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皇上。”
蘭貴妃笑了笑,便走至趙胤近前,嬌聲道:“皇上,您可算是來了,臣妾等了您好久。”
趙胤淡淡的眸光看了她一眼,也沒說話,便擡步走上前,在主位上坐了下來。
蘭貴妃神情略微有些尷尬,但不過轉瞬間,面上又恢復成了一派淺笑盈盈的模樣,輕聲道:“今晚是生辰宴,諸位妹妹們不必拘謹。”
“是,臣妾謝過蘭貴妃娘娘。”衆宮妃應道。
蘭貴妃笑了笑,便在趙胤左側下首坐下,衛芷嵐輕抿脣瓣,不想與趙胤離得太近,但如今這麼多妃嬪都在場,自己也不好拂了趙胤的臉面,便走向右側,與趙胤比肩而坐。
待兩人都坐下之後,蘭貴妃笑了笑,柔聲道:“皇上,臣妾知曉您喜歡歌舞,今晚特意選了好幾種不同的曲配着舞蹈,想必定然能讓你高興。”
趙胤微微頷首,卻是沒有言語。
蘭貴妃淺笑,繼而便擊掌三聲,殿內絲竹之聲頓起,歌姬舞女盈盈而出,行走間,香風陣陣,輕舞水袖,端的是體態輕盈,身姿曼妙玲瓏。
徐昭儀與李貴人因着臉上仍有紅印未消,怕被趙胤看見,影響到自己的容貌,便不約而同齊齊往後退了退。
衛芷嵐淡淡一笑,眸光瞧着兩人的舉動,似是不經意的道:“徐昭儀,李貴人,你們坐在那麼後面做什麼?怕是連舞蹈都看不清。”
說罷,趙胤黑色的眸光也向兩人看去,陡然接觸到趙胤的視線,徐昭儀心中既是緊張又是歡喜,連忙便低下了頭,恭聲道:“回皇后娘娘,臣妾能看到。”
李貴人也連忙低下了頭,身子不自覺再往後退了一小步,回道:“皇后娘娘,臣妾也能看到。”
衛芷嵐搖了搖頭,似有些不贊同的道:“你們坐的太遠了,又如何能看得清?”
話落,兩人正欲說話,便聽衛芷嵐又道:“皇上,徐昭儀與李貴人怕是臉皮薄,不好意思坐在太前面,不妨您讓她們往前坐坐?也能看個清楚。”
趙胤薄脣緊抿,幽深的眸光盯着衛芷嵐,但見她面上含着笑,似乎真在爲徐昭儀與李貴人考慮般,頓了好一會兒,方纔轉過頭,低聲道:“既然是皇后的意思,你們兩人便坐在前面來。”
聞言,兩人心中一緊,本不欲坐在前面去,怕趙胤看到自己如今這副容貌,會感到厭煩,但這是皇上的意思,便是給她們一百個膽子,也不敢不聽,當下便只得低聲應了是,往前坐了坐。
衛芷嵐淺笑,便不再多言,整個人似乎根本就沒有注意到趙胤正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依然興致頗高的欣賞着前方的歌舞。
“皇上,這葡萄可是新鮮着呢,您嘗一嘗。”蘭貴妃柔柔一笑,嬌軀便朝着趙胤靠了靠,便將一顆剝了皮的葡萄,欲將喂進他的嘴裡。
趙胤微微皺眉,淡淡道:“朕自己來。”
蘭貴妃笑了笑,因着已經人事,眉眼間滿是風情,嬌聲道:“皇上,寢殿裡只有臣妾與您兩人的時候,您可沒有拒絕臣妾呢。”
聞言,衛芷嵐臉上的笑容僵了僵,心猛然一痛,耳畔似仍有蘭貴妃方纔說的話久久揮之不去,便連腦海裡也浮現出趙胤與蘭貴妃在牀笫之間動情纏綿的畫面;以前他對自己說的那些耳熱心跳的情話,如今,是否也對着另外一個女人說過?是否也對着這後宮中所有被他寵幸過的妃嬪說過?
