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奎聽到鐵虎是要休掉金氏,一時之間不知道該不該勸。
金氏不管是作爲一個妻子還是作爲一個母親,她都不合格。可一旦被休,她可能就沒了活路。
沉默了下,鐵奎說道:“阿爹,你將阿孃休了,可能會影響大姐跟二姐的婚事。”
鐵虎搖頭說道:“正是爲你大姐跟二姐,我纔要將她休了。”金氏在他面前老實得跟鵪鶉似的,單隻他自己的話是肯定不會休了金氏。畢竟有女人跟沒女人,區別很大。可爲了兩個女兒,他只能將金氏休掉。
鐵奎愕然:“爲了大姐跟二姐。”在沒想到,鐵虎竟然是這般想的。
鐵虎說道:“你大姐今年十四了,該說人家了。要她趁着我不在家,與人應諾了你大姐的親事,到時候後悔都來不及。”
頓了下,鐵虎還是將心裡的話說了:“以金氏的性子肯定是誰家給的聘禮多,她就將你兩個姐姐許給誰家了。”鐵奎對他很孝順,對春香姐妹兩人也很好,他也一直在爲讓大家過好日子努力。可是鐵虎心裡清楚,鐵奎是不可能永遠留在這個家的。遲早有一天,他是要走的。所以等老了,他能指靠的還是兩個女兒。要讓金氏將兩個女兒胡亂嫁了,等老了他可就孤苦無依了。
鐵奎苦笑了下。他還擔心金氏會將春香嫁回金家去,所以鐵虎說的真有可能。
晚飯金氏都沒出來吃,就躲在屋子裡哭。所以這頓飯,大家都吃得沒滋沒味。
吃完飯,鐵奎拉着春妮到一旁問道:“這段時間,阿孃可有回孃家?”
春妮點頭道:“回了兩次,第二次回去之前還找我要錢,我不給她罵了我一天。”
想起這段時間的事,春妮眼淚都忍不住落下來了:“阿弟,你說我是不是阿孃撿來的,不是她親生的?”若是金氏要買什麼,她不給錢是她不對。可憑什麼給金家,這些錢可都是她阿爹拿命換來的。
鐵奎也忍不住嘆了一口氣說道:“別難過了,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春妮擦了眼淚道:“她能在金家住三五天難道還能住一輩子,總是要回來的。”只有出嫁以後,這種情況纔會好轉。
鐵奎沒將金氏要被休的事告訴春妮。不管如何,春妮都是金氏的親生女兒。她要同意鐵虎的做法被外人知道肯定會說她冷血無情,不同意也是爲難她。
晚上睡覺的時候,鐵奎與鐵虎說道:“阿爹,若是她以後在金家過不下去要回來,就讓她留在鐵家村吧!好歹給她一碗飯吃。”說是留在鐵家村,而不是讓她回家來。
鐵虎嗯了一聲:“這個隨你。”
第二日一大早鐵虎就去了村長家裡,他將準備休掉金氏的事告訴了九太爺。
九太爺驚得不行:“好端端的,你做什麼休妻了?”除非是犯了不可饒恕的過錯,否則不會休妻的。
在九太爺面前,鐵虎自然不會說是爲了春香姐妹兩人。只要鐵奎一日不說離開,他就不會將鐵奎的身份泄露出去。而且,他還叮囑春香姐妹兩人不準將這事告訴任何人。至於金氏,壓根就不需要叮囑。因爲金氏心裡就認定,鐵奎是他親生兒子。
鐵虎說道:“當初三十兩銀子買下她的時候就說好了,以後她跟孃家斷絕關係老死不相往來。可生了春香以後,總是鬧死鬧活的要回孃家。看在孩子的份上,我也就順了她的意。”
九太爺知道金氏是買來的媳婦,卻不知道竟然花了三十兩銀子。要知道,三十兩銀子都能買五六畝中等田了。金家的女兒,哪就那麼嬌貴值三十兩銀子。
