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送韓氏離開明德堂,周雅琪這才輕輕掐了一把司徒嬌的小臉道:“老實招來,今日到底何事耽誤了?”
周雅琪纔不相信司徒嬌會因爲溜馬而錯過理事的時辰,只看剛纔司徒嬌說話時那有些閃爍的目光就明白,耽誤司徒嬌時間的事兒必定是司徒嬌不願意讓韓氏知道的事兒。
“走,先去慈安苑給祖母請安,咱們邊走邊說。”司徒嬌本就沒想過要對周雅琪隱瞞,只不過現在這時辰已經到了平日去慈安苑請安的時辰,故而一緊被周雅琪挽着的胳臂笑盈盈地說道。
姑嫂兩人如親姐妹一般親暱地手挽着手在前面緩緩而行,兩人的貼身伺候丫環們在兩人身後幾步遠外慢慢跟着,一行人向慈安苑而去。
“你是說,二妹妹一大早就去找你了?難怪你不對娘說實話。”周雅琪聽了司徒嬌的解釋恍然大悟,手指點了點司徒嬌挽着自個胳臂的手臂道:“你覺得二妹妹真的會去問祖母有關她姨娘的真正死因嗎?”。
“以二妹妹那個性子,多半是要問的。至於祖母會不會如實相告,我卻沒有把握。”司徒嬌眯了眯眼睛,眼中閃過一絲促狹的光芒。
“妹妹心裡是希望祖母如實相告的吧。”司徒嬌眼中的那一絲光落入周雅琪的眼中,讓她覺得司徒嬌這個小姑子有的時候極好相與,可有的時候卻又讓她覺得骨子裡也有幾分驕縱且還是個睚眥必報的人。
不過司徒嬌這樣的驕縱,周雅琪卻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因爲司徒嬌的這種驕縱大多時候對事不對人且極有分寸,因此與司徒錦那種蠻橫不講理的驕縱有着本質的區別。
“嫂嫂所言極是。我的確希望祖母將林淑琴犯下的所有罪惡都告知二妹妹,只有如此才能讓二妹妹認清形勢,才能不再被有心之人蠱惑和利用,咱們安寧侯府才能真正安穩和睦。”司徒嬌挑了挑眉,沒有一絲被人看破的窘迫。
罪惡?周雅琪秀眉微微蹙起,“罪惡”二字在腦海裡翻滾。
事實上週雅琪也很想問問司徒嬌,到底林淑琴所犯的都是些什麼樣的事兒,不過總歸卻沒有問出口。
周雅琪雖然如今已經身爲安寧侯府的世子夫人,她也的確比外面的人多瞭解一些林淑琴的死亡原因,不過說起來也並不比司徒錦瞭解得更多。
只是好奇歸好奇,周雅琪心裡還是知道分寸的,林淑琴是司徒空的妾室,所作的事兒全都在她進門之前,且人已經去了,她作爲司徒空的兒媳婦,自不好多過問。
別人主動告訴她是一回事兒,她主動打聽卻又是另一回事。
更何況既然森淑琴犯下的事兒司徒嬌直接用“罪惡”二字來形容,那麼只能說比外面的傳言更加不堪。
既然如此,必定有損安寧侯府的顏面。
周雅琪是個聰慧的女子,更不可能去打聽,心裡倒起了警覺,等回去定然要吩咐下去,讓自個從太傅府帶來的人也別打聽。
司徒嬌也只那麼一說,再沒有深入與周雅琪說道林淑琴的事兒。
對於林淑琴的所作所爲,司徒嬌幾乎可以一件件一樁樁地說得清楚明白,不過那些事總歸有損司徒空的顏面,有損安寧侯府的尊嚴,甚至有可能危及安寧侯府的根基,因此司徒嬌自不好拿出來與周雅琪分享。
周雅琪從側面聽到是一回事,可從她嘴裡瞭解又是另一回事。
林淑琴做下的那些事,總歸不是她一個未出閣的大家閨秀能夠說出口的。
好在周雅琪只是眉頭緊了緊,並沒有開口追問的意思,倒讓司徒嬌很是鬆了口氣。
找了個輕鬆的話題,兩人邊走邊聊,卻被人擋在了慈安苑外。
擋住兩人的是老夫人面前的大丫環葵花。
