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大人。”
呂岩也不客氣,反正不打算在明軍裡混了。
坐定之後,呂岩說道:“沒錯,卑職的確全程經歷了鎮江堡的所有大戰。”
“你能給本官講講那些過程嗎?公文裡講得不是甚詳細,本官想從你的口中聽你們是怎麼打敗女真人的。”
王化貞說道。
聽到這裡,呂岩胸中瞭然,原來是想從他這裡取經啊。
於是他一五一十地將那個過程說了出來,當然其中少不得加一起春秋筆法,將毛文龍和自已的英勇吹噓了一番。
王化貞聽了連連點頭,面露微笑,很明顯對呂岩的講解非常滿意。
聽完之後,王化貞沉思了一陣,然後問道:“不知道你認爲,如果本官率兵進軍遼陽,能否大勝女真人。”
聽到這裡,呂岩不由感到一陣遲疑。
對於王化貞和熊廷弼之間的分歧他是十分清楚的,看來王化貞是想聽取他的意見。
如果要說進攻能贏,這很明顯是扯蛋。
以現在明軍的實力能守住廣寧不丟就不錯了,還主動進攻女真人,這絕對是找死。
這樣說了王化貞雖然會很高興,但是卻是讓十五萬明軍將士去送死。
但是如果說會輸,這很明顯是打王化貞的臉。
因爲攻還是守的問題,王化貞和熊廷弼在朝堂已經吵翻了天。
他這樣一定會讓王化貞很不高興,說不定連撥往皮島的物資就沒有了,這樣他也成了皮島的罪人了。
呂岩左右爲難之際,這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一段歷史。
那就是袁崇煥去遼東之前曾經去見過熊廷弼,那時候熊廷弼還沒有被下獄。
得知袁崇煥要去遼東之後,熊廷弼就問他:“操何策以往。”
意思是你去了遼東,打算用什麼辦法對付女真人。
袁崇煥思考片刻,然後說道:“主守,後戰。”
熊廷弼感到非常高興,他覺得袁崇煥應該是個懂得兵法的人。
而後來袁崇煥正是靠着先守城後決戰這一招取得了寧遠大捷,也許他可以從這一點上做些文。
於是呂岩仔細思考一陣後說道:“我們既需攻,又需守。”
聽到這裡,王化貞不由感到有些不滿。
他宦海浮沉幾十年,難道這個小子想和他打馬虎眼,和稀泥。
但是他表面不動聲色,只是冷哼一聲說道:“什麼叫既需攻,又需守。”
同時他心裡打定了主意,要是呂岩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一定要讓他知道糊弄他的下場。
“女真之強,在於野戰,而拙於攻城。女真人擁有大量的騎兵,因此有着非常高的機動性。一旦野外發現我軍,他們能夠調動大量的兵力將我軍包圍,然後以優勢兵力消滅我軍。而我軍由於缺乏戰馬,且帶有大量火炮,故行動遲緩,極易被女真人分割包圍,各個擊破。一旦戰敗就容易被騎兵追上,因此不敗則已,一敗就是全滅。”
說到這裡,呂岩發現王化貞好像有些面色不善。
這讓他暗自嘀咕,難道自己說錯話了。
事實上他說的沒錯,女真和大明的戰爭中,女真一旦得勝,經常是成建制的消滅明軍,因爲人想要跑過戰馬實在是太難。
由於缺乏老兵或者武將做種子,這直接導致明兵的戰鬥力越來越弱。
但是沒辦法,他只能硬着頭皮說下去了。
“鎮江堡之所以能勝,除了城炮結合之外,就是先守城,然後出戰。”
“我們往城頭安裝了大量的火炮,這些火炮不僅消滅了敵人大量的攻城器械,而且消滅了大量的女真人。女真人攻城除了廣佈奸細之外只有三板斧,一是斧鉞破壞城牆,二是用雲梯和鉤梯攻城,三是用泥土壘坡攻城,只要想辦法破解這三種攻城辦法,女真人攻坡城牆的可能很小。”
“我們就是利用守城大挫女真人銳氣,然後趁女真人攻城損失慘重之機發動夜襲,才一舉擊敗數倍於我們的敵軍。”
呂岩說道。
聽了呂岩的話,王化貞變得沉默不語起來。
雖然他認爲呂岩有否定他的意思存在,但是鎮江堡卻給他提供了一個活生生的例子,事實證明先守後攻的確是能取勝的。
那麼他還需要堅持他的意見嗎?
“由於時間緊急,我們的炮臺修建得並不完善,如果能夠在城牆的四角各修建一個凸出的炮臺,那麼防守起來會更加容易。”
說完他要求用紙筆畫一張草圖,王化貞也同意了。
很快就有親兵拿來紙筆,然後呂岩用這些畫出了一個棱堡的簡易設計圖。
棱堡一直是這幾個世紀以來最強大的防守建築,只要配備了足夠的大炮和火槍,絕對是十七世紀最難以攻克的建築。
即使敵人攻到城牆之下,也必須同時面對兩方的交叉火力,這對於攻城一方是件非常頭疼的事。
事實上寧遠城從某種程度上來講,也是一座棱堡。
在《熹宗實錄》裡載孫元化奏疏與旨批雲:“有在城之城外,則本城之馬面臺、四角臺,皆照西洋法改之,形如長爪,以自相救。”
當時女真人已經攻到了城下,但是四角臺上的火炮仍然能夠發射霰彈攻擊城牆下的女真士兵,這給女真人造成了無比重大的殺傷。
呂岩畫好圖後,就給他講起了棱堡的原理。
至於王化貞聽不聽,那是他的事,他只需盡好自己的義務就好了。
王化貞非常仔細地聽着呂岩的講解,並且不時地提出幾個問題。
當呂岩講解完畢後,王化貞看着呂岩畫出的草圖陷入了深思。
呂岩默默地看着王化貞,對於王化貞能否聽從他的建議,他沒有任何的信心。
而且女真人很快就會攻城,即使現在就改造城牆,也不知道時間夠不夠。
良久之後,王化貞才說道:“聽你所言,似乎對兵法頗爲了解。不知道你可願前來廣寧,幫助本官防守廣寧城。”
聽到這裡,呂岩不由一驚。
沒想到王化貞竟然看上自己了,這讓他感到非常意外。
回想起這一路他全部都是靠着其他人混軍功,這還是一次憑自己的本事贏得官員的賞識,這讓他感到有些高興。
只是他已經打算到海外去做他的海盜王去,當然不願意留下來幫助王化貞防守廣寧了。
於是他略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後就說道:“啓稟大人,毛大人對我有知遇之恩。卑職早已立誓,此生絕對不離他而去,這個恐怕卑職恕難從命。”
聽到這裡,王化貞不由冷哼一聲,臉色立刻黑了下來。
想他堂堂遼東巡撫,拉下臉來招攬一名守備,在他看來這已經算是禮賢下士了。
沒想到竟然還遭到了拒絕,這簡直就是不識擡舉。
“你先下去吧,本官還有公務需要處理。”
王化貞立刻黑着臉說道。
連端茶送客懶得說,於是呂岩很快就灰頭土臉地從巡撫衙門逃了出來。
呂岩小聲地嘟囔了幾句,咱好歹也算是爲你提了那麼多好的建議,怎麼能這麼甩臉色呢。
回到家裡後,他發現家裡竟然來了一個讓他意外的客人。
看到呂岩進來後,一個明眸皓齒、肌膚如雪的少女一臉大喜地說道。
“呂岩哥哥,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