鐵虎嘆了一口氣說道:“有了頭一次,每年逢年過節都鬧着要回去。每次回去,都要帶幾張好皮子跟一二十斤肉。給孃家再多的東西她都捨得,可在家卻連口肉都捨不得給春香與春妮吃。”其實鐵奎沒出生之前,金氏雖然不喜歡兩個女兒倒也沒苛待過。可鐵奎出生之後,當着鐵虎的面倒還好。鐵虎不在家,家裡什麼好的都是給鐵奎吃。兩個女兒,只有看的份了。
九太爺聽了這話,氣就有些不順了。拿着鐵家的東西去貼補金家,然後還餓着他們的孩子,這世上哪有這樣的道理。
“奎子一歲多的時候,她又要回金家送端午節節禮。我不讓,她就偷偷地帶了奎子跟在我後頭。也是那次,奎子落下了病根。”兒子生病以後,他就日夜忙着賺錢對兩個女兒也疏忽了。
九太爺說道:“她再多的不是,也是春香跟奎子的親孃。你將她休了,以後孩子親事都不好說。爲了孩子,也不能休妻。”
鐵虎搖頭說道:“去年金家的人將收上來的糧食賣了,沒吃的上山找我們要糧食。當時我跟奎子去山上打獵,金氏就給了他們三袋糧食。春香跟春妮攔着,金家的人將兩孩子打得躺地上起不來,她不僅不護着反而幫着金家的人罵兩孩子。九太爺,畜牲尚且知道護自己的崽,金氏連畜牲都不如啊!”說這話的時候,鐵虎的眼眶都是紅的。
當日鐵虎說休妻,並不僅僅是三袋糧食的事,而是心底積攢的怨氣爆發了。
頓了下,鐵虎又說道:“那次之後我就想要休妻,是幾個孩子跪在地上求我,我才忍着她的。卻沒想到她竟然變本加厲,對春香姐妹兩人不是打就是罵。”
九太爺聽了這些話也厭惡金氏,但老話說得好,寧拆一座廟,不毀一樁親。而且,休妻對子女的影響很大。
“春香也十四歲了,現在就可以給她說人家。再過兩年,春妮也可以說人家了。”姑娘嘛,總是要嫁出去的。
鐵虎搖頭說道:“這一個多月,金氏又回了金家兩趟。第一次送去了十多斤的板栗核桃跟家裡僅剩的七斤多臘肉;第二次逼着春妮拿錢沒成功,就將家裡的蘑菇木耳等山貨以及六斤白麪全都拿去金家了。九爺爺,以前在山裡下山不方便。可現在這裡離金家就幾步遠,她是有什麼都搬去了金家。九爺爺,我就是有金山銀山也不夠她搬的。”
這些話是鐵奎讓他對村長說的,這個休妻的說法最有說服力。
一巴掌拍在桌子上,九太爺說道:“休,這樣的女人必須休。”主要是姑娘是別人家的,態度差點就差點。但將夫家的東風都搬回孃家去,這樣的女人哪能留。
說完這話,九太爺就帶着鐵虎說道:“我與你一起去金家村。”
鐵虎以爲寫一張休書給金氏,然後將金氏送回家就完事,殊不知這樣做後患很大。金家的那些人都是沒臉沒皮,鐵虎不將休妻的緣由說清楚,到時候金氏一定會在外說春香跟春妮的壞話。姐妹兩人名聲被毀,別想再說到好人家了。這也是爲什麼鐵奎會插手這事,只有讓衆人知道金氏搬空夫家貼補孃家,讓鐵虎忍無可忍才休妻,外人才無可指責。因爲這樣的媳婦,誰家都消受不起。
九太爺讓他大孫子寫好休書,然後就去找了金家村。
到了金家村,九太爺帶着鐵虎去金家,讓他大孫子去找金家村村長跟族長,讓兩人前來做見證。
到了金家,九太爺將鐵虎要休妻的事說了,且將休妻的原因告訴來看熱鬧的村民。
鐵虎一臉沉痛地說道:“那麼多肉拿回金家眉頭都不眨一下,閨女蒸兩塊臘肉就罵孩子又饞又懶,還詛咒孩子以後嫁不到好人家。這樣惡毒的婦人,我是再不敢留了。”
村民聞言,不少人竊竊私語。
金氏聽到這話,哭得不行:“孩子他爹,我娘生病了說想吃肉跟餃子。我沒辦法,只能將家裡的臘肉跟白麪拿了來。孩子他爹,我娘辛辛苦苦這些年,總不能讓她病着一塊肉跟一碗餃子都吃不上吧!”
