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音樂的持續,穆逸熙的身體在變得越來越放鬆,空氣中,同樣的也瀰漫着一種安詳幽香的氣味,這一切,全都是爲了催眠所做的準備。
盧卡醫生看了一眼此刻穆逸熙身上連着的那些儀器,用着平緩的聲音開始進入着催眠的節奏。
娓娓道來的聲音,彷彿在把人漸漸的拉回到了那個特定的時間,那個曾經黑暗的歲月中。
“……那一年,你才14歲,你14歲的時候,有發生過什麼讓你印象深刻的事情嗎……”
“印象深刻……14歲……我……我生日的時候……”穆逸熙喃喃着道,從他的狀態來看,盧卡醫生確定穆逸熙已經進入了催眠狀態。
“你生日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情?”盧卡醫生接着問道。
“父親……和大哥在等我們……暖暖……暖暖想要去玩摩天輪……母親……帶着暖暖去了……暖暖的帽子落下了……我要去找暖暖……把帽子……給她……”
穆逸熙的聲音,斷斷續續的響起在寧靜的房間中,儀器上的數字顯示,一切正常,他正處於被深度催眠的狀態。
盧卡知道,現在對於穆逸熙來說,他的腦海中,正浮現出他生日的那一幕。
而生日那天……據盧卡所知,真是穆逸熙被綁架的日子!這一點,從他之前從穆逸熙那邊得到的病例中就有寫出。
看來,還真的是一下子找對了。盧卡頓時更覺得信心倍增,如果能夠確切的知道穆逸熙被綁架後所發生的事情,那麼對於治療這種人格分裂症,會很有幫助。
正所謂對症下藥。
“那麼接下來又發生了什麼,你的帽子,給了暖暖了嗎?”盧卡繼續問着,催眠在這會兒,已經開始進入了關鍵時候,所以盧卡也越發的小心起來了。
“沒有……給……”穆逸熙道。
“那麼你見到暖暖了嗎?”
“見到了……她和母親在一起……她們在……摩天輪下面……”
穆逸熙的腦海中,在繼續回放着那一天的的情景……而他原本平靜的神情,也開始起了一些細微的變化……
另一邊,顧曉曉只覺得自己像是置身在一片迷霧中,四周圍的一切,她都看不清,而她也不知道自己該走向哪兒。
想要走出迷霧,可是卻不知該走向哪個方向。
“曉曉!”彷彿又什麼聲音在喊着她。在迷霧中,一個身影若隱若現,那身影,是那麼的熟悉……即使被迷霧所遮擋着,但是顧曉曉卻可以認出……那是穆逸熙的身影。
是熙,還是逸熙?
她想着。
可是緊接着,另一個方向,又有着一個聲音在喊着,“曉曉……”
和之前的聲音,是一樣的!而當顧曉曉轉頭望去的時候,不知是聲音,就連那迷霧中的身影,都一模一樣。
兩個身影,都在迷霧中站立着,喊着她,朝着她伸出了手,而她,卻不知道自己該向着誰走過去。
就彷彿又一次的要她做出選擇。
爲什麼,爲什麼總是要讓她做出這種二選一的選擇?!
“不……不要……”顧曉曉猛地睜開了雙眼,印入眼簾的,是一片暗金色的天花板。
這裡是……她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只覺得自己後頸處陣陣的發疼。
“你醒了啊。”一道聲音,響起在了她的身邊,她猛然轉頭,卻又因爲扭動脖子的關係,而倒抽了一口氣,在看到了穆暖曦和楚臨後,她也頓時想起來,自己是被楚臨的人給帶過來見穆暖曦的。
對了——“逸熙呢?!”顧曉曉猛然想起,之前她明明還是和逸熙在一起的啊!
“我二哥走了。”穆暖曦道,“你感覺怎麼樣,脖子痛得厲害嗎?”
顧曉曉這會兒壓根顧不上脖子的痛,只是一把抓住了穆暖曦,急急的問道,“那逸熙去哪兒了?”她的耳邊,彷彿還回蕩着逸熙最後在她耳邊所說的那句話——“可是,曉曉,現在的我,已經不想要聽你說下去了。”
他……不願意再聽她說什麼了。
而那時候,他的聲音聽起來是那麼的空曠,那麼的縹緲,仿若隨時都會飄散,仿若哀莫大於心死似的。
不,不可以這樣,她有好多話要對他說!
她對熙心疼,會用真心對待熙,可是她又何嘗不是這樣的對他呢,當他頭痛,當他在噩夢中驚醒,當她知道他因爲被綁架,失去過那一年的記憶,她不止是在爲熙心疼,也在爲他而心疼。
即使他沒有那一年的記憶,可是他的身體所受到的傷害,卻一直是由逸熙在繼承着,骨頭的斷裂,十根手指幾乎廢了,他習慣的電擊……那時候,他被找到的時候,究竟有多少的傷呢!而在他清醒之後,又養了多久的傷,身體纔好起來了?
