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多時,方儂的身影出現在一家偏僻的藥房之中,將那昏昏欲睡的老掌櫃嚇了一跳,這大半夜的,一個年輕漂亮的姑娘出現在他的店裡,不免讓人想到狐仙妖怪一類的東西。
他哆嗦的正想要問句什麼,忽然門口又進來一人,警惕的看了看四周之後將門關上了。
“有人跟着嗎?”方儂看了外面一眼。
“沒有。”回答的正是剛纔在竹林間先行離去的香芹,她一回府就聽到這發生的重重大事,爲了配合方儂,避免有人跟蹤,她才先出了方府繞了幾圈,確定沒有人跟蹤之後纔來到了這約好的地點。
香芹辦事是信得過的,方儂也不再懷疑有他,將剛纔追風給她的那袋紗布放在了桌上,順便還放上一錠金子,“林大夫是京中盛傳的大庸醫,上門看病的人應該沒有幾個了吧。”
那老掌櫃本在看見金子時瞬間發亮的眼神在聽完方儂這句話之後,忽然就變的冷漠了,“既然知道,深夜來訪不知道有什麼事情,小店打烊了,恕不接待。”
“林大夫本來也算是京中數一數二的金聖手,藥到病除,絕無分號。只可惜時運不濟,當年收了一筆不該收的錢,救了一個不該救的人,偏偏這個人還是國舅爺下令不準救的人,所以被戚家迫害,淪落到了這個地步,我說的沒錯吧。”方儂說話的語氣完全不像是在猜測,而是再肯定不過,彷彿這就是自己親眼看到的一樣。
前世,這個林大夫也是她所信任的,因爲,“只是我覺得,受人錢財,替人消災,這順應天理,可沒什麼不對。”
老掌櫃的眼神變的嚇人了,這個女人竟然這麼瞭解他的底細,又是大半夜前來找他,“你究竟想做什麼?”
“我來就是爲了想問一句老掌櫃,當年金聖手的這句話還當不當真,只要受人錢財,也必替人消災。”方儂始終掛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因爲她有把握他會答應。
“哼!”老掌櫃冷哼了一聲,“我連自己的災都消不了,憑什麼替人消災。”
“憑我們都是戚家的對頭,你受我錢財,我替你消災,這比交易不是很合算嗎?”方儂指了指放在桌上的那錠銀子,然後再指了指了旁邊的那包紗布,“我想知道這裡面是什麼藥?又是用來做什麼的?”
老掌櫃一愣,忽然忍不住的大笑起來,這丫頭和他兜了這麼一大圈,最後竟然只是爲了問他這件事情,如果她什麼都不說,只看在金子的面子上,他本也是會說了,“這對你很重要?”
“很重要,而且老掌櫃你對我更重要。”方儂做事自然不會隨便浪費時間,“還請賜教。”
那老掌櫃也沒再說話,他已經一把年紀了還會怕什麼,他解開紗布,看了一眼紗布中包着的藥渣,隨意的用手指挑了挑,撇了撇嘴,“這倒是好東西。”
“好東西?”方儂有些不明白了。
“生精的好東西,一般絕育許久的人才會用上。”老掌櫃看了一眼方儂,又瞟了一眼她旁邊的香芹,“你們兩個姑娘家,來問這個,倒是稀奇。”
生精?
方儂在腦海中仔細的回想着這兩個詞,再想想戚氏的身孕。
戚氏都已經重新懷孕了,爲何還要再吃這些生精滋補的東西?還是說……
果然這一胎有蹊蹺,那戚氏定是知道,可那孩子又是怎麼回事?
