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風吹來,吹在雲擎的臉上,讓他打了一個冷顫。雲擎並沒有動,只是攏了攏衣服,然後繼續透過大門望着院子裡。
全嬤嬤知道雲擎在靜遠堂等着,吩咐白媽媽做宵夜,她則是親自送去了兩盆炭火以及手爐。
雲擎也沒推辭,讓人將炭火放在身邊,手爐也接了過去。
全嬤嬤看着雲擎焦慮不安的樣子說道:“王爺別擔心,有王妃在,世子爺不會有事的。”就是母子兩人都要受些苦了。
雲擎苦笑了下,說道:“哪能不擔心呢!阿浩這次受了這麼大的罪。也是我無能,沒能護好他們。”
全嬤嬤寬慰道:“王爺不必自責,這不是你的錯,是幕後之人太過狠毒了。”雲擎有很多不足,但作爲一個父親,他卻是盡心盡力了。
頓了下,全嬤嬤道:“還有,王爺萬不能在王妃面前說這話。否則,王妃會更加愧疚難過的。”要說起來,浩哥兒得天花需要負最大責任的是玉熙。因爲她沒管好內院,給了幕後之人可趁之機。
雲擎哪能不知道全嬤嬤的言下之意:“你放心,我不會在玉熙面前說的。”
沒一會,白媽媽提了食盒過來。食盒下面放了炭火,所以裡面的雞絲麪端出來的時候還是熱騰騰的。
全嬤嬤解釋道:“得天花的人聞不得羶味,所以我特意讓白媽媽做的雞絲麪。”平日給雲擎做的宵夜,都是羊肉面或者牛肉麪的。但現在情況特殊,不能用這些忌諱的東西。雖然現在在門口味很難飄到臥房裡去,但穩妥總沒錯。
雲擎食不知味地吃了這碗麪。
玉熙將浩哥兒哄睡下後,喉嚨疼得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佟芳端了溫着的冰糖雪梨水過來,等玉熙喝完後佟芳低聲說道:“王妃,王爺一直在外面等着,已經等了半個時辰了。”
玉熙忙起身走了出去,到了門口處,玉熙說道:“這麼晚了你怎麼還不去休息?”可惜聲音太小,外面的人聽不到。
佟芳見狀,忙重複了玉熙的話:“王爺,王妃問你怎麼這麼晚還不去休息?”
雲擎臉色微變:“玉熙,你怎麼了?”
佟芳望了一眼玉熙,見玉熙點頭,她這纔開口說道:“王爺不用擔心,王妃只是喉嚨有些不舒服。”
全嬤嬤聽到這話,補充道:“王爺,這些天王妃一直跟世子爺說話說得太多,弄得喉嚨有些不大舒服。我這幾天一直在熬熬滋陰潤肺的湯水給她喝。”
雲擎忙問道:“會有什麼後患嗎?”
全嬤嬤道:“沒什麼後患,休息一段時間就會好的。”後患肯定有,只是現在告訴雲擎除了讓他擔心也沒其他用,還不如說些寬心的話。
雲擎還是相信全嬤嬤的,轉頭問了佟芳:“浩哥兒現在怎麼樣?有沒有好點?”
佟芳代替玉熙說道:“王妃已經哄了世子爺睡下了。王爺,王妃讓你不要擔心,她會照顧好世子爺的。”
雲擎有些擔心地說道:“玉熙,你也要顧好自己呀!”可惜,他不能幫着分擔,只能在外面幹着着急。
佟芳揚聲道:“王爺,王妃讓你快去休息,說明天還有很多事需要你去處理。”
雲擎雖然擔心得很,但也知道留在這裡也沒什麼用。叮囑了玉熙幾句,這才離開。
趁着玉熙休息,佟芳去尋了簡大夫問道:“世子爺這種情況還要多長時間?”
簡大夫說道:“大概還要兩到三天,之後情況就開始漸漸好轉。”
佟芳問道:“簡大夫,王妃現在話都說不出來。再這樣下去兩三天,我很擔心落下後患以後很難好。”
簡大夫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他開的方子還沒有全嬤嬤做的湯水效果好:“只要王妃少說話,每日再喝全嬤嬤做的湯水,很快就會好的。”
佟芳無奈道:“世子爺這個樣子,王妃怎麼可能不說話呢?”
