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國時空—序章(2)

風越來越大,帶着呼嘯的哨音,差點連人帶車一起撂倒,雨點也越來越密集,已釋不得不推着車,進入路邊的一個廊亭裡躲避風雨。

廊亭是背靠公園圍牆而建,一面是圍牆,三面都只有柱子,空空如也,遮不住風,但能擋住大部分雨水,比露天淋雨稍好一點。四周沒有其他可以避雨的地方,只能將就了。

廊亭裡還有一人,佔據了比較乾爽的位置,擺着一個算命攤,寫着"半仙神算,不準不要錢"的紅布,被風吹得嘩啦啦作響。

風越吹越響,天際出現了一個轉動的倒錐形,從地平線開始逐漸擴大,轉眼間就來到了不遠處,龍捲風來了!

龍捲風臨近的時候,已釋沒有觀賞難得一見的龍捲風,而是和擺地攤的相師懟上了。不知是他們懟出了龍捲風,還是龍捲風不辭勞苦,從天邊趕來爲他們加油助興。

對於一個長在紅旗下的三好少年,唯物主義深入骨髓,怎麼可能相信這種快絕種的算命先生胡扯,在廊亭等暴風雨過去,導致這個百無聊賴的相師想乘機坑他一把。

倒黴時大概就這樣,躲避的風雨總難停,碰到的都是帶坑的人。

已釋是一個精力過剩的學生,在學校對付完大部分作業,放學就是戶外運動時間。長期的跑酷訓練和障礙騎行,讓他看起來膚色略黑。身型也顯得修長而剛勁。微翹的眉毛,褐色的眼瞳,充盈着膠原蛋白的臉部輪廓,一同勾勒出青澀而頑皮的風華畫卷。

雖然體形看起來還有些纖細,在街頭跑酷和障礙騎行中卻罕有對手,身體協調性和柔韌性都是小鎮健身圈子裡的王牌,兩條半街最靚的仔,小胳膊一晃悠,各種高難度動作信手拈來,跑起來兩條羚羊腿邁動,就像一陣輕煙。

除了跑得快,臉皮也不薄,常在父母面前誇讚自己:陌上人如玉,公子世無雙。

父母說他鬧騰,膽小,老師說他心眼多,小腦瓜子轉得比誰都快,女同學眼裡,他高過同齡人的個頭和還算俊朗的外表都很討喜,加上插科打諢能說會道還會炫跑酷,在她們看來,已釋是既陽光又幽默的開心果。

不算差的外表有異性緣加成,也會招來同性的嫉妒。在男同學眼裡,他是馳名窩裡橫、賣柺大忽悠,隨隨便便就能把不瞭解底細的人,拐騙到十萬八千里之外,號稱能把別人賣了,還要讓被賣的人幫忙點錢,在男同學中的口碑常年處於負增長狀態,屬於缺德帶冒煙的坑人貨色,當然其中也有死黨張胖子的不少功勞。

已釋的對手中年相師,身形瘦高,腿不長,雙手看起來也有點比例不夠,整個人長得很隨便,肌膚蒼白,眉毛和頭髮都是淡淡的暗灰,尤其是眉毛,稀疏得幾乎看不到。五官如同在互相毆打,長着一雙詭異的琥珀色眼睛和豎立的瞳孔,讓人一看就懷疑這人是不是北美鱷龜修煉成精。

簡直是文藝作品裡反派的經典樣版。

如果和張胖子搭檔,倒是可以繼承神龍教胖瘦頭陀的衣鉢,肥瘦搭配縱橫江湖。

已釋打量了一眼相師,臉上不動聲色,誰的長相都只能隨機,人家長什麼樣,也不是本人的選擇,和自己更是沒一分錢關係。

相師也在看着已釋,覺得這是一棵能忽悠的嫩韭菜。豎瞳一轉,彷彿能穿透人心,極有磁性的吟唱聲緩緩而起:

“人間有萬象,聽我道分明,

前途有兇險,迂迴走後門。

借道錢爲馬,掠地財作兵,

無心天機定,無緣情已深,

無言棄生死,無邪窺人心。

占卦問生死,屈指算吉凶,

遊走塵世路,引渡有緣人……”

聲音竟然很動聽!

這三觀不行啊!動不動就走後門,妥妥的負能量,正門不通的時候不會拆牆嗎?扒門也是可以的嘛!

唱的比說的好聽,好聽就有粉絲,雖然這貨的粉絲只能閉着眼睛聽,但聲音動聽同樣具有巨大的迷惑性。

再加上他的用詞故意模棱兩可,讓人覺得朦朧又玄乎,等到真正發生一點什麼事時,當事人就會自動對號入座,回想起這醜逼神棍預言,就會產生恍然大悟或追悔莫及的感覺。

這些都是一些用濫了的老套路,一看就是一個不入流的半吊子神棍,還是一天不餓死就賺了一天的那種。

就這德行,還自詡能引渡有緣人?!難道他還兼職拐賣婦女兒童?警察叔叔沒送他一對手鐲子,把這貨帶去管吃管住,失察了。

相師看了看已釋,說道:“小哥看樣子是一個不信命的人,命運還有一說,就是萬般都是命,半點不由人。相聚也是有緣,送小哥一場造化如何?”

