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二十二 報應
歐陽燦面無表情,白玉般細膩的臉跟那案上擺着的白瓷瓶,看起來格外的刺眼。
這樣下去肯定要出事的,許知遠現在看起來就跟一條瘋狗,逮着誰就咬誰-----他以前雖然也喜怒無常,但是他正常的時候其實是很會看人臉色也知道看人下菜碟的,以前就算給他幾百個膽子,他也不敢得罪歐陽燦這等人物的。歐陽燦是誰?他父親雖然只是個侍郎,但是他父親的親妹妹可是當今皇上極爲寵愛的淑妃,更別提他那年少有爲的哥哥。
錦衣衛意味着什麼衆人都是清楚的,輕易沒人敢得罪他們。他們不用對任何部門聽命,直接聽命於皇帝,誰知道一得罪了他們,他們會在皇帝面前說什麼,搞不好隔日腦袋就搬了家。
許知遠雖然瘋狂了一些,但是還是要命的,不然也不會這麼惜命,丟了四根手指就瘋狂的恨死了顧滿。
顧承宇冷眼看了一會兒戲,總算是看不下去了,上前幾步大力將許知遠給拉開,表面勸他:“小爵爺,您冷靜一些!您是不是喝醉了?”暗地裡卻附在他耳邊冷冷提醒:“你最好識趣一點!六皇子可沒讓你這個時候來打草驚蛇!到時候出了事,你一個人擔待!”
顧承宇這人吧,面上向來是溫和無害的,但是暗地裡那就不一定,就像現在,他一邊說話,一邊就不知拿了什麼東西,在許知遠的腿上連戳了好幾下,將他戳的一個激靈。
許知遠確實是忌諱着六皇子的,他努力讓自己從狂躁中平靜下來,才發現自己已經急紅了眼,幾乎將這旁邊的人都罵遍了。
尤其是歐陽燦,盯着他似笑非笑的。面色看起來雖然沒什麼變化,但是不知道爲什麼就是讓人覺得滲人的很。
顧博齊呆在一旁愣愣的,他沒料到好好的一個滿月酒爲什麼許知遠會這麼不識趣的闖進來指着他的鼻子罵-----最關鍵的是還把幫着自家說話的歐陽燦也給得罪了!
這簡直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沒錯,他顧博齊是收了他許知遠的一塊龍紋玉,也是不小心弄丟了,但是都已經答應照着原價賠他了,這是怎麼的,真的還欠了他不成?要挑這個時候來給自己難堪?
他越想越委屈,越想越覺得許知遠無法原諒,就憤怒的漲紅了臉。伸手將最近的一條椅子啪的一下甩飛出去,怒道:“夠了!”
那椅子被顧博齊猛地甩出去,碰到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嚇得衆人一激靈。
泥人尚且還有三分土性呢,這日子簡直是沒法過了!不就是三萬兩銀子麼?他很快就能還上了,許知遠卻還要找來家裡專挑他兒子的滿月來鬧事,簡直不可原諒!
顧博齊已經準備擼起袖子親自揍這許知遠一頓了,外邊卻忽然又有顧承遠闖進來。興高采烈的道:“二叔,舅老爺來了!”
王庭然來的比自己的夫人晚一些,沒料到一來就看見這副場景,一時禁不住皺了眉。
顧博齊最怕的就是自己的小舅子,但是到了現在他卻不怕了,不僅不怕。還覺得小舅子來的真是時候-----現在自己可沒什麼錯,是這許知遠闖進來故意找的麻煩,小舅子難道還能不幫自己嗎?
果然。王庭然先是在原地愣了一會兒,回過神來就冷聲道:“這是怎麼了?今兒不是我外甥的滿月麼?小爵爺您是有什麼親還是有什麼故,怎麼就來了?”
他不用看都知道發生了什麼。
顧博齊丟了玉,還有那塊龍紋玉究竟是誰的他都一清二楚,這裡面顧博齊跟許知遠當初的默契他也都猜得到。現在,許知遠定然是恨死了顧博齊。打算日日找他麻煩了。
雖然自己也很討厭顧博齊,但是今日畢竟是外甥的滿月,畢竟是大事,他許知遠跑來鬧事算是怎麼回事?
欺負顧家無人,欺負他外甥麼?
雖說恨不得王家一家都死的光光的,但是真碰上了王庭然,許知遠忍不住也有些犯怵,退後了好幾步,硬是沒想出一句話來回。
他現在的酒勁已經過了,也清醒了,自然知道自己現在在做什麼。
正尷尬着不知道該如何下臺,跟着他來的下人都一窩蜂的闖了進來,其中一個穿着青布衣裳的小廝走上前來,輕聲在他耳邊稟報道:“小爵爺,您快回府去看看吧!太太她......太太她鬧得不成個樣子了!”
