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武看着玉熙神色鬆動,覺得有戲,說道:“義父年歲大了,不宜再操勞,也是義父真心疼愛棗棗,所以纔會動了這個心思。”教出一個徒弟,需要花費很多心血的。
霍長青之前在槐樹山莊,他只是負責引導,訓練等事都是郭循在做。如今槐樹莊的事也都是郭循在負責。得了霍長青的真傳,郭循完全能勝任這個事。
玉熙沒有立即給答覆,說道:“你讓我再考慮考慮吧!”這件事玉熙跟霍長青都沒有錯,只是兩人的想法不一樣。玉熙雖然受了那麼多的苦,這一路成長起來靠的都是自己,但她卻不願意讓女兒再重走她的路。加上玉熙受得是最正統的教導,所以她也希望棗棗跟柳兒以後成爲名門閨秀,得一門好親。
許武也沒指望着玉熙一口就答應,能得到現在這個結果他已經很滿意了:“夫人,義父是真心爲棗棗好,若是他有什麼不當的地方,還請夫人不要計較。”許武是不願意看到霍長青跟玉熙起紛爭,兩人都是雲府不可或缺的人,要是離了心,吃虧的還是他們雲府。
玉熙坦然地說道:“這事我也有錯。”霍長青這事處理不妥當,可她的問題也不小,也是最近受到陳氏跟塗氏的影響,疑神疑鬼的。要不然,這次也不會跟霍長青鬧起來。
許武聽到這話,徹底放心了。
這天晚上,玉熙在牀上碾轉反側,聽到耳房有動靜,她起身走了過去。進屋就看見石榴準備喂柳兒喝奶,玉熙說道:“我來吧!”
石榴沒有遲疑,將裝着奶水的小碗遞給玉熙了。如何喂夫人也知道,不需要再多說。
喂完奶玉熙仍然沒有睡意,摸着柳兒的小臉,低聲說道:“柳兒,一定要好起來,要平平安安地長大。”
藍媽媽壓低聲音說道:“夫人,這天也晚了,你去歇息吧!”就玉熙現在的身體哪裡能操累,一個不小心就得病倒。
回了臥房玉熙將棗棗抱到牀上,摸着棗棗的頭,眼神眼中滿是掙扎。理智自然是讓棗棗跟着霍長青習武好,可情感上她又捨不得棗棗吃這份苦。
糾結了好久,最後迷迷糊糊地睡下了,睜開眼,已經臨近中午了。玉熙苦笑了一下,身體真的不行了,以前再如何也不會睡這麼久。
早膳午膳合在一起用了。
曲媽媽從外面走進來,朝着玉熙說道:“夫人,符將軍過來,說想見夫人。”說這話的時候,曲媽媽神色不是很好。
玉熙笑了一下,說道:“那請符將軍等一下。”只希望符天磊不是來說讓藍媽媽去照顧他兒子,要不然,她可不再給面子了。
符天磊是來道歉的,他也是中午的時候才知道陳氏竟然又打起了藍媽媽的主意。難產的時候是沒辦法,畢竟性命攸關,如今怎麼還能開這個口。
玉熙走進來,先給符天磊福了一禮,說道:“符將軍,不知道你找我何事?”
玉熙穿的是藍色的衣裳,外面披着純白羽紗面白狐狸裡的鶴氅。盤了一個很簡單的髮髻,戴了一支赤金掐絲點翠轉珠鳳凰步搖。臉色有些蒼白,不過卻不掩全身的氣度。
符天磊望了一眼玉熙,迅速移開眼,說道:“弟妹,我是來給你道歉的。我並不知道陳氏竟然起了那樣的心思。”
玉熙沉默了一下,說道:“符將軍,同爲人母,你夫人的心思我也清楚。只是柳兒的狀況也不好,離不得藍媽媽。”說完苦笑一聲,說道:“我也不瞞你,藍媽媽去幫符夫人接生的兩天,柳兒是我親自照料的。有了上次的事,孩子給其他人照顧我也不放心。不過我現在身體大不如以前了,照顧了兩天就病倒了。”符天磊能上門來道歉,至少腦子是清醒的。
符天磊有些慚愧:“讓你也跟着受累了。”玉熙用的是你夫人,而不是嫂子,也表明兩人很生疏,關係不好。
玉熙笑着搖頭道:“符將軍,不是我不放藍媽媽,而是柳兒實在離不得藍媽媽。這孩子早產身體太弱,要照顧的人一個疏忽,可能就會生病……”那些不吉利的話,她不敢說。
說到這裡,玉熙的眼淚就落下來,取了帕子擦了眼淚,擡頭不好意思地說道:“讓你見笑了,我是想起柳兒這些日子遭的罪,心裡難過。”每次看到柳兒孱弱的樣子,她心裡就萬分難過。
符天磊也不知道如何安慰,說道:“雲擎如今已經破了麥城,到時候打下鎬城,再不用怕被人暗算了。”其實等雲擎佔了鎬城,刺殺下毒這些陰招只會更多。
玉熙點頭道:“雲擎這些日子一直在打仗,我這也心驚膽顫,****不得安寧,希望能早點結束這場戰事。”
符天磊說道:“按照這個速度,三月前應該就能攻佔了陝西。”有一個多月的時間,足夠佔了整個陝西。
說了兩句話,符天磊就要回去。
玉熙心裡衡量了一下,開口問道:“符將軍,我聽藍媽媽說你夫人的身體已經被掏空了,可能只有幾年的壽命了,這是真的嗎?”其實這話有些唐突,但玉熙卻是另有想法。
符天磊嗯了一聲,說道:“是。大夫說,精心養着最多也只能活五年了。”結髮近十載,知道這事他心頭也很難過。
玉熙苦笑一聲,跟陳氏比起來她也算幸運了,畢竟她只是五年內不能要孩子,而不是隻剩下五年的壽命。玉熙說道:“上次跟着欽差來的那個洪太醫,醫術很不錯,若是你能請到他給你夫人診治,說不準事情就有轉機了。”
符天磊苦笑道:“不說洪太醫遠在京城的太醫院,請不來。只說現在兵荒馬亂的,怎麼去請。”
玉熙心頭一頓,面上卻不顯露半分出來,說道:“也不是現在去請,等西北的事落定再去請,事在人爲,也許真能請來呢!”
