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九十六 是可忍,孰不可忍
“什麼?!”鄭氏聽完趙王生氣的緣由,登時氣的倒仰,臉都憋得青紫了,連連說了三聲好,還是沒法兒排解心中的鬱悶,站起身在屋子裡走了三四遍,終究沒忍住,也學趙王摔了一地的碎片。桌上的水晶梅瓶都被摔了個粉碎,心疼的趙王妃又摔了幾個白瓷蓋盅泄恨,可是這一摔她就更心塞了,忍不住坐在椅子上哼哧哼哧的喘了半日氣。
邱嬤嬤見她實在是氣的狠了,忙上去給她扇扇子扇風,又給她揉胸口,軟言勸解:“王妃保重身子要緊,這......或許是皇上皇后看在陳家的面子上,纔想着親自爲他擇個好媳婦兒呢?”
原來趙王回來生這麼大的氣原來是皇帝非但嫌棄史家的門第太低,甚至還親自請皇后給謝庭物色一個高門望族的女孩兒來配給謝庭。口口聲聲說趙王偏心謝遠,居然給嫡長子只搪塞了事,還斥責了他一番,將他好好的嘲諷了一頓,才把他給扔了出來。趙王心氣不平,又看着被自己害死的結髮妻子的兒子如今越發的春風得意,想抑制抑制都沒有門路,心中又氣又急又心虛,哪裡有不生氣的道理?
不僅是趙王被氣了個半死,趙王妃氣的更狠,此刻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堵住了胸口,連呼吸也覺得困難了,恨不得謝庭立即死在眼前才解氣。本來就同是趙王的親生兒子,憑什麼謝景行就不能配個御史家的姑娘,而要找什麼高門望族?還要叫皇后親自替他物色人選,他算個什麼東西?!他不就是陳氏那個賤人的兒子,若是陳家沒有翻案復家,他就仍然只能配給她提鞋!不,連提鞋他都不配,就只配給謝遠提鞋。可是現在他踩着鄭家多少人的屍首站在高處,甚至還想越過他們夫妻,這到底憑什麼?!要是她付出了這麼多。鄭家付出了這麼多,甚至還因爲替趙王掩飾搭上了鄭光實的性命,還只能看着謝庭的眼色活着,兒子女兒也只能站在謝庭後頭看臉色。那她肯定是腦子有病!
“嬤嬤!”她覺得委屈至極,想到鄭光實如今還在牢裡,她甚至不敢去看一眼,生怕因爲這件事情連累到趙王引起皇帝的懷疑,她就更加委屈,忍不住撲在邱嬤嬤懷裡哭了:“嬤嬤啊,當初我就說不能嫁,不能嫁,這種男人雖然位高權重,但是能害死自己岳父。能扯上妻子陪葬,就知道他不是個省油的燈。可是哥哥不聽,父母也不聽,非得逼着我嫁過來。既然嫁過來了,我也就只能一心爲自己打算。也爲他打算,可是嬤嬤您看看現在,我忍了這麼十幾年了,換回了什麼呀?!哥哥他落個這樣的下場我都不敢去看,連侄子侄女兒如今也都倒黴了,從小錦衣玉食的,現在竟然淪落到去廟裡討口吃的。真是說出去都要叫人發笑!我忍着這麼多憋屈事是爲什麼,還不是爲了日後能讓阿遠跟咸寧她們三個有個好前程?還不是爲了日後若是阿遠當家了,能還他舅家一個榮華富貴?可是......”可是現實太殘酷了,現在謝庭已經有了郡王的封號,而且皇帝的意思還是讓他等到趙王過世後再接趙王的位子,意思也就是同時有兩個爵位在身。這實在是太欺負人了,同樣是孫子,謝遠什麼都沒有,但是那個兔崽子卻兩樣都給佔全了。她不甘心,實在是太不甘心了!
