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豪雖然年紀大了，人卻還沒有糊塗，一雙眼睛銳利無比：“她爲何打你？”
馮珍兒對這個祖父，一直是有些怕的，畢竟這個祖父原本脾氣是真不好，只是這些年慢慢地改變了。
她幼時還被馮豪給呵斥過，那一次真是被嚇得發了幾天的燒。
因此此刻面對馮豪的時候，不免有些心虛：“表姐的丫鬟端菜都端不好，我教她規矩，她還頂撞我，我們馮府的丫鬟哪裡有這樣的？若是以後府上來了客人，她在衝撞了客人可是不好，我便替表姐教訓了一下她。”
馮豪看向佘媛：“媛丫頭，若是婢女衝撞了主子，確實是應該責罰，你爲何要打珍兒？你們可是表姐妹，爲了一個下人打自己的表妹，你可覺得自己錯了？”
這是佘媛到馮家以來，馮豪第一次沒有對她露出笑容。
佘媛卻是半點也不慌：“外祖父，尹湘是我的丫鬟，她若是哪裡不懂規矩，自然有我這個主子來教，怎麼也輪不到表妹吧？”
“表妹趁着我不在的時候，就掌摑我的婢女，又一口一個不懂規矩。”
她也垂下了眸子，做出一副傷心的模樣：“她是不是瞧不起我？”
馮豪也是真的心疼佘媛，況且佘媛這話確實也沒毛病，他的語氣就緩和了一些：“就算是如此，你也不能爲了一個下人打自己的親表妹啊！”
尹湘一直是一個沉穩的性子，佘媛根本不相信尹湘在明知道馮珍兒的性子的情況下，還會主動惹事，偏偏端個菜就碰到了她。
裝可憐誰不會？佘媛擡起頭，眼尾微微泛紅，比起馮珍兒哭的撕心裂肺的樣子，她只是眼中盈盈含淚，卻倔強地緊抿着脣，不讓眼淚掉下來。
“外祖父，尹湘對我來說，不僅僅是一個婢女，我在家裡的時候，她一直跟在我身邊，她跟我情同姐妹，我怎麼能看着她捱打？”
她說這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顯然是一副極其難過的樣子。
“再說了，尹湘一直跟着我，表妹說她不知禮數，不懂規矩，不是變着法的說我嗎？這根本就是在打我的臉啊！”
尹湘見佘媛這般樣子，也有些忍耐不住了。
她一下子跪在了地上，臉色沉靜：“老爺，奴婢有話要說。”
馮豪垂眸看着尹湘：“你說。”
“不瞞老爺，奴婢從前跟在父兄身邊練過一些拳腳功夫，您想必也知道，學過功夫的人不可能端不好一碗菜，奴婢當時經過馮小姐身邊的時候，是感覺腳下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這纔有些沒有站穩。”
“如今奴婢倒是想問一問馮小姐，奴婢腳下到底是被什麼絆了？”
馮豪的目光便又移到了馮珍兒身上，馮珍兒一下子就慌了，她連忙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還是我絆的你？我一個大小姐，犯得着對你一個下人做什麼嗎？”
佘媛扯了扯嘴角：“表妹，請慎言，我說了，尹湘同我情同姐妹，不是什麼低賤的下人。再者說，她的賣身契不在馮家，不是馮家的下人，也還輪不到你來教訓！”
她在垂眸的時候，觀察了一下尹湘的鞋，又看了一眼馮珍兒的鞋面，紅脣微微勾起。
馮珍兒一看見她這樣子就氣的腦門疼，她跺了跺腳：“祖父，不管怎麼說我也是馮家的大小姐啊！一個下人打了我，若是沒有什麼懲罰的話，傳出去要說我們馮家沒有規矩了，再者說，表姐爲了一個下人打自己的親表妹，這話也說不過去吧？”
“祖父，您是不是偏心了，您是不是不疼珍兒了？自從表姐來了馮家以後，我受了多少委屈？祖父，我臉都腫起來了，您不能就這麼算了啊！”
她一番話說出來，馮豪便也道：“媛丫頭，你表妹這話其實也沒說錯，況且尹湘打了府上這麼多丫鬟，她如今在馮家，就得守馮家的規矩。”
這是要責罰的意思了。
佘媛也不意外，她和尹湘今日的做法，確實是太張揚了一些，就算馮豪想要偏向她，明面上也得拿出規矩來。
馮珍兒躲在馮豪身後，對佘媛露出了一個得意的笑容。
佘媛瞧在眼裡，卻半點也不惱怒，反而還對馮珍兒笑了笑。
不知怎的，馮珍兒被佘媛笑的心裡一抖，忽然就有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外祖父，我也知道是這麼個理，只是在責罰我們之前，我還有一件事情，想要請外祖父來判斷一下。”
馮豪其實一直在觀察這個外孫女，馮珍兒是一直在馮府的，她是個什麼性子，馮豪心知肚明。
但佘媛卻是剛來府上，馮豪疼這個外孫女，但也想要看一看這個外孫女是不是真的有本事。
眼下來來，佘媛臨危不亂，比起馮珍兒，確實是少了幾分浮躁，多了幾分沉穩。
他眼中開始有了笑意：“你說。”
“還請表妹站到前面來。”
馮珍兒越發覺得佘媛這淡然的樣子不對勁：“我不，萬一你又要打我怎麼辦？”
“珍兒，上前來，我在這裡，你表姐不會打你。”
馮豪都發話了，馮珍兒還真不敢違抗，她咬了咬脣，慢慢地站到了佘媛面前。
佘媛又道：“尹湘，你起來。”
尹湘便也站了起來，按着佘媛的指示站在了佘媛身前。
“外祖父剛剛也聽見尹湘說了，她是被絆了一下才碰到表妹的，那麼到底是什麼絆了她呢？我想我已經有了答案。”
在馮珍兒驚恐的目光下，佘媛不緊不慢地道：“昨晚下了小雨，今兒個地上還有些潮溼，當然，表妹的住處到這裡很近，據我所知，也不會踩到什麼泥，是也不是？”
“……是又如何？”
“但是端菜的丫鬟們就不一樣了，她們過來的路上，有一段路不是石板路，小雨打溼了土地，踩上自然會粘上泥。”
馮豪看了一眼婢女們的鞋，確實是如佘媛所說，她們的鞋邊上都有一些髒。
“表妹剛剛說不知道尹湘是被什麼絆了，那麼我想問一下，你的鞋面上，爲何會沾了外面的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