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圓月高掛在天空,柔和的光束打在了院子裡的桂花樹上,靜謐的夜晚,暗傳花香,偶爾遠處傳來打更聲。
突然,映月閣傳來一聲淒厲的慘叫,躺在外間侍候的珠兒一骨碌下了牀,拽着衣服邊走邊披就進了內室,挑了油燈就到了牀前,瞅着小姐痛苦的皺着眉,她連連喊着:“小姐、小姐……”,見小姐睜開了眼,她忙絞了溼帕子細心的爲小姐擦拭額頭的冷汗,心疼地說:“打小姐前兒從那樹上摔了下來,就總是不斷地做噩夢、愛發呆,唉,我可憐的小姐,這回可是受了大驚嚇?您往常哪曾這般過……”
嘟着嘴,珠兒的絮絮叨叨還在繼續,讓噩夢中驚醒過來的簡雲初又升起了一種不真實的感覺,自己重生在了昭慶三十八年,當年自己九歲的時候!而珠兒和環兒則在自己到達京城後,被大伯家以各種理由打發了出去。
門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只見一位面容姣好的夫人走了進來,外罩了一件淺黃色外衫,內穿着淺紫綢衣抹胸,下身着黃色羅裙,繡鞋輕移,散披着的長髮有些微亂,急切地走到雲初近前握住她的手:“我的初兒,可是又做噩夢了?不要怕,爲娘在這兒呢”
看着孃親那慈愛的面龐,想着孃親當年的過世,雲初心頭升騰起濃濃的愧疚,繼而思及到那些惡毒之人,簡夫人宋錦如看着女兒紅紅的眼裡似乎是流露出惱恨之意,忙說到:“聰兒實在是太頑劣了,這次竟是哄騙你樹上有那金雀兒,又搬走了小几,害的你摔成這樣,這個猴崽子,他以爲大家都似他那般上躥下跳又皮糙肉厚扛摔打嗎?”……。
“噗嗤”一聲,雲初笑出了聲,擡手輕按下眼角的淚,她伸出雙臂抱住了母親:“不,娘,不怪聰兒,您別真惱了他。他也是想着讓我多到院子裡走走,免得做那書呆子”頓了一下,雲初看了看孃親倉促披上的單薄衣服,說到:“還有啊娘,這八月天的夜裡,更深露重的,您可要多穿這點兒”宋氏看着把頭埋進自己懷裡的女兒,愣了一下,自己這個從小愛書,知禮受禮的女兒,雖是懂事聽話,卻也很少做出這樣示好撒嬌的舉動,心頭一軟,用手撫着雲初的頭,隨着母親進來的大丫鬟雙清笑道“夫人這不是擔心小姐你嘛,你那一聲啊,可是把夫人嚇壞了”。
聽到此話雲初笑看了她一下,繼續說着“娘,很開心,我有疼愛我的爹爹和孃親,很開心聰兒這樣活潑懂事,真想永遠和你們在一起,真想時間就停到這兒!”宋氏不禁樂了,“傻孩子,我這樣好的女兒,當然捨不得你早早離開孃親,可是將來啊,只怕那李家小郎君將來會等不及的……”
“哦?我家女兒如此寶貝,我自是不捨得讓她早嫁,定是要在我們身邊多留些時日吶!”