屋子裡的香味漸漸的有些淡了。碧荷與碧玉悄悄的進來將桌上的香爐打開,倒了香灰,重新撒了一把茉莉香餅點燃了,這才又硬着頭皮上去給鄭氏換了新茶,好歹最後還是沒捱罵,就膽戰心驚的重新又推出去了。她們兩個雖然是鄭氏的人,也是鄭氏的丫頭,但是卻一直對鄭氏害怕的緊,鄭氏有事也不喜歡與她們說,只是拿她們當使喚的人罷了,防她們防的緊緊的,只信任陪嫁過來的陪房邱嬤嬤等幾個老人兒。因此現在不小心聽了趙王妃的抱怨話,她們都恨不得立即隱身當個別人看不見的隱形人才好。不然到時候等鄭氏想了起來,受苦的還是她們。
鄭氏哭了一回,覺得頭有些發暈,捂着太陽穴站起身來的時候頓時覺得眼前一黑,竟然又站不住重新摔回了榻上。
邱嬤嬤跟丫頭僕婦們嚇得半死,爭先恐後的上前看鄭氏的情況,見她伏在引枕上只是呻吟,便忙忙的主張去給她請太醫來看看,生怕她是中了暑熱了。
鄭氏卻用盡力氣吼住她們,怒道:“現在好端端的請什麼太醫?!別說我現在還死不了,就是現在就得了要死的病了,也不該去請!若是去了,讓這滿盛京的人怎麼看我呢?又讓皇上皇后跟王爺他們怎麼看我呢?知道的知道我確實是病了,不知道的,還只當我是不滿謝庭的事情,在撒氣呢......”她說着,覺得頭又嗡嗡嗡的疼起來,不由得又疼又委屈,再一次嚶嚶嚶的哭了半響。
要說剛嫁進來的時候,明明日子是很好過的,趙王對她和顏悅色的,有一說一有二說二,很多事情都依着她。甚至經常爲了謝庭應對自己的話時一個錯字而暴怒斥責,阿遠也聰明,長得如同玉娃娃似地,很受趙王的喜愛,咸寧也是趙王的心肝兒寶貝,可是是從什麼時候起,她們走到了這一步,而一直以爲命不長久的謝庭卻有越來越風光的架勢呢?謝庭已經越來越可怕,可是阿遠卻該跟個小孩子心性一樣,一心只以爲打打鬧鬧便可以解決事情......
不行,絕對不行!趙王妃頭痛欲裂的趴在枕上,雙手緊緊的攥着引枕的綢緞面子,將枕頭捏的都變了形。
“嬤嬤!”她終於清醒過來,有些焦躁的整了整頭髮,看了一眼屋外,問道:“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等不得了。當時他說什麼謝景行不過是維護阿遠跟咱們的一個靶子,可是嬤嬤你也瞧見了現如今到底是怎樣的,我有種不好的預感。夜長夢多,那個小子不能留了!”
是不能留啊,這個傢伙就是堵在謝遠面前的一個大石頭,緊緊地把路都給擋住了,而且讓人瞧着就不免大動肝火,這個石頭眼看着還有越來越大越來越重的趨勢,這怎麼能行?邱嬤嬤抿了抿缺了一顆牙的嘴巴,發狠道:“王妃說怎麼做?咱們都聽您的!”她從小帶鄭氏到大,這些年來又一直跟在鄭氏身邊做事,兒子女兒都是在鄭氏手底下活着的,當然要事事幫鄭氏打算。
他想娶高門望族的女孩兒?!鄭氏牽起嘴角冷笑,那就讓他試試看!
顧老侯爺是個頂奇怪的人,這是顧滿見了他之後的第一印象,他不是顧滿想象當中那樣威嚴的不可一世的樣子,也不斜眼看人,更加不搞冷暴力。相反,他平和風趣,看見顧滿的第一反應竟是點頭:“咱們家小九這樣漂亮,怎麼那陳家人還好意思說陳家女相貌天下第一?!”
陳氏已經歷經滅族又重新復家了,當初陳家女的好樣貌是出了名的,定遠侯惦記到如今也合情合理。
只是這一晃,其實已經過了十幾年了。
顧老太太咳嗽了一聲,不冷不熱的說道:“可惜脾氣不如樣貌這樣好,就知道惹人生氣。說起話來的時候真真是能噎死人。”
顧滿的壞話定遠侯已經在顧老太太的家書裡瞧了無數次,他瞥了一眼顧老太太,臉上已然帶着笑:“你不說你自己做的叫人慪氣,倒是責怪別人不會說話!”
說完也不管顧老太太是什麼臉色,招手將顧滿喚近了一些,問道:“此次進宮去荷花宴的姑娘只有崔家與歐陽家與你,你可知是爲了什麼?”
顧老太太此刻纔想起顧滿是進宮去了的,還不知道進宮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顧不得再跟誰置氣,只是盯着顧滿。
氣氛忽然安靜下來,顧成安與顧承遠見顧滿垂着頭沒說話,還以爲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有些着急的瞧着她,顧成志卻站在父親身邊仰頭瞧着九姐傻笑,他今日拿了定遠侯給的一個大大的紅包,正開心的了不得。
見顧滿半日不答話,似乎有些不想說,定遠侯便哈哈一笑,讓衆人入席,全是自家人,自然也沒什麼好避忌的,於是其樂融融的吃完一頓飯。
像這樣踏踏實實完完整整的吃完一頓飯,中間沒出半點幺蛾子的時候還真是少見的很,往日裡哪裡有所有人聚在一起的時候可以吃個安穩飯的機會呢,不是這個出事了,就是那個出事了,要不就是哪一房又鬧起來了。顧老太太有偏好,偏心的又了不得,因此縱然她待人再嚴苛,也無法服衆,事情還是一起接着一起,現在定遠侯回來了,卻一切都不一樣了。有了主心骨的感覺,真是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