符天磊覺得這有些不切實際。洪太醫是太醫,沒有命令不能離開京城。再者現在他們在朝廷眼中屬於亂臣賊子,洪太醫又不傻,怎麼可能會跟他們有所牽連。符天磊說道:“我已經去信給袁鷹,讓他請蘭州城內最好的大夫來給陳氏診治。”
玉熙點頭道:“西北最好的大夫在鎬城。那你寫信跟雲擎說下這件事,到時候也能尋到好大夫送來。”
符天磊看着玉熙一臉關切的樣子,心頭有些感動。他還以爲自己三番四次這樣麻煩韓氏,韓氏會對他們不耐煩:“多謝弟妹的關心。”若是妻子有韓氏一半的好,這些年也不用如此辛苦了。
回到後院,玉熙沒直接回臥房,而是進了書房。曲媽媽有些詫異,夫人這是遇到大事了。
玉熙提起狼毫毛筆,可她靜不下心來,字也寫得很糟糕。寫了十多個字,玉熙乾脆將筆擱置在筆架上,走到窗前看向外面。望着窗外發着新芽的柳樹,玉熙腦海裡忍不住回憶起塗氏曾經跟她說過的話。塗氏說符天磊曾經跟陳氏許諾過一世一雙人,結果現在明知道陳氏沒幾年壽命,卻不願意給他尋得名醫。她知道請洪太醫到西北來確實很難,可符天磊沒嘗試過就直接放棄讓她真的心寒。雲擎現在對她真心真意,可是將來呢?
五年之內不能有孩子原本就讓玉熙心頭不安,再加上霍長青的話,霍長青那句‘因爲你無子’,卻如一把鋒刃插在她的心頭。讓玉熙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焦慮之中,想得也難免也多了。玉熙想着一旦雲擎佔了西北,那雲擎等於就是西北的土皇帝了,到時候面對各色各樣的美人,到時候霍長青以傳承雲家香火逼迫,加上封大軍等出生入死的兄弟一直勸說,難保雲擎不會動搖。
玉熙忍不住想起了大嫂葉氏,也幸虧大哥一直頭腦清醒,知道妻妾不分會亂家,所以賈姨娘雖然生了兩個兒子,但大哥一直對她淡淡的。要不然大嫂在國公府的日子,哪裡會如此輕鬆了。
白媽媽的叫聲,打斷了玉熙的思維:“夫人,藥膳好了,該吃了。”玉熙做的藥膳藥效不差,只是那味道真心難吃。
玉熙走了出去,將藥膳吃了,也沒再回書房,直接抱了棗棗進臥房,朝着餘婆子說道:“你們下去吧!這裡有我一個人足夠了。”
棗棗側着小腦袋,笑眯眯地說道:“娘,妹妹。”這意思是要去看妹妹柳兒。
貼着棗棗的臉,玉熙輕聲說道:“棗棗,娘沒辦法,只能讓你去受苦了。”霍長青有一句話說得很對,自己沒有自保得能力總想着靠別人,那是極爲不安全的。相同的道理,雲擎現在是好,她也相信雲擎之前跟她說的話是真心實意的。可是將來萬一雲擎變了心思背棄了她,那她豈不是要落到跟陳氏一樣的境地。就算雲擎看在夫妻同甘共苦的份上,跟她大哥一樣對她尊敬有加,她也不願意給別人做嫁衣裳。
棗棗摸着玉熙的臉,叫了一聲:“娘……”
玉熙親了棗棗一口,笑着說道:“好,我們去看妹妹。”是她想多了,以棗棗的這種性子,應該不會出現她擔心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