葵花的臉上雖然笑意盈盈,目光卻有些閃爍和遊移,神色間不由自主地顯得些許的尷尬:“奴婢正要給世子夫人和大小姐傳話。這會子老夫人正與二小姐在說着話,讓奴婢給兩位主子傳個話,免了今日的請安。”
司徒嬌與周雅琪相視一眼,心下了然,自不會進去找不自在。
周雅琪笑道:“既如此,那就不擾祖母與二妹妹說話。麻煩轉告祖母,我們明日再來給祖母請安。”
說着拍了拍望着慈安苑發呆的司徒嬌,兩人原路返回明德堂,只是再沒有來時的輕鬆,司徒嬌顯得十分沉默。
司徒嬌在去年中秋盛會上展露的身手,幾乎明晃晃地告訴世人,她是有些武功底子的。
周太傅府都是文人,不過周雅琪從司徒陽那裡聽說過有功夫的人,聽力會比一般人敏銳許多。
面對司徒嬌突然的沉默,周雅琪猜測剛纔在慈安苑外,司徒嬌必定是聽到了一些她自個聽不到的動靜。
雖然周雅琪如今已是安寧侯世子夫人,不過事關安寧侯府過去的隱秘事,她就算心有好奇,也不會多嘴打聽,因此只默默地陪着司徒嬌一路回到明德堂。
直到回到明德堂,司徒嬌才遣退丫環們,幽幽道:“二妹妹哭得很傷心,想必祖母把什麼都告訴她了。”
其實司徒嬌聽到的哭聲,又何只是傷心那麼簡單。
司徒錦的哭聲中,充滿了絕望和憤恨。
如此看來老夫人是真的將所有的事兒都告訴了司徒錦。
這個時候,司徒嬌的心裡突然對攛掇着司徒錦去問老夫人這事兒,對司徒嬌是不是有些太過殘忍,畢竟司徒錦不過只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罷了。
讓一個不過十二歲的女孩子知道親孃與別的男人有姦情,而且親孃那個寶貝得猶如命根子的弟弟是親孃與人偷情生下的奸生子。
將如此不堪的真相,告訴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真的好嗎?
司徒嬌自認爲不是個心軟的人,否則當初不會將林淑琴直接拍死在恥辱柱上讓她壓根沒有一絲翻身的機會。
弄死林淑琴,對司徒安見死不救,毒啞或者使針讓人失去記憶什麼的,司徒嬌做起來沒有一絲的心軟。
可是今日隱隱約約從慈安苑內傳出的司徒錦那歇斯底里的絕望哭聲,卻讓司徒嬌有些不忍。
無論前世司徒嬌本人的悲劇,還是韓氏的悲劇,說到底都源於林淑琴。
就算司徒錦前世今生讓司徒嬌吃了不少的苦頭,也都離不開林淑琴的教唆。
因此司徒嬌可以對林淑琴下狠手,可以對與己沒有任何血緣的司徒安見死不救,也可以親手開出啞藥,甚至親手使針破壞記憶,卻偏偏突然對司徒錦心生憐憫。
“妹妹無需內疚。這是二妹妹必須經歷的磨難,更是她咎由自取。”周雅琪面上愣了愣,爾後在心裡不由暗自嘆了口氣道。
司徒嬌在心裡回味着周雅琪的這句話,還真是這個理!
司徒錦既然受了蘇茵的蠱惑心裡有了動搖,那麼通過老夫人將林淑琴的所作所爲如數告訴司徒錦,讓她徹底看清林淑琴這人的本來面目,才能徹底杜絕司徒錦被有心人利用。
若司徒錦壓根就沒被蘇茵所惑,林淑琴那些不堪之事,自不會公開在她的面前,如今這樣可不正是她自取其咎!
比起前世林淑琴給自個造成的苦難,司徒錦這點子磨難又算得了什麼?!
林淑琴的所作所爲遲早得讓司徒錦知曉,老夫人那身體還能再活多少年呢?
總歸是從老夫人嘴裡說出來更有說服力!
如此一想,司徒嬌內心的那點子內疚慢慢消散,最後化爲化爲無形,臉上涌起輕快的笑容,心思很快投入到協助周雅琪安排節禮之中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