看到穿戴整齊走進屋內的男子,雲初眼眶又紅了,祖父當年是正三品的翰林學士,學士府出身的父親簡容,是昭慶二十八年的進士,發榜當日求娶輔國將軍府的大小姐爲妻,一向開明並惜才的輔國將軍並沒反對,而在外祖母教導下的溫婉母親更是對這位知上進的翩翩才子傾情,而外祖父母原先不知道,先前父親遊學時倆人便機緣巧合之下已相識。一向對父親嚴苛的祖母趙氏,不知何故十分不喜母親,在外祖父爲國捐軀、母親早產生下自己後,祖母命父親納趙家庶女爲妾,次年生下一女。自己三歲時,父親得皇命任正七品潁山知縣。當年,隨父上任的母親懷孕並生下弟弟簡聰。之後第二年,祖父病逝,而祖母對待父親的態度卻愈加惡劣!在自己的印象中,父親是個才子,善良但不迂腐,而他更是一個至孝之人,常爲祖母態度傷神。
這時的父親還健在,但是她清楚的記得這一年的中秋過後一個月,父親突然病重躺在了牀上,心急的母親找了很多大夫來看,都說是鬱結於心,身子虧損又沒能早早治療。又過兩個月,父親便撒手人寰,而云初他們娘三個也開始了悲慘的寄居生活。
現在想想,府裡每個月都是要請保和堂的劉大夫來請平安脈的,怎的長久沒有發現父親的身體異常?外院管家張忠,是父親的奶兄,而奶嬤嬤張寧氏則是當年由祖母找來的人,平日裡對母親異常嚴厲,起居生活多加干涉,母親性子柔和不想與之計較。現在想想,一個奴才,就算是仗着自己奶過主人,也不至於如此不知分寸,又哪裡來的膽子苛待主母?
轉念一想,雲初張口說道:“父親,女兒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能不能請個大夫給女兒診診脈?”
“呵呵,這孩子,趕明兒讓張管家去尋大夫過來就是。”
“不,父親,張管家總是尋那個牛眼睛的劉大夫,怪嚇人的,我可是要自己去找一個長得面相和善的老大夫,免得我被摔的驚嚇沒退,又添新驚嚇!”
劉大夫劉傳喜,眼如銅鈴,平時嚴肅不苟言笑,看起來是有點兇。
看着女兒調皮的樣子,夫妻倆相視而笑,皆道:“好,只要我家初兒願意,自要找一個讓初兒滿意的。”同時,一直以來對女兒的擔心少了一分,女兒不再沉悶,變得更加親近父母,有了些小女兒態,更讓父母放了心。
父母看着雲初合上了眼狀若睡熟,方纔相攜而去。珠兒也端着銅盆走出了內室。
他們不知道,離開後自己的女兒突然睜開了眼,靠坐在牀邊,此時的她再也難自控,想到又能見到疼愛自己的親人,禁不住淚水漣漣,能夠重生很好,感謝老天爺能給自己這個機會!
看着自己屋子,桌子上還擺放着一些書籍,父母知自己喜歡看書,月例比弟弟多出一份留着買書用。他們不太瞭解的是,自己買的各種名目的書擺滿了那大大的書架,可是最喜歡看的是兵法與史書,兵法,詭道也,如今的雲初,不再想做那紙上談兵、棋盤殺伐的人,就用這兵法在內宅之中殺出個你來我往,管教那些牛鬼蛇神無處遁形。
窗戶邊,淺綠色窗紗隨風搖動,空氣中浮動桂花香久久不能散去。
次日一早,正在梳洗的雲初聽到外面有人說到,“姐姐我來看你了,你又做惡夢了?真是,以後我可不敢帶你玩了,我是想着你在院子裡散散心,不要總悶着呢!”說這話,只見一個小小少年走到了跟前,後面跟着的小廝春樹機靈的快走兩步打開簾子,少年皺着眉頭看着雲初,雲初好笑的看着這個六歲的男孩,臉如桃杏,一身墨綠的羅衣,頭髮用祥雲紋的沉香木簪束起,身上帶了一股子淡淡的木頭香味,點漆般的瞳仁靈動閃爍,看到雲初這樣看着他,心虛,便低下了頭:“姐姐,你不要這樣看着我嘛,我也不是想害的,你不要生氣了吧!”
一旁的珠兒打趣道:“呦,小少爺,太陽打西邊出來了,您這是在道歉呢啊?這還是我們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少爺嗎?換了瓤子了?”
雲初樂不可支,“呵呵,不鬧了,傻弟弟,我不生你氣,你要是覺得心中有愧,就做回小男子漢,一會兒用過早飯後,護着我去出門走一趟”。
簡聰立即開心答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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