這些,都是逸熙在承受,而那段時間,人格分裂,記憶失去,身體受到重創,那些日子,他又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每每想到這些,她的心就會有種擰起的疼痛。
穆暖曦並沒有回答顧曉曉的回答,只是道,“我二哥去哪兒,似乎和你沒關係吧,你關心的只是熙,不是嗎?”
顧曉曉用力的咬了一下自己的脣瓣,讓自己更清醒一些,“告訴我,逸熙到底在哪裡!”她死死的抓着穆暖曦的胳膊,無論如何,都要得到一個答案。
穆暖曦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被顧曉曉所抓住的地方,開始隱隱的痛了起來。
而楚臨,自然也發現了穆暖曦的神情變化,於是一個箭步上前,原本的慵懶,變成了一種凌冽懾人的霸氣,“放手!”
他的手,抓住了顧曉曉的手腕。
“我只想知道逸熙在哪兒,只要你們告訴我,我就放手,否則的話,就算今天把我的手弄殘廢了,我也不放手!”顧曉曉道,語氣中有些一種決絕的堅決。
楚臨的臉上有着明顯的不耐,似乎還真的打算要把顧曉曉的手給折了,倒是穆暖曦,趕緊在楚臨動手前道,“停,你別真動手!”
穆暖曦和楚臨認識那麼多年,自然知道他下手沒個輕重。
楚臨倒是乖乖的停下了手上的動作,而穆暖曦認真的看着顧曉曉道,“你知道嗎?我從來沒見過我二哥露出今天的那種表情,有些人,就算外表冰冷,但是卻不代表不會受傷。”
顧曉曉同樣認真的回道,“我知道,請你相信我,我比你更不願意看到他受傷。我愛的是逸熙和熙,不管什麼主人格還是副人格,對我來說,都是穆逸熙。我知道,我現在這樣的狀態,也許對你來說,會很混亂,可是……至少有一點,我可以很明確的告訴你,我比你更不願意逸熙受到傷害!”
穆暖曦定定的凝視着顧曉曉,像是在審視着她話中的真實性有多少,片刻之後才道,“我二哥去了研究機構那邊,現在和盧卡醫生在一起。”
“什麼?”顧曉曉一驚,鬆開了穆暖曦的手,打算要離開這裡。
“顧曉曉!”穆暖曦突然喊道,“希望你記得剛纔給我的保證,別再傷害我二哥!”
“好。”這是她的保證!
顧曉曉準備要離開,而穆暖曦突然又開口道,“那我和你一起過去。”
顧曉曉再次楞了一下,而一旁的楚臨也愣住了。
“我和你一起過去,真巧,我也放心不下我二哥。”穆暖曦道。
既然穆暖曦要離開,那楚臨自然也是跟着一起去了。
楚臨直接開着車,載着穆暖曦和顧曉曉前往着醫療機構那邊。
顧曉曉坐在後座,滿腦子都是穆逸熙的事情,而穆暖曦,則從後視鏡中,若有所思的打量着顧曉曉。
車子倒是很快就開到了研究機構的正門前,這一次,因爲有穆暖曦的關係,倒是沒有被保安攔住,直接進去了裡面。
只是當三人來到了盧卡醫生的診室門口前,卻被護士告知,盧卡醫生正在裡面爲穆逸熙進行催眠治療,所以現在不能打擾。
“催眠?”顧曉曉的眼睛倏然瞪大了,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着。雖然她知道,當逸熙做出了要讓熙消失的決定,當她並不能讓逸熙打消這個念頭的時候,那麼事情遲早會走到這一步,只是……進行催眠治療的話,那麼屬於熙的人格……
“顧曉曉,我希望你還記得你之前對我說過的保證。”穆暖曦的話,突兀的響了起來,“我二哥現在在裡面進行治療,你喜歡那個副人格,是你的事情,但是你無權去阻止破壞我二哥對他自己身體疾病的治療。”
顧曉曉抿着脣,苦澀一笑,她知道,穆暖曦說的都是事實,治不治病,根本就不是她能去決定的。她所能做的,似乎只有在這裡等待而已。
顧曉曉和穆暖曦還有楚臨分別坐在了診室外的休息區座椅上。
顧曉曉低着頭,而楚臨則是突然捧起了穆暖曦的手,後把她的衣袖猛的往上一卷。
“你幹嘛?”穆暖曦道,想要收回手。
“別動。”楚臨皺着眉,看着穆暖曦胳膊上的幾處淺淺的紅印,“這是剛纔被抓的?”這個被抓,自然是指在雅間的時候,顧曉曉在要知道穆逸熙下落的手,曾用力的抓着穆暖曦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