鐵虎冷冷地看了金氏一眼。到這會還不認爲自己有錯,改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九太爺看也不看金氏一眼,朝着金家人跟金家村的村民說道:“以後金氏就與我們鐵家再沒有關係了。”
看着鐵虎要走,金氏跑上去拉着他的胳膊,卻是被鐵虎大力一甩跌倒在地。
春香跟春妮知道金氏被休以後,姐妹兩人都有些懵了。
鐵虎說道:“你們別難過了,沒了她,以後我們會過得更好。”
中午飯姐妹兩人都沒吃。
春妮淚眼漣漣地找了鐵奎問道:“阿弟,阿孃是不是因爲我才被休的?”金氏對她再不好,那也是她親孃。若是因爲她被休,她這輩子都難心安。
鐵奎搖頭說道:“不是。阿爹是擔心阿孃將家底都搬給金家才休妻的。”
“阿弟,真不是因爲我的原因?”金氏原本對姐妹兩人就不怎麼好,這一段時間金氏對她非打即罵。她對金氏,早就沒了感情。
鐵奎說道:“真要說起來,阿爹其實是爲我們姐弟三人。若是阿孃將家底都掏空,以後阿爹就沒錢給你跟大姐置辦好的嫁妝,我以後也沒錢娶媳婦了。”
春妮聞言,心底的負罪感纔沒了:“阿弟,要以後阿孃過得不好怎麼辦?”就金家那些人,都是一些吸血鬼。金氏回了金家,哪能有好日子過。哪怕討厭金氏,可也是她親孃。
鐵奎搖頭說道:“二姐,現在操心這個也沒有用。”
春妮嗯了一聲,然後說道:“阿弟,我想去抓了兩隻小豬崽來養。阿弟,你覺得如何?”可以說鐵奎是她的主心骨了,有什麼事都會跟鐵奎商量。
鐵奎不同意,說道:“養豬一日三餐都要打豬草,地裡的活已經很重了。要再養兩頭豬,我怕你們會累着。”他們只能搭把手,地裡的活計主要還是靠姐妹兩人。
“不會。我跟大姐早些起來去打豬草,不會累着的。”在山裡,才真的是從早忙到晚片刻停歇都沒有。跟以前比起來,如今很輕鬆了。
在春妮跟春香的堅持下,鐵奎同意了:“我讓阿爹給你們買豬崽的錢。”
豬崽的事,李大娘已經幫忙打聽好了。鐵虎一給錢,春妮就趕緊付了定金。
沒兩天,小豬崽就抱過來了。爲此,鐵虎就用土坯搭建了一個豬圈。
自這日以後,春草跟春香每天天剛亮就起牀去打豬草。回來後,姐妹兩人一個做飯一個煮豬食。
看着姐妹兩人忙忙碌碌的聲音,鐵奎也沒有多話。習慣幹活的人你讓她歇下來,她也歇不住。
在山下呆了幾天,父子兩人又要上山。考慮到春香跟春妮兩個大姑娘在家不安全,鐵虎請了李大娘到家住。
鐵虎手受傷打不了獵,不過這次上次主要是爲虎皮的事。
在山上呆了半個多月,這段時間鐵虎就教鐵奎如何設置陷阱。運氣不錯,經常能逮到野兔跟野雞等小獵物。大的,就沒那麼容易掉入陷阱之中了。
看到鐵虎又空着手回來,春妮擔心地問道:“阿爹,是不是山裡的獵物現在不好打了?”上次他阿爹也是空手而歸,這次又是,這讓春妮忍不住操心起以後的生計了。
鐵虎說道:“不是,是這段時間沒休息好,不敢去打獵。”受傷的事沒告訴姐妹兩人,怕她們擔心。
春妮聽了這話以爲鐵虎是爲休了金氏這事傷心,嚇得不敢再說話了。
鐵奎察覺到春妮神色不對,問道:“二姐,怎麼了?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春妮糾結了下,想着就算她不說鐵虎很快也會知道:“阿爹,阿孃改嫁了。”
鐵奎愣住了。他們上山不過半個多月,怎麼金氏就改嫁了。
春妮說道:“我聽大娘說,金家的人將阿孃嫁給了一個五十多歲的鰥夫。說是嫁,其實就是賣,金家收了對方二兩銀子沒給一分錢的嫁妝。”
鐵奎問道:“她沒回來找你們嗎?”若是金氏回來找,表明還惦記幾個子女。
春妮搖頭道:“沒有。”金氏沒找上來是好事,要不然她都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鐵奎頓時說不出的失望。說什麼最疼愛鐵奎這個唯一的兒子,其實在她心裡最重要的還是金家那些人。
鐵虎沉着臉說道:“以後你們誰都不許再提這個人,我們與她已經沒了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