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蘭貴妃面色變了變,但情緒依然鎮定,一雙美眸笑看着燕昀,勾脣道:“燕世子,既然有要事相商,難道你要將這劍,一直架在我脖子上不成?”
燕昀冷哼,寒冽的眸光掃了蘭貴妃一眼,便收劍入鞘。
見此,蘭貴妃這才舒了口氣,雖然她心中明白,燕昀並不會真的殺了自己,但仍是感到有些心有餘悸,挑眉道:“我今晚約你出來,是想好好與你談一談。”
“我們之間,似乎沒有什麼好談的。”燕昀語氣冰冷,沒有絲毫溫度。
“是麼?”蘭貴妃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眸光盯着燕昀,輕啓朱脣道:“我可是記得,當年衛芷嵐派近身侍候的宮女出宮,將趙胤吩咐陸太醫開的補藥方子,送去了西京的藥鋪,便是想要知道這些藥材,究竟是些什麼功效,可惜我的人去晚了一步,那藥鋪的大夫早便被你買通了,也正因如此,衛芷嵐纔會死心離開皇宮,你以爲自己以後便能得到衛芷嵐,卻沒有想到,她竟然悄無聲息的離開,去了北周三年吧?”
燕昀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厲的眸光緊盯着蘭貴妃,沉聲道:“是又如何?”
蘭貴妃笑了笑,似是絲毫沒有察覺出燕昀話語中的威脅之意,慢悠悠道:“當初我假懷孕一事,你便也是早就知曉,若是讓衛芷嵐知道,這些事,也有你在其中推波助瀾,不知會是個什麼反應呢?”
“你在威脅我?!”燕昀冷笑。
“倒不是威脅。”蘭貴妃淺淺一笑,夜色中,精緻的容顏越發顯得妖媚,慵懶道:“之前好不容易約你見一次面,便是想要你好好考慮,與我合作,但你直接便拒絕了我,若不是實在沒有了法子,我又怎會威脅你?”
“同樣的話,我不會說第二遍。”燕昀眉目冷冽,凌厲的眸光掃了蘭貴妃一眼,沉聲道:“何況,我燕昀從不受人威脅!”
說完,燕昀似乎已經不想在此浪費時間,直接便轉過了身,往前行去。
蘭貴妃聞言,臉上的笑容僵了僵,瞧着燕昀往前走,心中暗道不好,但也來不及多想,身影一閃,立刻便擋住了燕昀繼續前行的腳步。
燕昀臉色一沉,手中的劍隱隱又有出鞘的趨勢,蘭貴妃笑了笑,忙道:“燕世子,你急什麼?我這話還沒有說完呢。”
“若是還想要威脅我,我勸你打消這個心思。”燕昀似有些嘲諷的勾了勾嘴角。
蘭貴妃面色不變,淺笑道:“燕世子是個聰明人,何不將我方纔說的話,好好考慮呢?這些年,你對衛芷嵐隱藏在心底的感情,沒有人知道,但我可是清楚的,既然想要得到她,何不配合我?”