已釋笑而不語,人生一世,如果看到的和經歷的,一件件看似偶然間連在一起的事件,最終所有的事態發展都會指向同一個終點,就是所謂的命運。

那麼,你即使改變了其中的一部分,也改變不了最終的結果。就象你在河裡投下一塊巨石,但水流會繞過它,繼續向前奔流。知道了命運能如何?和不知道有什麼區別?

如果命中真有註定,信能如何?不信又能如何?至於相信一個算命的胡說八道?如果他真是牛批到能窺探命運的人,何至於混跡於社會最底層!

這個隨便長長的相師,是一個騙子無疑了,任何騙術,無非利用你的貪婪送錢給他,你不貪心,再厲害的騙術也只能徒勞。

騙子從懷裡,哦!不對,相師從懷裡掏出比巴掌大一點的金屬冊子,流轉着紫紅色的光澤,有五六頁,用五個圓環如日曆般串在一起,頁面邊上鏤刻着精美繁複的花紋,中間刻着山川河流、城池街市和各種場景的聚會人羣,細節栩栩如生,極其精美。

相師一頁頁翻動金屬冊,用他那與長像成反比的動聽聲音緩緩說道:“這是空間秘籍,名爲吉羽穿空。無天賦者無法修行,能操縱空間者,何事不可成?”

“我爲半仙,也僅有半冊,小哥如能修習,當自己去找下半冊,我先爲小哥測試一下天賦。”

相師說罷,打開金屬冊,遞給已釋,按照上面一個單獨人像所標註節點在已釋身上一一指點,說這是一週天。

已釋掂了掂神功秘籍,戲謔的看着相師,如此精美的道具,一看就給人一種價值不菲的印象,能騙到貪小便宜的人不奇怪,說明這個騙子雖然長得很隨意,對事業還是很上心的。

正要問相師你是不是該說要多少錢了,收錢用微信還是支付寶?相師卻笑道:"不出所料,果然是空間天賦!"說完打了個響指,已釋頓時大驚失色。

已釋身上被相師指點連接的周天脈絡,有一股細細的暖流慢慢穿行。

幻象再一次出現,背景依然是半黑半白的蠻荒,眼前的相師化作饕餮,張口吞天。

宛若世界末日,彷彿一切都墜入了地獄,猶如傳說中的神之指在掃蕩,一切都在分崩離析,一切都在化作塵埃,一切都在被吞噬,彷彿無窮無盡的昏暗噴灑而出,填滿了視線,隆隆聲在天地中迴響,猶如有神靈在強拆整個世界。

天空之中,雷聲大作,龍捲風的上空,出現一處宏大的海市蜃樓,顯化出一座仙府宮闕,瓊臺玉室,鱗次櫛比,處處寶光燦然,響徹清音吟唱,天籟縹緲,拂人心絃。

龍捲風在雲中仙府出現後體積暴漲,鋪天蓋地,化作吞天巨蟒滾滾而來。

空中雷電縱橫,冰雹密佈,大樹被龍捲風不斷的連根拔起,再攔腰折斷。還有房屋的屋頂被裹挾着飛到高空上下沉浮,然後遠遠的跌了下去。

已釋用力搖了搖頭擺脫半真半假的幻象,壓抑之下雙手撫胸,大口喘息。

相師淡定的掃了一眼空中的海市蜃樓,說道:"這是出發之處,也是歸來之所,時間一到,自然明瞭。"

說完輕輕一掌拍在已釋胸口,就像利刃刺入,已釋頓時發出受傷野獸一樣的悶吼,一股撕裂的劇痛沿着周天線路運行,所到之處一片麻木,再也無法動彈。

趁着手還能動, 已釋抓緊金屬冊,直接割向相師的咽喉,相師後仰躲避,冊刃刮過相師臉頰,頓時鮮血淋漓,相師扭頭就跑。

這時龍捲風撲面而來,停在路邊的汽車被捲入風裡,廊亭也被掀掉了頂蓋,旋轉着飛向天空。

已釋一擊過後全身麻木,連手指頭都無法移動,被迅速吸入風中,不見了蹤影。

龍捲風肆虐,附近的景象已經大變,猶如大爆炸衝擊,很多樓房倒塌變成了廢墟,無數雜物在夭矯狂舞的風渦中沖天而起,煙塵滾滾,幻化出一朵蘑菇雲。

龍捲風過後一地狼藉,滿目瘡痍,天邊再現如血夕陽,只是這個世界,再也沒有劉已釋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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