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凌煜站起身,慢條斯理的將衣襟收攏,眼底流光溢彩:“清雅,我可是等着你的繡品呢,可是不要讓我失望啊,如果你知道那屏風要送什麼團,就聽我的,送一副百子千孫圖好了……”
沐清雅勾起嘴角:“百子千孫圖沒有,千瘡百孔圖倒是可以!”
端木凌煜輕笑一聲:“清雅送什麼我都喜歡,定然會好好收藏,日日把玩。”
“那就多謝七皇子擡愛了,不過,今日突然想起來,似乎我這裡還有一些往來書信,忘記和賬本一起給你了!”
端木凌煜眼神微顫:“往來書信?你是說江南官員的來往信?”
“我可沒說!”沐清雅整理了一下衣袖,“七皇子,我只是一個從四品官員之女,學不來別人的算計,但也不許別人將我肆意踐踏,人活一世誰也逃不過一抔黃土,這死的時候可不會管你是不是皇家顯貴!您說呢?”
端木凌煜直直的望着沐清雅,半晌才說道:“清雅,你的這話是什麼意思?你現在可正值豆蔻年華,說那些勞什子的話做什麼?我可是還等着你還人情呢!”
沐清雅笑意加深:“也沒什麼,只是剛剛看到七皇子胸口的傷有感而發罷了,七皇子大可不必放在心上!”說着,拿過那隻海棠翠玉簪,輕輕地在頂端一擰,一根細針從簪子底端冒了出來,細如牛毛的小針上卻閃着黑色的光芒,顯然是淬了劇毒!
端木凌煜眯起眼睛:“清雅還真是讓我刮目相看!”
“七殿下,”沐清雅將簪子遞過去,“我也只是爲了自己和母親的安全,剛剛清雅也說過,我欠你一個人情,這個人情你什麼時候討要,我必定全力償還!”
端木凌煜接過簪子,深深的看了沐清雅一眼,眼底泛上奪目的光彩:“丫頭,你的話我記住了!以後我絕對不再試探你,好好照顧自己,有什麼事情讓樂棋通知我,在京都,秦家想傷我端木凌煜護着的人也要好好掂量一下他們的分量!那些書信便放在你那裡,什麼時候需要了我自然來向你討要!我走了!”
慢慢地坐回座位上,沐清雅輕輕地鬆了口氣,微微的閉上眼睛,如今她已經不是那個高高在上掌握人生死大權的蘭陵第一公主,她只是沐家一個沒權沒勢的小姐,和秦家這個龐然大物比起來,她想要動他們無異於蚍蜉撼樹,所以即便知道七皇子不簡單,她依舊要找他做這個足夠強大的依靠,只有這樣才能夠擺脫秦家的算計,在這裡好好的活下去!目前來看,七皇子無疑是最好的人選,她別無選擇,今天的示弱能換來七皇子那番話,也算是值了!
衛熙焦急的隱在秦府後面小院的黑暗衚衕中,都想跳進秦家去將自己的主子找出來了,這宮門都要下鑰了,主子怎麼還不出來?難道是被沐三小姐絆住了,可是不應該啊,三小姐那還不到十三歲,這還未及笄啊,主子不會那麼心急吧!
端木凌煜閃身出來,就看到自己的侍衛一副震驚的模樣,一扇子拍在他頭上:“怎麼了?”
衛熙一愣,甩甩頭,將腦海中的詭異想法去掉:“沒,沒事,主子,您可出來了,宮門要鎖了,咱們趕緊回吧!”
“嗯,對了,明天再從暗部抽調兩個人來秦府護着清雅和她母親,別讓她察覺了!”端木凌煜道。
衛熙一愣:“是!”再抽調兩個人,主子對三小姐是不是太重視了?
把玩着手中的海棠翠玉簪,端木凌煜揚起嘴角,真看不出來,那丫頭竟然還有那樣精巧的心計,如果剛剛她擰動機關,那自己恐怕就交代到那裡了!誰又能想到這小小的頭飾中竟然暗藏着如此玄機?等等,頭飾……
驀地停下腳步,端木凌煜臉色有些陰沉:“衛熙,將有關母妃的資料再給我送一份!”
衛熙一愣:“是!主子,難道您想到了什麼?”這些年主子一直在暗中調查珍妃娘娘的死因,只是卻毫無線索,難道主子想到了什麼?
端木凌煜神色晦暗不明,他的母妃出身低微,是在皇外和皇上相遇的,在得知皇上的真實身份之後便想要離開,卻不想有了身孕,之後便被父皇接進了皇宮,她不屑爭寵,一直與世無爭,卻不想最後竟然全身潰爛而死,太醫稱是意外染了急症,可皇宮之中,哪個人的死會是意外,他不相信!今天看到這隻精巧的玉簪她纔想起來,似乎母妃生前特別鍾愛一隻碧玉棱花雙合長簪,那是父皇在宮外的時候買給她的,她時時拿着那根簪子把玩,就連最後死的時候都攥的緊緊地,如果那隻簪子裡也有這樣的問題呢……
狠狠的攥緊拳頭,他一定會找到殺害他母妃的兇手!