“看來你比我還要了解我自己。”燕昀嗤笑,眸光看向蘭貴妃時,盡是鄙夷之色。
“倒不是瞭解,不過是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罷了。”蘭貴妃秀眉微挑,悠然道:“如今,衛芷嵐以爲趙胤真的殺了北含墨,只要你肯配合我,再繼續推波助瀾,我相信,他們兩人之間的感情,必定是徹底回不去了。”
燕昀沒有說話,眸光深不可測,暗夜裡,全身透着的冷冽之氣,讓人不敢直視。
蘭貴妃道:“只有北含墨不出現,衛芷嵐纔會相信,他真的已經死了;畢竟,城樓上的人頭,可是我讓鬼之彧易容的,他的易容手法,可謂是舉世無雙,不然衛芷嵐精通易容之術,又怎會沒有看出來?但奇怪的是,從那日北含墨離開皇宮以後,我便一直找不到人,也不知他究竟去了什麼地方,依着你如今的地位,只要北含墨沒有離開西京,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北含墨在沒有登基之前,既然能安穩做太子這麼多年,便能說明此人城府深沉,你找不到他,難道不是很正常的事麼?”燕昀嘲諷一笑,復又道:“這件事與我無關,你別妄想將我牽扯進去。”
蘭貴妃挑眉道:“怎麼與你無關了?只要找到北含墨,你與我聯手配合,將他困住,這人遲遲沒有出現,衛芷嵐定然會以爲北含墨已經死了,若是如此,她與趙胤之間,便根本就再也沒有了可能。”
“你最好死了這條心,我不可能會幫你對付北含墨。”燕昀皺眉,不善的眸光掃了蘭貴妃一眼。
聞言,蘭貴妃嘴角勾起一抹譏笑,諷刺道:“燕昀,你這些年,隱藏着對衛芷嵐的感情,可又得到了什麼?三年前,若不是有你相助,她如何會離開皇宮?如此煞費苦心,到頭來,還不是便宜了北含墨,這幾年,你當真以爲衛芷嵐忘不了趙胤麼?早在北周的時候,她便與北含墨在一起了,你的感情,不過是一廂情願罷了,衛芷嵐可是知道?”
燕昀冷笑道:“她不需要知道,我自己清楚便可,不用你多嘴。”
蘭貴妃勾了勾嘴角,一雙美眸閃過精光,又道:“你是個聰明人,但在感情的事上,可是糊塗;如今,這可是個大好的機會,只要將北含墨困住了,他一旦真正死了,依着衛芷嵐的性子,定然不可能再與趙胤在一起。”
“且因着北含墨的死,北周皇室定然會震怒,到時候我們再模仿北含墨的字跡,修書一封,送到北子嬰的手裡,;如此,北子嬰方纔會真正相信,殺了北含墨的人是趙胤,若是這樣,北周與大夏自然免不了戰爭,屆時烽煙四起,硝煙滾滾,趙胤的皇位定然坐不安穩。”
“如今你官拜丞相,亦有自己的勢力,等到了那個時候,便在暗地裡收買人心,拉攏朝臣,趙胤因爲顧及着兩國的局面,定然無暇分身,不會懷疑到你;一旦尋到好的時機,我定然傾盡全力相助你篡位,等到趙胤真的死了,你不僅爲成爲大夏新皇,衛芷嵐自然也會是你的了,如此一石二鳥的法子,豈不是良策?你當真不好好考慮麼?”
說到最後,蘭貴妃脣角勾起一抹冷酷的笑容,眼裡滿是惡毒的光芒,想起趙胤之前對自己做的一切,當初她有多愛,如今便有多恨!即便是再想要報復趙胤與衛芷嵐,也不僅僅是想要他們兩個痛苦這麼簡單,即便是天下顛覆,生靈塗炭,只要能讓她高興,全都不在乎。
“趙胤與北含墨,比你想象中還要精明厲害許多,你當真以爲,這兩個人會如此容易便中了你的計策麼?”燕昀嗤笑,繼而又諷刺道:“我勸你還是打消這些念頭,從幾日前,你用個假人頭掛在城樓上的柱子上時,趙胤便已經在懷疑了,如今,這西京城裡,已有暗衛在搜尋你的行蹤,你最好自求多福。”
語罷,燕昀面上似是已沒有了耐性,便直接繞過了蘭貴妃,朝着小樹林外走去,不一會兒,人便消失不見。
蘭貴妃依然站在原地,一雙美眸滿是憤恨,萬萬沒有想到,自己話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燕昀竟然還是不爲所動;原以爲自己能在燕昀這裡動手,以此報復趙胤,便要容易的多,卻沒有想到,這個人竟然絲毫沒有考慮,直接便拒絕了她。
想到此,蘭貴妃咬了咬牙,眼裡滿是不甘,濃濃的夜色下,眸光便如淬了毒般,極是惡毒。
……
