竿子得罪過她的人,明裡暗裡都收拾了一遍,雲蘿不想因小失大,多一個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