簡大夫說道:“解鈴還須繫鈴人。只要世子爺不跟王妃說話,王妃自然就不會說了。”其實只要手腳綁起來,世子爺不能抓瘙癢處,自然也就不會破相。王妃不說話,並沒什麼影響。
佟芳想了下,決定明日瞅個空跟浩哥兒說下這個事。
其實不用佟芳提醒,第二天浩哥兒就發現了玉熙的異樣。聽到玉熙沙啞低沉的聲音,浩哥兒道:“娘,你喉嚨是不是不舒服?”
說話聲都這樣,想不承認都不行。玉熙避重就輕地說道:“是有點不舒服,不過沒什麼妨礙。”
浩哥兒道:“娘,你別說話了。對了,再讓佟姑姑給你泡降火的茶喝吧!”上火了,喝菊花茶什麼的效果還是很不錯的。
玉熙摸着浩哥兒的頭點頭道:“好。”
過了一會,浩哥兒全身又癢起來了。他讓玉熙將他綁住以後,咬着牙沒吭聲。玉熙想跟他說話,浩哥兒搖頭表示不用。
玉熙看得心疼得直掉眼淚。
浩哥兒強忍着瘙癢說道:“娘,你別哭,我沒事的。”只要熬一熬,熬一熬就過去了。
玉熙擦了眼淚道:“娘不哭。”哭也沒用,還不如做些有用的事。
這日,燕無雙問道:“這已經是雲啓浩得天花的第十一天了吧?”這兩天太忙,都忘記這事了。
孟年一直密切關注着明王府的情況:“從發病算起,已經是第十二天了,不過我們沒有得到雲啓浩夭折的消息。”
燕無雙聽到這話,說道:“都十二天了,怕是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了。”雲擎有四個兒子,雖然雲啓浩很優秀,但他死了也影響不了大局。不過若是他死了,對雲擎跟韓玉熙倒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孟年搖頭說道:“這也不一定。我們得到的消息是四天前的,也許很快就傳來雲啓浩沒了的消息。”頓了下,孟年有些奇怪地說道:“不過根據西北傳來的消息,說那邊沒再追查殺那婆子的人了。”
燕無雙皺着眉頭說道:“怕是雲擎已經認定幕後主使是我,所以也就不再派人追查了。”不得不說,燕無雙對雲擎的解僅次於玉熙了。
孟年點頭道:“這倒是有可能。”雲擎想事簡單,不像韓玉熙想得那般複雜。他若是認定真正的兇手是自家主子,還真不會繼續追查下去。
燕無雙饒有興致地說道:“孟年,你覺得雲擎會對我進行怎樣的報復?”
孟年頭皮一麻,別人都怕被報復,唯恐自己主子是個例外,好像被人報復是件很有趣的事。孟年心裡腹誹,面上可不敢表露出來,說道:“無非就是暗殺下毒之類了。”
燕無雙搖頭道:“報復的手段也就那幾樣,不過不一定是衝我來。”很可能是衝着他的幾個兒子去。
孟年臉色一變,轉而又有些遲疑,說道:“皇上,以雲擎的性子應該不會對幾位皇子下毒手吧!”若是韓玉熙還有可能。
燕無雙笑了下說道:“雲擎是很有原則,從不會濫殺無辜,可那是沒有觸到他的逆鱗。很顯然,這次韓玉辰觸了他的逆鱗。”雲擎有多重視多喜歡雲啓浩這個嫡長子,只看西北傳過來的消息就可以知道了。當然,有這樣一個優秀的兒子換成那個當爹的都喜歡。現在兒子差點被害了,雲擎若是還能堅守原則那就是聖人了。
孟年聽到這話,忍不住說道:“皇上,雲擎要殺的可是幾位皇子。”那可都是主子你的骨肉呢!
燕無雙收了臉上的笑容,說道:“我會派人保護他們的。”在這亂世之中且又身爲他的兒子,若是沒本事又沒運氣,被人害了只能說是他們的命。
孟年覺得這話題有些沉重,立即轉了話題:“皇上,林風遠昨日有給鐵奎下了帖子,邀他一起在得月樓喝酒。皇上,餘志接了許武的差,如今掌管着西北的情報系統。”林風遠的師兄弟以及師父全都是韓玉熙的心腹。這樣的人,孟年覺得不能重用。
燕無雙皺了下眉頭道:“看看他們說了些什麼。”兩個人都不放心,可在燕無雙心目中他更不放心的是鐵奎。他一直都覺得鐵奎心思很深,又會拉攏人。反觀林風遠,因爲是半路加進來的,又是世家子弟出生身上有一股傲氣,跟軍中其他將領關係很一般。
其實燕無雙不知道的是,這其實也是林風遠自保的手段。
阿千在外說道:“皇上,雲南有密信送達。”雲南離京城太遠,加上中途的幾個地方全都是雲擎的地盤,消息就沒那麼快捷。
燕無雙看了消息以後跟孟年說道:“雲擎數日前就從雲南起程回了鎬城。”
孟年一臉驚詫:“雲南正在打仗,雲擎竟然在這個關口回了鎬城?”