從三日前,趙胤答應衛芷嵐要去西山狩獵後,倒也常來鳳雎宮,大多時候,衛芷嵐都是在靜靜的看書,兩人之間,誰也沒有提及北含墨,日子似乎就這般平靜的過去了。
先皇好騎射,在位之時,幾乎每年都會去往西山秋狩,趙胤登基之時,正是最忙的一年,倒也沒有去;這之後,衛芷嵐便離開了皇宮,一走便是三年,因着衛芷嵐不在皇宮,趙胤便也沒有了興趣,這幾年,也從不曾去過西山狩獵。
因此,今年秋狩,因着帝后同去,且又是趙胤從登基之後,這五年來,第一次前往西山狩獵;朝中除了一些年老,身體不好的大臣,沒能去成之外,文武百官幾乎都前去了。
西山並不遠,出了城門,一天的時間便到了,衛芷嵐起身的時候,天還未亮,待到坐了一天的馬車之後,許是因着山路顛簸,且這幾日,又因着北含墨的死,太過悲慟,整個人昏昏沉沉的;待到了建信宮,已是傍晚,正是夕陽西斜的時候,天邊的晚霞極是絢麗奪目,竟讓衛芷嵐有些睜不開眼。
衛芷嵐記得,以往先皇在位之時,來這西山狩獵,有一次她都是住在趙胤的華清殿的,那時候,兩人還沒有大婚;這一次,趙胤許是知曉,兩個人之間已是不重複從前,衛芷嵐便住在了芙月殿。
夜,靜靜的。
衛芷嵐沐浴之後,神思無比清明,躺在牀上,輾轉反側,難以成眠,數次之後,便披衣起身,淡淡的眸光看向窗外,但見此時,已是月已近中天。
殿內,紫色的鎏金爐燃着薰香,一室香氣,衛芷嵐在軟榻上坐下,擡手揉了揉眉心,想起這次前來西山的目的,脣角滿是苦澀。
恰時,紫蘭掀開珠簾走了進來,瞧着衛芷嵐還醒着,不由得笑道:“娘娘,您方纔不是已經睡了麼?這會兒怎地起身了?”
衛芷嵐容色淡淡,嘆了口氣,“睡不着。”
聞言,紫蘭笑了笑,關懷道:“娘娘,您明日可要去西山狩獵呢,若不早些歇息,可是沒有精神。”
衛芷嵐苦笑,從知曉北含墨已死,這幾日,她便再沒有睡過,即便是躺在牀上,也是睜着眼睛,腦海裡全是北含墨的音容笑貌;從未想到,趙胤竟會便成這般冷血無情,表面上假仁假義,實則卻痛下殺手,每當想起時,衛芷嵐心中都很是後悔自責,若是當日,她沒有信了趙胤的話,北含墨會不會還活着?
思及此,衛芷嵐心中哀慟,眼睛漸漸有些溼潤,這幾日,她總是自欺欺人想要去相信趙胤當日在鳳雎宮說的話,但只要想起,自己親眼見到的血淋淋頭顱,心中便對趙胤滿是怨恨;因爲,衛芷嵐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到的東西,不會有假,且這些年趙胤的心思深不可測,自己從未看透過,又如何去相信?
無論如何,明日總該有個了斷,衛芷嵐面色悲涼,眼裡卻滿是決絕之色。
紫蘭見此,不由得心中一驚,竟隱隱有些不好的預感,正欲開口說話,便聽衛芷嵐淡淡道:“夜深了,你退下歇息罷。”
說罷,似是感到有些乏了,衛芷嵐便斜靠在了軟榻上,閉上了眼睛,但紫蘭明白,衛芷嵐此時定然是沒有絲毫睡意,張了張嘴,似是有話要說,但最後卻欲言又止。
……
次日,天色漸明,衛芷嵐用了早膳之後,便走出了芙月殿,好幾年沒有來過建信宮,這重重宮殿依然熟悉,但卻已經物是人非。
衛芷嵐去到宮門口之時,幾乎許多人都已到齊,朝中的一些官員,這當中有大部分人,都是趙胤將沈丞相,連帶着其門下學生,全部除去之後,提拔的自己親信,除了燕昀,以及幾個稍微有些熟悉的面孔,衛芷嵐幾乎都不認識。
陡然見到燕昀,衛芷嵐竟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還記得上次兩人見面之時,還是三年前,自己離開皇宮的時候,若不是燕昀,她也不會如此輕易便能避過趙胤的耳目,因此在北周安穩的生活了三年。
從回到西京之後,因着整日在後宮,倒也沒有見過燕昀,如今再次相見,衛芷嵐竟有些神色怔怔;燕昀似是察覺到衛芷嵐的視線,回過頭朝着她笑了笑,衛芷嵐這才緩過了神,不由得勾了勾脣。
趙胤眸光一黯,自然看到了兩人,即便沒有說話,但衛芷嵐眼裡流露出真心實意的笑容,便感到心中很不是滋味兒;從當年選秀納妃之後,每當衛芷嵐面對自己時,便再也沒有這般笑過了,如今即便是見到燕昀,也能笑得如此開懷。
此時,已是天光大亮,趙胤調轉馬頭之後,便目視前方,語氣沒有絲毫情緒道:“出發!”