趙胤眉目冷了冷,但卻沒有再拒絕蘭貴妃,擡手便將她摟在了懷裡,將蘭貴妃嬌羞着遞到嘴邊的葡萄吃了進去。
衛芷嵐隱在衣袖裡手緊了緊,似乎裝作沒看到般,面上依然淺笑盈盈,然而尖銳的指甲已是深深刺入了掌心,已是浸出了絲絲血跡,然而她卻好似渾然未覺,一雙美眸盛滿了笑意。
衆宮妃瞧着蘭貴妃臉上含着笑,極是溫柔的靠在了趙胤懷裡,心中也是一陣嫉妒,但面上卻都沒有表現出來,反倒恭賀着蘭貴妃,紛紛獻上自己早已準備好的生辰禮物。
衛芷嵐從始至終,也沒再說話,面上都是含着淺笑,極是端莊賢良,直到蘭貴妃將整個身子都倚靠在趙胤懷中,便感覺眼前這一幕極是刺眼,饒是她再如何逼冷靜,但情緒也有些剋制不住,方纔站起身,淡淡笑道:“皇上,臣妾身體有些不適,便先回鳳雎宮了,若是因此擾了皇上的興致,還請皇上恕罪。”
趙胤微微抿了抿脣,深不可測的眸光定定凝視着衛芷嵐,良久,方纔低聲道:“皇后既然身子不適,便不用在這裡多待,早些回鳳雎宮歇息,朕不會怪罪於你。”
衛芷嵐笑了笑,輕聲道:“既如此,臣妾便不再打擾皇上與蘭貴妃了,今晚是蘭貴妃的生辰,皇上定要好好陪一陪蘭貴妃纔是。”
趙胤沒有言語,但黑色的眼睛,卻流露出一抹微不可覺的苦澀。
衛芷嵐說罷,便不再多言,轉身離開了大殿;趙胤俊顏淡淡,似乎毫不在意般,便又將蘭貴妃往懷裡摟了摟,張嘴吃下了她又遞過來的一顆荔枝。
待走出了清雪宮之後,夜風清涼,衛芷嵐頓感整個人都清醒了許多,一時竟愣怔在了原地,久久沒有往前走。
紫蘭瞧着衛芷嵐此番,不免感到心疼,心知皇后娘娘終究是太在意皇上了,以至於方纔在殿內看到皇上與蘭貴妃濃情蜜意的一幕,心中定然極是難受,卻又不知該如何安慰,只得上前一步道:“娘娘,夜深風涼,回鳳雎宮罷。”
衛芷嵐悽楚一笑,也沒說話,便扶着紫蘭的手,緩步上了鳳輦,回了鳳雎宮。
這一晚,衛芷嵐便在寢殿裡枯坐了一夜,沒有說話,面上也沒有絲毫情緒,也看不透心中在想些什麼,紫蘭擔憂之餘,便與宛芙輪流值夜,時不時在寢殿外聽聽殿內的動靜。
……
次日,天色漸明,紫蘭便端着早膳,走進了殿內,將其擺放好之後,便笑看向衛芷嵐,關懷道:“娘娘,您昨晚也沒歇息,就這麼枯坐了一夜,想必是早便餓了,奴婢特意讓廚房給您熬了您最喜歡喝的雪耳蓮子粥,正好潤潤腸胃。”
衛芷嵐搖了搖頭,因着一晚沒睡,眉目間隱隱有些疲倦,淡淡道:“我不想吃。”
紫蘭笑了笑,又道:“皇后娘娘,早膳還是要吃的,您從小便體弱,若是不用早膳,很容易便傷了胃。”
衛芷嵐沒有說話,此刻她完全沒有心思吃東西,頓了頓,便問道:“皇上昨晚可是歇在了清雪宮?”
