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涼如水的夜風帶着幾分凜冽，颳起時帶起一抹熟悉的清香，墨雪清的心，在這一刻突然間變得悲涼無比。
遠處，望月和羽弟的身體僵硬地倒在地上，連死的那一刻，臉上都是掛着悽然的笑，彷彿在告訴她，爲了她，他們情願含笑赴黃泉！
她何德何能，如何承受得起他們如此深切的情誼！
身子被溫暖寬厚的懷抱包裹着，卻暖不了她那顆冰冷的心，眸光微微掃了一眼白色的袍角，耳畔卻突然傳來鳳輕舞驚喜的喚聲：“皇兄！真的是你！你還活着，真是太好了！”
聽着鳳輕舞雀躍的聲音，墨雪清不由地隨着她的視線望去，月華之下，鳳無憂一襲白衣似雪，清冷的月光爲他增添幾分淡泊之氣，遠遠地，目光悠遠凝切地朝她看來，眼底的悲痛，似乎在告訴着她，她的痛他完全可以體會。
這種知心般的感覺，使得她的心底一陣泛酸，淡淡地看着他，看着他安好，心中的某塊沉重的負擔彷彿瞬間被卸下，卻又同時加負起另外兩條人命。
月華下，火光中，她的臉色白到慘然，鳳無憂的眼中浮起悲憫之色，張了張脣，溫潤的聲音透過空氣傳了過來：“清兒，去了的人終究是去了，如我當初一般，心甘情願爲你付出一切，不求別的，只求你能一世長安，既然存的是這心思，你便更應活得安好，這樣方纔能夠對得起他們的付出啊！”
低迷的聲音中透着淡淡的溫柔，目光中泛着點點微光，卻被他用力掩於眼底，看着那個將她小心護在懷中的男人，脣邊勾起溫暖的笑。
她終於尋到了一心人！
龍天淵神色始終淡薄地望了一眼四周，所有聽命於皇后的御林軍在看到他森然的目光後，一個個不由地低垂下頭去，彷彿自己今日所做的事情是件無比恥辱的事情一般。
墨雪清將眉宇間的悲痛掩藏，緩緩從龍天淵的懷中起身，背對着他，低道：“告訴我，你是不是查出你母妃離世的原因了？”
對於她的突然發問，龍天淵顯然有些意外，卻並沒有否認，只是目光沉沉地掃向被衆人護於身後的皇后，低道：“是。”
“是她！對不對！”墨雪清的眸光瞬間變得如寒冰一般，心中那絲猶豫也在這一刻煙消雲散。
“是她！”龍天淵淡聲回答着，但語氣裡的恨意卻是越發深冽，可他的眉宇間，竟還存在着一抹不忍。
墨雪清似乎能夠理解，微微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沉聲道：“我不會殺她！”
“雪清……”龍天淵的眼中劃過一抹疑惑之色，反手將她微涼的手置於掌心，用自己的溫度來溫暖她。
先前扎頭髮的髮結用來綁鳳輕舞的雙手，是以她的頭髮一直就那樣披散着，絲髮香隨着微風飄散，帶起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鑽入衆人的鼻間，使得衆人都不由地深吸口氣。
一襲素色白衣，配着那隨風狂舞的長髮，再配上她冰冽得彷彿來自九幽冥界一般的神情，加之眼底的嗜血異彩，使得她整個人如同
死神降臨般地給人一種極爲恐懼的感覺。
所有的人在接觸到她幽寒陰森的眸光時，都不由地心頭大震，下意識地握緊了手中的長槍，做好隨時備戰的準備。
重重守衛的後方，皇后的臉色在看到龍天淵的出現時微微有些泛白，一向沉靜自若的神情似有碎裂的痕跡。
雖然極力掩飾，但那緊緊捏着錦帕的雙手，卻足以透露出她此刻的緊張情緒，低頭衝身邊的貼身嬤嬤私語幾句，隨後便放那嬤嬤轉身離開。
眸光定了定，她故作鎮定地道：“原來西暮國的皇子殿下並沒有被殺，看來……今日這件事是個誤會了。”
“你以爲，單單誤會二字便能了結了這場奪掉兩條性命的荒唐事了麼？！”不待她的聲音落地，墨雪清便冷然地接了過去，眸光中盡是殺機乍現，緩緩從龍天淵身旁走出，右手利索地從腰間抽出匕首。
冰冷的光華自匕首的刀尖上閃爍而起，帶起一抹刺目的光，飛速便被其握於掌心，做出攻擊的姿勢。
龍天淵淡淡地掃了一眼朝他投來求救目光的皇后，狠狠地將臉扭向一側，心頭一陣揪痛。
眼前這個女人，他曾經多麼地敬重她，把她當成這世間最慈祥善良的長者看待，更甚至將她當成親生母親一樣地尊敬着，卻未料到，事實竟是如此殘忍。
他苦尋了十幾年的真相，攤到他面前時，竟是這樣一個血淋淋的事實！
他的生母，那個薄命的女子，在生下他後，甚至還沒來得及去看一眼她的兒子，便撒手人寰！