說罷,趙胤知曉衛芷嵐與燕昀三年未見,自然有話要說,想起剛剛那刺眼的一幕,便也不想再停留;已是揚起長鞭,馬兒吃痛一聲,便立刻疾馳而去,身後一衆官員見此,自是不敢耽擱,也策馬跟了上去。
唯有衛芷嵐與燕昀落在了最後,兩人相視一笑,便並駕齊驅,一時間,似乎都有很多話想說,但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如此行了一段路之後,倒是衛芷嵐笑了笑,輕聲道:“燕昀,這幾年,還好麼?”
聞言,燕昀怔了怔,但也不過片刻,便恢復如常,笑道:“一切都好,你在北周,可是過得好?”
衛芷嵐脣角綻開淡淡的微笑,柔聲道:“北周很好,沒有西京這般複雜,生活平淡卻又安穩。”
燕昀笑了笑,“這是你心之所向。”
“我以爲當年離開了西京,此生都不會離開北周,沒想到兜兜轉轉,還是回來了。”衛芷嵐自嘲一笑,語氣透着淡淡的惆悵。
“我也沒想到你當年會突然離開,從此便消失的無影無蹤。”燕昀嘆了口氣,又道:“後來仔細想一想,你或許是真的厭倦了西京,纔會毫不猶豫的離開。”
聞言,衛芷嵐面色有些歉疚,一雙美眸看向燕昀,認真道:“對不起,當年是你相助我逃出皇宮,但我離開西京,卻並沒有告知於你。”
燕昀笑了笑,眸光凝視着衛芷嵐,亦如當初般,含着一抹寵溺,“沒事,我知道你是不喜歡西京,當年你離開之後,我派人去找過你,但卻沒有尋到你的行蹤,是因爲擔心你;但卻沒有想到,你真的能避過皇上派出的大量兵馬搜查,獨自去了北周,後來便也不去找了,因爲我明白,既然連皇上都沒有找到人,想必你定然是安全的,若是不在西京,能讓你生活的無憂無慮,這對你倒也是件好事。”
語罷,衛芷嵐心中一暖,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頓了好一會兒,方纔感激道:“謝謝!”
燕昀挑了挑眉,勾脣笑道:“謝什麼?以前你對我,可不是這般客氣的。”
聞言,衛芷嵐淺笑,感覺與燕昀說了這麼會兒話,心情似乎舒暢了些,但想起北含墨的死,以及自己這次前來西山的目的,心便又沉重了些。
建信宮距離西山很近,騎馬半個時辰便能到,衛芷嵐與燕昀雖是落在了後面,但因着兩人都是馬術極好之人,到了圍場之時,仍是有些官員還沒到。
此時,整個圍場都被士兵嚴加把守,趙胤已是不見了人影,其餘前來的官員也是四處分散,各自去打獵了。
衛芷嵐此時根本就沒有心情打獵,但依然騎着馬,在圍場四周走動,不知不覺間,便走到了一處空曠的地方,忽聽似有踏踏馬蹄聲傳來,衛芷嵐回首看去,便見趙胤正從前方一側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