聞言,紫蘭本不想說,但也知曉即便自己不說,皇后娘娘也是也能猜到,便如實回道:“是,蘭貴妃生辰宴結束,衆妃嬪都離去之後,皇上便宿在了蘭貴妃寢宮。”
衛芷嵐似有些自嘲的勾了勾嘴角,明明心知自己問了,會是這樣的結果,爲何心中仍是隱隱有些期盼?然而每當自己問出口之後,她的希望總是會破滅。
爲何已經過去這般久了,她還是接受不了?僅僅是因爲接受不了蘭貴妃麼?但衛芷嵐卻明白,這與蘭貴妃沒有多大關係,只要是趙胤寵幸過的妃嬪,她心中都會感到難過,似乎曾經深愛着自己的男子,已經不在了,如今的趙胤是一國之君,坐擁三宮六院,身邊貌美如花的妃嬪,幾乎個個比她溫柔,比自己更懂得討他歡心。
“皇后娘娘,您還是吃一點,可不能和自個兒的身子過不去,如今這後宮中的妃嬪,幾乎都極是嫉妒娘娘的尊貴的皇后地位,您若是不吃,要是傷了身子,豈不正合了她們的意?”紫使勸道。
聞言,衛芷嵐眸光微微動了動,紫蘭說的話,她心裡又怎會不明白?從處罰了徐昭儀與李貴人之後,這些妃嬪雖然震懾於自己的威嚴,會每日一早便來鳳雎宮請安;但衛芷嵐知曉,因着如今她與趙胤之間,感情越發冷淡,趙胤也極少踏足鳳雎宮,後宮裡都認爲自己已經失去了趙胤的寵愛,如今蘭貴妃纔是冠寵後宮,她這個皇后不過是與趙胤相敬如賓而已,再沒有感情可言。
衛芷嵐淡淡一笑,便起身在桌前坐下,將紫蘭遞過來的粥舀了一勺,吃進了嘴裡。
紫蘭瞧着衛芷嵐肯用早膳,即便吃的不多,但也總比不吃來得好,也稍稍安心了些。
待將粥吃完之後,衛芷嵐復又站起身,淡淡道:“紫蘭,本宮近段時日極少出鳳雎宮,感到有些悶,你便陪着本宮出去走走。”
紫蘭聞言,不由得笑了笑,只要皇后娘娘肯出去鳳雎宮走一走,許是心裡便漸漸接受了,這可是一件好事,當即便應道:“好,娘娘您想去哪兒?奴婢便陪着娘娘。”
衛芷嵐神色有些惘然,搖頭道:“走到哪兒便是哪兒,總不能一直待在鳳雎宮。”
紫蘭笑道:“好,娘娘已是有三個多月,幾乎沒有出過鳳雎宮了,出去走走也好,可不能悶壞了。”
說罷,便隨着衛芷嵐一道走出了寢殿,宛芙瞧着兩人似乎要出鳳雎宮,一時也想跟着衛芷嵐出去走走,卻被她拒絕了。
衛芷嵐明白,宛芙心性單純,不宜經常在宮裡走動,便讓她規規矩矩待在鳳雎宮打理些事務,這丫頭還能做好,但若是要跟在衛芷嵐近前,她與秋菊的性子都不適合;唯有紫蘭遇事最爲冷靜沉着,她纔是最適合跟在自己身邊的人,唯有如此,秋菊與宛芙纔不容易犯錯,以至於丟了性命。
兩人剛出了鳳雎宮不久,便見蘭貴妃迎面而來,身後跟着十幾名侍候的宮娥;今日的她穿着一身淺粉色的宮裝,眉含春色,神似秋水,姣好的容貌含着明豔的笑意,許是因着昨夜承了恩寵,眉目流轉間,盡是風情萬種,比起往昔,整個人越發多了幾分成熟女人的味道。
衛芷嵐淡淡的眸光瞧着她,眼裡沒有似乎沒有絲毫波動,但心裡卻泛起了漣漪,想起昨夜趙胤留宿在清雪宮,心裡便感到很不是滋味兒。
蘭貴妃走近,便跪地行禮道:“臣妾給皇后娘娘請安。”
衛芷嵐淡淡一笑,聲音平靜道:“蘭貴妃起身罷,你昨夜侍候皇上,許是身子還乏着,怎麼不再多睡一會兒?”
