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崢拿着檔案走了出去。
病房裡,就只剩下穆衡和樑緣。
他靜靜地站在牀邊,打量着牀上的女人。
腦海裡鬼使神差的回想着第一次她跪在自己面前,求他的樣子。
當時他一心只當她是爲了接近自己,可以拋棄臉面和自尊心的女人,要不是調查了她的身世,發現她和自己的遭遇那麼相似,這才勾起了心中的一絲憐憫,將她留了下來。
沒有最初的一紙合約,就不會有接下來的種種相處。
樑棟雖然是她的父親,但是那種因爲出軌毀掉一個家庭的男人,恰巧是他生平最恨的。當年如果不是他那該死的父親,他的母親又怎麼會……
好在,那個男人已經死了。
而眼下,既然那家人惹到了他,就要做好付出代價的準備。
穆衡平靜下心情,揉了揉眉心。
他這才意識到夜色已深,爲了樑緣的事情折騰到了大半夜。
一抹倦意襲上來,他徑直坐到了一旁的椅上,手抵着眉弓處,合上眸子休憩了起來。
凌晨天未亮時,樑緣總算有了一絲動靜。
她的頭仍舊昏沉的厲害,可是鼻子裡消毒水的味道卻讓她睜開了眼睛。
四下裡昏暗,看不清楚,周圍都是靜悄悄的。
樑緣發現自己躺在牀上,而不是冰冷的地板上,這讓她意識到:自己此時已經不在那個雜亂的儲物室裡。
她從牀上翻身坐起來,碰到手臂上包紮的傷口時,忍不住痛哼了一聲。
藉着窗外並不算皎潔的微弱月光,樑緣赫然發現屋子裡的椅子上有一個身影。
那熟悉的輪廓讓她心裡面一緊,愣愣的打量着他。
他高大的身形坐在椅子裡,筆直的雙腿自然地微開,一隻手擱在腿上,另一隻手撐着他輪廓分明的俊臉,眸子緊閉,眉間皺起冷峻的線條。
他坐在這裡,難道是在守着她?
樑緣忍着身體的不適,從牀上下來,害怕驚擾到他,所以她特意放輕了動作,小心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在昏暗的屋子裡,她靜靜地注視着他,那些往日裡被她刻意掩飾起來的情愫,此時無聲地傳遞出來,一點點滲透到她澄澈的眼眸裡。
是你救了我嗎,阿衡。
她忍不住的擡起手,想要觸碰他的臉頰,他的身體卻突然微顫了一下,嚇得她趕緊把手縮了回來,屏氣凝神地看着他。
穆衡突然打了一個淺淺的噴嚏,然後吸了一下鼻子。
這麼冷的天,這樣在椅子上坐着睡覺,容易感冒吧。
樑緣心裡一軟,擔憂的看着他,然後轉身把病牀上的一張薄毯拿了下來。
另一隻手纏着紗布不大方便,她就單手抓着毯子的一角,小心翼翼地蓋在他的肩膀上,然後細細地把毯子捋好,將他裹得嚴嚴實實。
做完這一切,擡眼,卻赫然對上他的目光。
幽暗中,兩人四目相對,有短暫的沉默。
“醒了?”他問。
樑緣有些尷尬的直起身子,將手從他身上收回來,點點頭:“嗯。”
又看了看他仍舊睏倦的面色,說道:“天還沒亮,要不,你去病牀上休息一會兒?”
說完,她對上他赫然沉了沉的黑眸,怔了一下,自己胡說什麼:病牀那麼小,怎麼容得下他一米八幾的個子,況且……她這樣會不會讓他誤會,自己是邀請他跟她一起睡?
想到這裡,樑緣低下頭咬了咬脣。
“不用。”果然,他冷聲拒絕。
僵持了一會兒,又聽他低沉冷冽,透着隱忍怒意的聲音傳來:
“被關在裡面不知道打個電話過來?”
語氣裡帶着明顯的斥責。
樑緣攥了下手心,“我……手機被拿走了。”何況,他都把自己的號碼拉黑了,怎麼給他打?
穆衡靜靜看了她一會兒,輕哼了一聲,“你既然沒事兒,那待會兒自己回去吧。”
說完,他就把身上的毯子拿了下來,起身,邁着有點僵硬的長腿徑直離開了病房。
樑緣看着他毫無留戀的背影,一抹失落劃過心裡。
穆衡走出醫院大門,寒冷的風吹打在他冷冽的臉上。
“阿嚏——”他忍不住打了個噴嚏,而後煩躁的揉了揉高挺的鼻樑,快步走進了停靠在一旁的車子裡。
打開暖氣,溫度上來,他這才舒服了點。
真是見鬼了,薛倫告訴他,樑緣的情況不嚴重時,他就該瀟灑的走人,留她在病房裡躺着,而不是坐在椅子上等着她醒過來。
更無語的是,他睜開眼睛看到她那雙溫柔而明亮的眼眸,竟然像是受到蠱惑了似的,剛纔她讓他留下,他甚至想要點頭答應。
幸好,自己及時清醒過來,離開了那裡。
穆衡坐在車子裡,一雙黑眸變幻不定的看着將明未明的天空,緩緩地點燃了一根菸。
天色漸漸明朗,薄霧中晨光熹微。
他的車子這才緩緩離開了醫院。
樑家。
“樑先生,從現在開始,你旗下的所有資產包括這棟別墅,都將劃入穆先生名下,希望你們在今天之內搬離。”
這一天之內發生的變故實在是太多,讓樑棟從四十多歲,瞬間看上去老了一輪。
他到現在都沒搞懂,自己怎麼就淪落到這個地步,董事會怎麼會突然同意穆先生收購自己所有的企業。雖然,他那公司確實岌岌可危。
秦美珍和田蜜剛從外面逛街回來,一見到家裡混亂的狀況就驚訝了。
“爸爸,出什麼事情了?我們爲什麼要搬走?”田蜜快步走到樑棟身邊,大聲說道。
昨天晚上才狠狠地報復了樑緣,她今天一大早就心情極好的拉着媽媽去逛街買東西。結果沒想到回來的時候竟然看到這麼多人在把家裡面的東西往外面搬。
搬離?
她們住得好好的,爲什麼要搬?
樑棟此時火燒眉頭,語氣也不大好:“我怎麼知道!穆先生這是要逼死我啊!”
“穆先生?”田蜜心裡面一驚,不大確定地低聲說道:“難道是因爲昨晚的事情……”
“嗯?難道你昨天得罪穆先生了?對了,你昨天去了朋友親戚家的酒莊,參加酒會,你是不是在酒會上把穆先生得罪了?”樑棟從田蜜閃躲的表情就產生了懷疑,語氣加重,目光沉沉的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