燕無雙將密信丟到桌子上,說道:“按照時間算,應該是雲擎得了雲啓浩得天花的消息就往回趕了。”這個兒子在雲擎心目中份量,比他想象的還要重。
孟年搖頭說道:“這也太兒戲了。”竟然因爲兒女事耽擱軍國大事,這也就雲擎能幹得出來。若是孟年知道這是玉熙的意思,估計就不會這麼說了。
燕無雙將密信上說的另外一件事告訴了孟年:“若是雲擎不回鎬城,怕是年前就能將整個雲南拿下了。”
雲擎在軍中如神一樣的存在,有他在士氣就高。如今又攻下春城,正是士氣正盛的時候,一鼓作氣將雲南拿下也不是不可能。可惜,雲擎卻在這個關鍵時候回了鎬城。
孟年說道:“以前覺得韓玉熙是個以大局爲重的人,可這次爲了兒子竟然將政務丟下,這可不是個掌權者該做的事。”簡單來說,韓玉熙也不是個合格的掌權者。本質上,韓玉熙跟雲擎是一類人。
燕無雙聽到這話說道:“所以,韓玉熙不會是第二個武瞾。”在韓玉熙心目中,丈夫跟兒女比權勢更重要。
事實擺在眼前,孟年如今也不得不承認燕無雙說的是對的。
傍晚的時候,燕無雙去了章華宮。玉辰將她挑出的三個人選告訴了燕無雙。因爲燕無雙沒給一個標準,所以她挑的三個姑娘三個性情,一個活潑可愛、一個溫柔似水、一個圓滑世故。
聽了玉辰的解釋,燕無雙沉默了下選了性情溫柔的女子,也就是大理寺卿鄧家的三姑娘。
玉辰小心地說道:“皇上,既然是給林將軍選妻,要不要問下他的意見?”青菜蘿蔔各有所愛,也許林風遠喜歡的是活潑可愛的或者圓滑世故的呢!
燕無雙搖頭說道:“就選鄧家的姑娘。”
林風遠接到賜婚的聖旨後,立即派人去打聽這個鄧家的三姑娘的底細。
顧九很快就將打探到的消息告訴了林風遠:“聽說那鄧家三姑娘不僅長得花容月貌,會吟詩作畫,人也溫柔可親。從及笄到現在,已經有不少人上門提親了。至於爲何到現在都沒定親,據說是鄧夫人太挑剔了。”
林風遠說道:“若是如此,就好了。”就怕性情不是打聽到的那樣。
顧九作爲林風遠的心腹,哪能不知道他心中所想:“這些都是我從鄧夫人陪嫁婆子的兒子那裡打聽到的消息,應該不會有錯。”
林風遠嗯了一聲道:“希望吧!”賜婚的聖旨已經下達,就算不是打聽的那樣,也不能退親的。
鄧家三姑娘在京城之中,名聲也很不錯。不少人知道這消息,都說林風遠好運,能娶到這樣的如花美眷,可不是好運。
第二天.鐵奎在得月樓赴約,笑着說道:“恭喜林將軍,即將娶得******了。”
林風遠苦笑了下,不過說出的話卻跟表情不一樣:“哪能跟鐵將軍比,你是兒女環繞膝下。也是皇上恩典,否則我還得打着光棍呢!”隔牆有耳,在酒樓是不能說機密的事的。兩人這次見面,是以談生意爲名的。
鐵奎搖頭道:“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我那兩個兒子資質平平,將來難以繼承我的衣鉢了。”倒是他的嫡子雖然年歲小,但很聰慧,是塊唸書的料。
林風遠笑着道:“鐵將軍太過謙了。”
喝了一杯酒,鐵奎說道:“林將軍,你上次說的事我想了下,覺得這生意也做得。不過這股的份額得改下,得三七分。”說完這話鐵奎朝着林風遠輕輕點了下頭,這意思是他上次說的事已經辦妥了。
林風遠心頭微定,嘴裡卻說道:“三七分不行,必須五五分。”
兩人爲此爭執了半天,最後約定四六分,林風遠四,鐵奎六。
燕無雙知道兩人是真在談生意,就將這事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