原來這一切的一切，竟都是眼前這個僞善的女人精心謀劃的一場爭寵陰謀！
心底隱藏已久的恨，被一點點地挖掘出來，連同着他的一顆鮮血淋淋的心，統統擺在他的眼前，彷彿一臉嘲諷地衝他低吼：你這個笨蛋！白癡！認賊作母這些年，你母妃在九泉之下，如何安息？！
而造成這一切的元兇，便是這個女人，這個令人無比憤恨到幾乎覺得一刀殺了她也是種饒恕的女人！
皇后臉上的神色在看到龍天淵朝她投來厭惡的目光時，瞬間慘白了下去，心頭浮起一抹濃烈的不安：他會不會已經知道了那件事？！
然而，這時已輪不得她多想，墨雪清的腳步正緩緩朝她移來，而原本擋在她跟前的御林軍在接收到龍天淵懾人的目光之後，居然給嚇得一動也不敢動了。
要知道，龍天淵纔是真正掌管御林軍之人，他們之所以能被皇后調動，完全是看在皇后與龍天淵的關係的份上纔會出動的。
而如今，龍天淵突然倒向墨雪清這邊，他們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呆呆地站着，不敢妄動分毫。
墨雪清的脣角，浮起一抹冷然的笑，神色間盡是冷厲一片，眸光冰寒至極，一如那散發着冰冷氣息的匕首般懾人。
一頭青絲隨風狂舞，脣邊掛着死神般的微笑，輕淺淡泊，看來雖然無害，卻總能帶給人一種面臨死亡時的恐懼。
皇后的臉色剎那間變得慘
白一片，迅敏地彎下身子去撿方纔被她棄了的長劍，身形在電光火石之間一個迴旋，稍稍退後幾步，拉開與墨雪清之間的距離。
衆將士看到皇后如此迅敏的身後，不由眼前一亮，然而，當見識到墨雪清近乎鬼魅一般的步法之時，所有人都倒抽了口涼氣，心中都不由暗自慶幸：還好剛纔她沒有大開殺戒，否則誰也逃不掉！
清冷的白色身影突然竄起，似飛撲向獵物的雪狼一般地平地掠起，手心的匕首一個迴旋，明晃晃的尖刃隨着她的身形突然飛離掌心，凌厲且速度極快地飛旋着襲向皇后。
皇后也不愧曾經隨皇上征戰四方，身後亦是不弱，神色鎮定地看着那匕首的飛近，在臨近她不足十寸的距離時，身子以一個不可思議的弧度掠向一側，險險地避開了匕首。
兩人對戰間，鳳輕舞悄悄走近鳳無憂，輕輕扯了扯他的衣袖，一臉歉然地道：“皇兄，對不起！”
“你今日釀成大禍，舞兒，皇兄也不能保你。”鳳無憂神色淡然地說着，眸光卻是緊緊盯着與皇后交戰中的墨雪清，眼底難掩擔憂之色。
鳳輕舞見他不願搭理自己，又見她一直盯着墨雪清看，臉上浮起不滿之色，低低嘟嚷了一句：“她又不會嫁你，你這麼關心她做什麼？！”
“你還說！”鳳無憂一向性子溫潤淡泊，鮮少與人紅臉，今日竟會對着平日裡一向寵溺的皇妹怒吼，這使得鳳輕舞一時間竟怔在了原地，不知所措地望着他微怒的俊臉。
“你可知清兒在此前受過多少罪？比起她，你已幸福不知多少倍，不過是一個不愛你的男人罷了，你竟然爲了他不惜做下這等錯事，舞兒，這還是以前那個生性單純的你麼？！”鳳無憂似乎也感覺到自己方纔的語氣太過嚴厲，但他並沒有立即放低聲音，只淡淡地說着，目光中透着一抹沉痛之色。
鳳輕舞被他吼得急了，一揚小臉，委屈至極地泣道：“你還說我！我只是想替你報仇，不想看着殺了你的人過上好日子，可到頭來呢？你居然還怪我，嗚——”
看着鳳輕舞掩面而泣的樣子，鳳無憂的心頭微軟，淡淡地看她一眼，沒再出聲，看向墨雪清的眼中，卻透着幾分愧疚之色。
龍天淵神色淡漠地朝着他的方向掃了一眼，隨即便轉頭看向夜色中的那一抹倔強的身影，月華之下，她的身形快如疾風，每招每式都透着狠辣絕情，看似簡單，實則處處透着殺機，每一刀都是致命的手法，若非皇后經驗豐富，恐怕此刻早已敗下陣來。
即便如此，皇后此刻也已明顯地落於下風，她方纔說不會讓她那麼輕易地死，那麼，此刻，她是在用這種方法來打擊她麼？！
對於她那樣高傲的女人，用這種方法來折磨她，顯然更比殺了她要令她生不如死！
可，心頭爲何會隱隱泛着微痛？！
是因爲那張曾經時時對着自己暖笑的臉麼？還是那雙連夜爲自己縫製新衣的手？又或是那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將自己緊緊攬進懷裡的懷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