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人有什麼好看的？”洛璃晚嘀嘀咕咕，翻過身去，把被子抱在身下，咂咂嘴，夢中燒肉正香。
小清兒可想着去看熱鬧，看洛璃晚這樣子一時半晌也清醒不了，乾脆也不叫人了，自己就又跑上了甲板。
然，洛璃晚這裡正等着一鍋肉上桌，朦朧裡，卻又是被小清兒連呼帶喊地給提溜起來，“小姐，小姐，嗚嗚，可不得了了，上官世子，那快死的人可是上官世子。”
璃晚只覺得寒氣猛地便鑽進了心裡，渾身的汗毛被這一句話激得全都顫慄起來，剛睡醒的嗓子還未開，嘶啞如磨石：“你說誰？”
“世子，是世子。”
若是以往，洛璃晚還要開玩笑叫上官柿子，可現在聽着撈起來快死掉的是上官澈時，整個人有片刻的愣怔。
小清兒一把拖起洛璃晚，忙叨給她尋衣裳出去：“小姐快去瞧瞧吧，船上沒大夫，世子身上好似有傷，好像經人處理過，可還在流血，那船老大說，情況很不好，人還燒着。”
洛璃晚恍惚中想起了去年的西山遇襲，上官澈護着她，自己被挑斷了手筋腳筋，險些流水而亡——沒有她，他依舊在受傷麼？
“沒、沒事吧……他總這樣，遇着了多少的大災大難，卻總活蹦亂跳地跑來氣我。”洛璃晚如夢中般，輕聲囈語。
小清兒無奈看她一眼，現在這樣子如何出去，連忙又轉身出去幫她打水淨面，還要把鬆散的髮髻梳理一下。
小半個時辰，洛璃晚靜靜坐在銅鏡前，看着裡頭的人影一點點從慌亂到迷濛，再到現在神清氣爽，終於是籲出口氣：“走吧，上官澈救我多次，我也被他連累多次，這緣分總斬也斬不斷……”
璃晚嘆息一聲，這一次的分別，好似過了許多年一般。拎着仿若散着花瓣的長裙一步步踏上甲板，上官澈傷重，不耐移動，人還不清醒。船老大叫船工出來搭了個棚子在甲板上，布料顏色沉沉，遮住已漸漸熾起來的陽光。
前方，不遠，已經要到帝都了。
“慕公子。”洛璃晚與慕琉風見禮，視線落在那個渾身是水的男子身上。
蒼白青灰，沒了他以往的朝氣揮灑，璃晚輕輕走過去，伸手拂過他的臉頰，滾燙，還好，人還活着啊。
璃晚舒了口氣，頭頂上，慕琉風的聲音傳來：“清兒姑娘說，這人乃是帝都新帝的獨子？”
璃晚心猛地一抽，往事已不堪回首，身份迥然而異：“是。”
“你們認識？”
璃晚點點，問道：“船上沒有傷藥嗎？”
“已經給他用過了，傷口開裂，之前顯然是處理過，只不知人爲何落入水中——船伕說，近日江面沒有風浪。眼見帝都快到，洛姑娘可需要我派人送你回府？”
璃晚搖搖頭：“已經麻煩你太多，你急着回去溫宿，我入京便無事了。上官澈傷重，身份又尷尬，總要先找人處理下傷口，之後聯絡上祁山王……”
想了想，璃晚已經不知道說些什麼，“罷了，就此一別，他日再見吧。”
輕笑抿脣，璃晚伸出手，與慕琉風就此別過。
船伕停泊渡頭，將人擡下船去，又給叫了馬車來，船頭，慕琉風遠遠望着，看着洛璃晚與那男子肌膚相親，似無半分忌諱，不知怎的，別過眼去，天邊湛藍，白雲繾綣，此去一別，定當早日相聚。
車廂外，經歷大難帝都繁華依舊，並沒有經歷多久的嚴冬，已經再現熙攘。
“芳兒說，走的時候這裡街上還沒人呢。”小清兒掀開一角窗簾，邊看邊說，實則變化並不大，畢竟離去時間又並非太久。
“叛軍大抵只要奪了皇宮便是了……對平頭老百姓有什麼威脅。”璃晚沒有心思，只瞅着臉色已經泛起紅暈的上官澈瞧，燒的已經越發燙手了，不知這街上大夫的醫術如何，如今城中情況不明，祁山王若爲新帝，前途未卜，各方勢力夾雜，恐也無法舒心。若她貿然把上官澈送進宮去，許再擡
出來的便是一具屍首了。
璃晚連連催促車伕趕路，一定要去這裡最好的醫館。
馬車行駛迅速，很快便停在了一家醫館之外，裡頭的夥計聽着招呼，連忙涌出三四個，幫忙將昏迷不醒的上官澈往裡頭擡去。
“大夫，他身上許多處傷口，還沾了河水，現在都已經發起燒來了。”璃晚匆匆與趕來瞧看病人的大夫交代情況，看着擡人的擔架被放在亮出。
那大夫蹙着眉，打量璃晚一行，微不可查地搖搖頭，就要去翻看上官澈的傷口。
小清兒驀地想起什麼，忙攔住那大夫的手，與璃晚使眼色，璃晚與她走到揹人處，低聲問道：“怎麼了，可是覺得哪裡不妥？”
小清兒壓着聲音道：“小姐，如今帝都正亂，世子身上又是刀傷……要不要緊啊？”
璃晚這纔想起，如今世道不太平，這樣匆匆將上官澈送到醫館來，還是渾身的傷口，便是那大夫都要起疑的。
璃晚蹙眉：“那可怎麼好，上官澈已經不宜在擡動了，看他的樣子，再不處理，恐怕撐不住的。”
小清兒比劃比劃手：“小姐，用銀子啊！”
璃晚心思一動，點頭應允：“那你且去吧，看着點，別叫他們偷偷出去尋了人……不行，這樣也不是辦法。你先將銀子給了他們，然後趕緊去瞧瞧王府裡還有人無人，那裡都僕人大多都認得你，若要進門也好進，尋世子身邊的管事，或是小廝，將這事兒與他好生說說……奇了怪了，阿二那個蠢貨，回回在世子出事的時候都不在！”
璃晚嘀咕着，去瞧那邊等得不耐煩的大夫，連忙過去說道：“身上受的是刀傷，不過家裡一會兒就來人，這位爺身份尊貴……”
璃晚儘可能鎮定地“隱晦”透露着上官澈的身份，講其乃官宦之後，若非情態緊急，也不會先附近就醫了。
那大夫好歹卸下些防備，又是查傷，又是寫藥方，忙裡偷閒，囑咐璃晚幾句飲食宜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