聞言,蘭貴妃柔柔一笑,眉眼間滿是嬌羞,似是不經意的道:“臣妾已經習慣了皇上伴在臣妾身側,但皇上起身去上朝了,臣妾也就沒有了絲毫睡意,便特意來的早了些,給皇后娘娘請安。”
衛芷嵐神色如常,似乎根本就不在意蘭貴妃說的話,淺笑道:“本宮在鳳雎宮待得太久,感到有些悶,便不請蘭貴妃去殿裡坐坐了,若是蘭貴妃沒有別的事,便請回罷。”
蘭貴妃笑了笑,柔聲道:“不知皇后娘娘想要去哪裡?臣妾可以作陪,娘娘已是有段時日沒有出過鳳雎宮了,許是對這後宮感到些許陌生,臣妾最近倒是無事,便時常在這宮裡轉悠,倒也是熟悉。”
衛芷嵐面容冷淡,似乎不想再與蘭貴妃多言,從之前還未與趙胤大婚之時,她便對沈雨亭沒有好感,如今這個女人又頗有心機的成爲了趙胤的蘭貴妃,想必也是費了苦心,不然趙胤又豈會親選秀女之時,便直接賜她如此高的位份?
即便這段時日,衛芷嵐心中對趙胤有怨,但卻不影響她對整件事情的思考,知曉沈雨亭進宮,許是早便蓄謀已久,畢竟先皇在世時,還有意爲兩人指婚;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衛芷嵐能夠接受蘭貴妃,接受趙胤寵幸她,寵幸這後宮中其餘妃嬪,她來自於二十一世紀,有着超前的現代思想,又如何能做到與衆多女人共侍一夫?
“蘭貴妃好意,本宮心領了,但這倒是不用,本宮即便這三個多月,甚少出府,但對這後宮,還是熟悉的。”衛芷嵐語氣淡淡,言罷,還不待蘭貴妃說話,便大步離開了。
蘭貴妃見此,不由得咬了咬脣,心中痛恨衛芷嵐即便如今已不再受寵,但礙於她尊貴的皇后身份,自己也只能討好她;而無論自己再如何得寵,但總歸不是掌管中宮的皇后,見着衛芷嵐,即便再不情願,自己也要向她行跪拜之禮,言語間也要注意分寸。
思及此,蘭貴妃眼裡夾雜着一抹嫉恨之色,心知如今皇上即便對自己寵愛,但心裡總歸還是有衛芷嵐的地位,不然也不會被衛芷嵐如此冷落,也依然沒有動怒,反倒還時不時的去鳳雎宮。
蘭貴妃向來便遇事冷靜,又心機頗深,明白若是讓皇上將衛芷嵐真正從心中摒除,怕是沒那麼容易,但自己卻不能一直便坐以待斃,總要想些法子,讓衛芷嵐對皇上徹底死心;畢竟衛芷嵐如今對皇上的態度本就不好,而皇上是一國之君,總有自己的驕傲,若是她再添一把火,怕是兩人即便有再深的感情,也終會走到盡頭。
……
衛芷嵐走了之後,紫蘭便陪着她,在後宮裡四處走一走,雖是進宮已有大半年,但三個月甚少走出鳳雎宮,倒是感覺有些陌生,衛芷嵐突然回憶起自己初進宮之時,那時趙胤雖然朝務繁多,但卻心裡有她,每日無論多忙,也總會抽出時間陪一陪自己,如今他的柔情已給了蘭貴妃,給了這後宮中所有妃嬪。
思及此,衛芷嵐苦笑,也沒說話,便四處走走停停,一雙美眸看向周圍,但見雕樑畫棟,重重宮闕,似乎將自己困在了其中,不知何時,她感覺自己的心,似乎也被困在了這皇宮;她不是沒想過要放棄對趙胤的感情,但每每想起這幾年與趙胤相處的點點滴滴,真要放下卻又割捨不掉,便只能待在鳳雎宮,夜夜孤枕難眠的時候,卻聽聞他又寵幸了哪位妃嬪,於是便再也睡不着,唯有自己,睜眼到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