許知遠就是因爲跟許三太太鬧得不可開交才跑出來喝酒的!
聽到許三太太李韻容又在家裡鬧了,他一時之間愣怔了,不知道自己究竟該如何是好,他覺得現在自己簡直是個笑話!
沒錯,他很恨,恨自己的父親居然娶了自己愛的女人!可是父親終究是父親,他的父親老建寧侯再怎麼不好,再怎麼壞,現在也只是個癱瘓了,手腳不能動的老人而已,可是李韻容日日都要折磨他來取樂。
他看着看着,不知道爲什麼就覺得不忍,但是他才只開口說了一句話,李韻容就跟瘋了似得撲上去對着老建寧侯又打又掐,將老建寧侯折騰得狼狽無比。
他覺得整日間活在這些事情裡,真的都要被逼瘋了!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顧博齊現在居然還樂呵呵的在辦着兒子的滿月酒!這不是一個笑話嗎?
一提到李韻容他就容易失了理智,忍了半天,他站在原地忽然又伸手將桌子捶的震天響,杯盤碗盞摔了一地。
這回真的是忍不下去了!顧博齊指着他,怒道:“你......你給我滾出去!”
“滾出去?”許知遠紅着眼擡起頭,不怒反笑:“你敢讓我滾出去?!顧博齊,老傢伙,你是不是忘記當初腆着臉求我的時候了?還是現在你已經籌到了銀子,以爲還了銀子咱們就兩清了?”
顧博齊不妨他在這麼多人面前忽然又舊事重提,一張老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一時血氣上涌,恨不得翻身吐出一口血來。
“你做夢呢!”許知遠盯着他,連眼睛也紅了:“這一世你休想好過!”
橫豎這場子也已經被砸了,面子也算是丟了,顧博齊也怒氣上頭,伸手想推他。
歐陽燦卻在此時伸手將顧博齊攔住了,他看了看許知遠,回頭去問左手邊第二張桌子旁邊站着的王庭然,問他:“王侍郎,咱們大周朝也不是沒有王法的,你說他這種行徑,夠不夠抓到大理寺去?”
當然夠了,侮辱同僚,辱罵上峰,壞人喜事,哪一樣都值得參他一本!
王庭然笑了一聲,就朗聲道:“那就麻煩賢侄你先將人帶去大理寺了!”
好歹許知遠也是有爵位的人,應天府現在是治不了他,只能把他扔進大理寺去了。
歐陽燦冷笑了一聲,上前推了一把許知遠,道:“走吧,沒鬧夠就回大理寺接着鬧!”
許知遠一聽到大理寺就急了眼,冷笑了好幾聲才道:“我要是去了大理寺,你顧博齊也別想脫身!不用我說你也知道你做了什麼!要參我?那好啊,連着你也要一起被參!”
顧博齊氣的不行,想了一想就也忍不住怒道:“我做了什麼我當然清楚!我做了什麼?我不就是弄丟了你小爵爺一塊玉麼,我照原價賠啊!我連銀子都賠了,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把柄!”
許知遠心煩不已,看着誰都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拉扯了一把顧承宇,怒道:“滾開!”
顧承宇猛地被他拽了一把,又當衆被罵,心中早已經對他積了一肚子的火氣也忍不住了,他面上不顯,默不作聲的退在一旁,內裡卻嫌他的不行。
許知遠不肯走,站在原地跟生了根似地,彷彿跟顧博齊槓上了。
顧博齊氣的幾欲昏厥,站在一旁連氣也喘不上來。
這裡亂的不行,那邊也有人往女眷那邊去報信。
歐陽珊聽的笑臉煞白,氣的不行,怒道:“那小爵爺太不是東西!怎能如此罵我哥哥?”
顧滿早就已經見識過了許知遠那張賤嘴,此刻表現的極爲鎮定,她略微牽起嘴角笑了笑,就安撫歐陽珊:“你當你哥哥傻麼?若是他不想被罵,依着他的身手,還能降服不了許知遠?他怕是故意站在那裡讓人家罵他的。”
歐陽珊不解,想了半日也不得要領,就擡頭道:“你莫不是哄我?哪裡有人甘願被罵的,何況我哥哥可不是願意被人罵的人。”
當然不是,所以纔要許知遠罵個夠本啊。
在同僚的大喜日子跑到人家家裡去大鬧,還對着上峰跟同僚出言不遜,甚至還出手打人,這放到皇子身上都足夠被訓,何況他一個小爵爺?
言官們早就已經看這個橫行霸道的小爵爺不爽了,若是有個人帶頭上書參他,接下來,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皇帝本來就不是什麼喜歡包庇親戚的人,到那時許知遠的處境恐怕堪憂。
不過那又怎麼樣呢?顧滿會心一笑,這也只是他的報應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