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沉吟良久,方纔說道:“朕倒是可以應允了你去戶部的事情,只是,若是你不能給朕拿出一個章程來,好好的解決了戶部的事情,朕要如何處置你?”
“你該知道,這獎懲之度,不可能只有獎,而沒有罰!”皇上倒是想要看一看,看看這個董珺昊在戶部這樁事情上,有何看法,他原本就是個武將,誰知道他會不會直接甩了兩劍出去,逼着戶部的人說話?
董珺昊微微垂眸,似是下了很大的決心說道:“若是微臣不能將戶部的陳年爛賬,查個分明,不能將那些銀錢的流向,說個明白,那皇上大可以將微臣攆出朝堂去,將微臣貶爲庶民!”
縱是常常聽到這些個文武百官,表忠心,表立場,也從來沒有一個人,敢這樣說過,若是辦不成這樁差事,便被貶爲庶民!
從四品的官,要是普通百姓,便是天縱奇才,怕是也要苦熬二十年,方纔能得,董珺昊竟然這樣,隨口一句話,便將自己的官帽,放在了懸懸欲墜的頂端?
“你就這麼有把握,能夠將戶部的賬務查明白?”皇上看向董珺昊的眼神有着審視,皇上已經許久,不曾這般審視一個人了。
董珺昊誠實的搖了搖頭說道:“微臣並沒有把握,只是微臣不能眼睜睜的看着外祖父因爲這件事情,不能榮養安老。”
皇上輕呵了一聲,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了自己的這兩個兒子,皇上登基即位,是順順利利的,因爲先皇只有他一子,他不用跟人爭權奪利,便可以穩穩的做好了皇帝之位。可他卻是有四個兒子的,這四個兒子如今已經不明不白的死了兩個,不能說是不明不白,是有些事情,皇上看在眼裡,只是不捅破罷了!
人已經死了,他再去追究,又能如何?難道再將另外兩個兒子殺死,來替那兩個年少薨逝的皇兒報仇嗎?
皇上微微皺眉,想到自己前些日子得到的消息,也許,那個流落民間的兒子會不一樣的吧?
想到此處,皇上突然眸子一亮,若是那個流落民間的皇兒,是個淳樸忠善之輩,那麼自己給他留下幾員忠心耿耿的文臣武將,說不得也能讓老百姓,繼續平穩安泰的過日子,而不是老三與老四登基即位,弄得國將不國……
董珺昊不知道,爲什麼皇上的神色,會突然起了變化,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皇上的威嚴氣勢,會多了些溫柔,只知道,皇上答應了他的請求!
“好!朕便成全了你,若是你能夠將戶部的賬務查個明白,那朕定會將你外祖父放出來,既往不咎,若是你不能將戶部的差事辦好,那朕便將你貶爲庶民!”皇上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是愉悅的,便是董珺昊也不明白,爲何皇上會這般高興。
董珺昊帶着不解離開了,他心裡的石頭並沒有放太久,皇上是什麼樣的心情,他沒有那麼多的時間去猜測,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他要好好的想一想,要如何將戶部那些個沉爛腐朽的賬務查個清清楚楚。
董珺昊走後,皇上半躺在榻上歇息,這些年,皇上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每每下朝後,都要休息半個時辰,否則根本就沒有精神批摺子。
皇上閉目養神良久,輕聲喚了聲:“黑影。”
有一個黑色的影子應聲飄落。
“主上請吩咐。”他們這些人,從來不會稱呼皇上爲皇上,只說主上,即便是被外人聽了去,也不會一下子猜測到他們的身份!
皇上似是沒有見到眼前的人,聲音低迷的說道:“上次不是說,已經得到消息了嗎?再去查,要儘快將他找到,找到之後,不要有任何的動作,先觀察一下,他的爲人處世。”
皇上到底還是有些害怕的,若是這個皇兒,跟老三與老四一個樣兒,那倒不如不認的好,也免得他也陷入這宮廷爭鬥中來,現在老三與老四難得能安生些,兩相對立,互相制衡着,這種平衡不能輕易被打破!
“主上放心,用不了多久,便會有消息!”黑影心中大概有了數,其實原本就有幾個人選的,只是皇上上次叫了停,他們纔沒有繼續查下去!
皇上深吸一口氣,又嘆了一口氣,緩慢的站起身來,輕輕的擺了擺手,那黑影又一飄而過,不見了蹤影。
給皇上奉茶的李公公,彷彿沒有看到一道黑影在自己身前飄過一般,恭敬的將一盞濃濃的普洱茶,送到皇上跟前的小几子上!
李公公掃了一眼皇上的面容,“皇上似是對文昌侯世子的話,並不動怒。”
皇上含着笑意,看了一眼李公公道:“你啊,你這雙眼睛自來是個毒的,你倒是來說說,你覺得,這董珺昊怎麼樣?”
李公公垂了頭,連道不敢,“董中郎將在三皇子的宮殿附近守衛的時候,奴才便覺得他是個人才,只不過那時候的董中郎將,不過十來歲的年紀,性情不穩,看事情難免偏執些,覺得皇上將他指了三皇子的殿宇,便將三皇子當成正經的主子,卻不知道,這宮裡的正經主子,只有皇上一個人罷了!”
皇上的眉宇漸漸疏散開來,道:“如今年紀長了些,倒是知道事兒了,他倒是個厲害的,敢在這種時候離開老三,真是個不怕老三會報復的!”
這話,李公公卻是不接了,三皇子與四皇子好不好,皇上心裡自有一杆秤,可三皇子與四皇子,都是皇上的兒子,容不得自己一個做奴才的評價!
皇上沒有聽到李公公的回答,忍不住嗔道:“你倒是個精的,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
李公公裝傻充愣的一笑說道:“旁的奴才倒是不知道的,不過奴才倒是覺得,董中郎將這次升官發財,是指日可待了!”
皇上哈哈一笑,指着李公公說道:“你這話就錯了,董珺昊的官,在朕的手裡,算是做到頭了!”
李公公一愣,不過略略思量片刻便明白過來,道:“皇上這話說的是。”
在皇上這邊的官是做到頭了,可皇上還有幾年呢?這董珺昊的前程啊……嘖嘖……誰也說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