沐清雅不知道她無意中的舉動,竟然讓端木凌煜聯想到他母妃身上。休息了一夜之後,她早早的起了牀,因爲昨天老夫人馮氏免了早上的請安,便只是簡單的熟悉了一下,去陪着秦月用早膳!
雖然秦月對屏風的事情是憂心不已,但在她的安慰下倒也用了不少東西!
“母親,我先回房了!”
秦月欲言又止:“雅兒,那屏風……”
“母親放心便是,這屏風我會繡出來,畢竟是祖父要求得,只是絕對送不到七皇子府上!您安心休息吧,周嬤嬤,照顧好我母親!”
周嬤嬤連忙應是:“是,小姐放心,老奴一定照顧好夫人!”
沐清雅點點頭,領着樂琴和樂棋回了房,秦月心思簡單,更何況現在還懷着孕,有些事情不宜多說。回到房間不久,還沒等她想到要繡什麼圖案,秦錦和秦苑便來了!
秦苑一身月白色流雲暗紋錦衣,舉手投足間無端的飄逸俊雅。只是,沐清雅此時卻沒有欣賞的心思,不僅如此,心中還有隱隱的煩躁升起來。君卿的臉上不應該是那種表情!
雖然有秦錦在一旁陪着,秦苑走進沐清雅的房間還是有些不自在,臉上帶着一絲窘迫!
沐清雅起身:“大哥、錦姐姐,怎麼今兒這麼早就過來了?”
秦苑臉上的窘迫加深了一些:“清雅妹妹,昨日祖父答應了要讓你繡一面屏風,我們今日是……”
“我們一大早過來是將空白屏風和繡線給妹妹送過來!”看秦苑遲疑着,秦錦直截了當的說道!說完,便有丫環將東西擡了上來!
沐清雅神色不變:“好,我知道了,麻煩大哥、姐姐了!”
秦錦臉上笑意加深:“謝什麼,這也是我秦家的榮耀,妹妹……”
“錦兒!”秦苑皺眉,神色帶着不悅,“清雅表妹,你別在意,祖父昨日的決定是有些……只是妹妹放心,府上不會有不利於妹妹的傳言!”
“那便多謝表哥!”沐清雅神色更加冷淡。
秦錦微微揚起脣角,只感覺心中的不忿舒服了好多,她回去之後仔細想了一遍,雖然不知道爲什麼沒有找到那顆佛珠,但這件事情絕對和沐清雅脫不了干係,她的壽禮絕對是被她毀了的,這讓她如何不生氣:“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走了,不打擾妹妹了!”
“樂琴,替我送表哥和姐姐出去!”
秦苑再想說什麼,卻被秦錦拉住了衣袖,只好退了出去!
沐清雅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繡線:“這花色倒是齊全,絲線也是最好的!:
樂棋有些擔心,她不知道既然主子在意小姐,爲什麼還要給她出這樣的難題,難道是自己感覺錯了?可是不應該,如果主子不在意,怎麼會派她和衛益進入沐家:“小姐,您沒事吧?”
沐清雅輕笑:“放心,你家小姐好的很!”
看到她那樣的笑容,樂棋的心反而提了起來。
之後幾天,沐清雅閉門不出,一心一意的繡着送給七皇子的屏風!馮氏聽到了之後非常滿意,連她的請安都免了,如果不是因爲十天之後,沐清雅要進宮,恐怕連教導她宮廷禮節的時間都省掉了,現在雖然沒省下來,但時間上已經壓縮了很多!
九天時間一眨眼便過去,沐清雅揉了揉痠痛的肩膀,眼中閃過滿意的神色,樂棋和樂棋看着眼前的繡品,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屏風依舊是用雙面繡的技藝完成,一面是風雪寒梅圖,一面是空谷幽蘭圖,兩面圖案無一不巧奪天工、精妙絕倫!梅花的傲骨、蘭花的清幽,完美的結合在一起,如果不是一路看着沐清雅繡完,她們都不敢相信這樣的作品是用原本平淡無奇的絲線繡製出來的!
“小姐,這實在是太美了!”樂琴眼中滿是驚歎,幾乎不知道該怎麼形容!
紅梅豔麗似血,在雪白的背景上美得妖豔、刺目!
用指尖輕輕地描繪着梅花的形狀,沐清雅輕聲道:“樂棋,你帶着人親自給祖父送過去!樂琴,你去請大夫,就說我病了!”
樂琴和樂棋一驚:“小姐,您可是哪裡不舒服?”
“現在還沒有,不過待會便不舒服了!”說完,沐清雅拿過前兩天讓樂棋準備的藥粉,直接喝了下去。
樂琴和樂棋想要阻止,卻已經來不及!
樂棋焦急:“小姐,那藥可是很傷身子的啊!”
沐清雅將藥粉嚥下,喝了兩口茶沖淡嘴中的苦澀味道:“沒事,照我的吩咐去做就是了!”
樂琴看着沐清雅突然變得蒼白的臉色,眼淚滾滾落下來:“好,小姐,我馬上去!”
看着跑出去的樂琴,沐清雅勾起一抹笑容:“樂棋,你將屏風送過去,記住,一定要讓外祖父過目!”
“是,小姐放心,奴婢定會親手交到秦太傅手中!”
“嗯……”沐清雅只感覺一陣疲累之感襲來,眼前一黑,便失去了知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