“敢問老掌櫃,這藥可有副作用?”方儂接着問道。
“凡是藥三分毒。”老掌櫃點到爲止,也不再多說。
“多謝。”方儂又從袖子中掏出一錠金子放在桌上,“下次再來請教,香芹我們走。”
香芹始終沒有說一句話,跟在方儂身後走出了藥房,她很好奇,方儂雖是鄉下來的,沒有半分鄉里人的氣質就罷了,而且似乎對京中的一切都瞭如指掌,比她這個久住在京中的人還要熟悉,甚至連這一個小藥鋪的老掌櫃的過往都如此熟悉。
她當然不知道,前世的方儂爲了找到這個老掌櫃,花了多少的人力物力,才得以今生如此巧妙的遇見。
“香芹,你回去後,盯死了廚房,一舉一動都不要放過。”方儂相信,只要人活着,必定與廚房有瓜葛,只要盯住了廚房,定能發現什麼。
“是,小姐。”香芹比肖芸軒乾脆利落,最重要的是,只要她認定了主子,便只聽主子的話,不管對錯,前路如何,當年的薄氏是,現在的方儂也是。
香芹回府之後,這一連幾天都在廚房外守着,只是一切如常並沒有什麼異樣,如果非要說有什麼不同的話,恐怕就是東廂房的幾個婢子,每天無所事事的在廚房外晃盪着,像是來看守一般。
只是,這畢竟只是廚房而已,又不是什麼軍政要地,爲什麼需要這麼多些婢子來看着,香芹不免覺得心中生疑,難道真像方儂所猜測的,這廚房之內有鬼不成。
打定主意,香芹略微的在心中思索了一下,就徑直的往着廚房去了,果然不出其所料,那幾個在廚房外面無所事事晃盪着的婢子立刻就上前攔住了香芹。
“不準進去!”那幾個婢子說話也是不客氣的。
偏偏香芹也不是欺軟怕惡的主,叉着腰陰陽怪氣看着面前的幾個婢子,冷笑道,“呦,這裡是廚房,又不是你們的閨房,有什麼進的不進的,我香芹在這府裡這麼多年,還不知道這廚房原來是不能進的。”
“以前能進,但是現在不行!”那婢子一排擋開在香芹面前,完全沒有讓路的意思。
香芹自然也不會硬闖,掃了她們一眼,似乎有些示弱,“不進也行,我倒是要聽聽爲什麼這廚房不能進了。”
幾個婢子你看我,我看你,這才終於有人站出來說,“夫人有孕在身,怕有些人毒害夫人,所以老爺派我們幾個在這看着。”
“你們是新來的吧,有句話叫君子遠庖廚,老爺是從來不會過問廚房的事情。”香芹的態度一下子強硬起來了,“我不管你們是來幹什麼的,也不管什麼人毒害夫人,這幾日少爺伙食差了許多,我今日非要進去問一問廚娘,究竟是怎麼配的食物!”
“要問就在這裡問!”婢子們也攔的很緊。
香芹的速度很快,朝着一個膽怯些的婢子衝了過去,一把將她推開,接着開口就進了廚房,“我就要看看,你們藏了什麼好東西,還不趕緊給少爺送去,要是少爺發了脾氣,你們這幾個婢子也吃不了兜着走。”
話畢,香芹也已經到了內廚,廚子廚娘都忙着準備晚膳,到處都是一派熱火朝天,另一邊的小隔間則有兩個藥爐子在熬着藥,一個清瘦的男人蹲在那裡,想必應該是戚氏和方鼎睿的藥,不過這麼看來,一切似乎都正常的很,並沒有什麼不妥。
“喂,你不能進來,快出去!”幾個婢子已經追過來了。
香芹也不急,指着一個正在配菜的廚娘,“這個少爺愛吃,多放點,這個不要,這個……”她一邊走,一邊四處瞄着,只是覺得哪裡有什麼不對勁。
這方家若不在一起用餐,都會由廚子派分食盒到各個廂房,但是今日除了方鼎睿、戚氏、方儂和方瑜之外,還多了一個,這會是給誰的?
香芹最終還是帶着疑問被一衆婢子轟了出來,她罵罵咧咧的走了,倒是完全沒有去注意到隔間裡的清瘦男人擡頭別有深意的看着她離開。
食盒沒過多久便送出去了,香芹等在外面,看着裡面的廚娘們提着食盒一個個的朝着目的地去了,但是唯獨最後一個卻是交給了守門的那幾個婢子中的一個,她提了食盒之後竟然就匆匆的走了。
香芹自然也就跟了上去,路有些走偏,更怪異的是那婢子一拐竟然就往着西園閣樓去了,自從方翎在這裡自焚之後,她一次也沒有來過這裡,倒是沒想到現在經過重新修葺之後竟然看不出一點的火燒的痕跡,與之前一模一樣。
那婢子提着食盒徑直就朝着閣樓上去了,閣樓下還站着幾個守園的奴僕,香芹也不好再跟上前,只是躲在外面盯了好一會。方翎已經死了,總不是來祭奠她的,那麼住在閣樓裡的人究竟又會是誰呢?
夜,又沉下去了些,西園閣樓更顯得寂靜恐怖,雖然已經重新修葺過,但是畢竟曾經大火還燒死了人,總是帶了些詭異色彩,何況這裡素來人少,夜晚更是沒有人煙,就連現在往着這裡來的方儂和香芹都有些算是多餘了。
“你覺得住在閣樓裡的會是誰?”方儂對這件事倒是耿耿於懷,難不成還會是死去的方翎真的活過來了不成。
“不知道,但是夫人費這麼大的心神修好閣樓,恐怕沒有這麼簡單。”香芹猜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