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樣的四目相對,心魂契合,彷彿此時此刻便是永恆,之後有多少風刀霜劍,生死一瞬,都不過是等閒而已。
但世上終究沒有永恆,不須滄海桑田的變化,轉眼之間,一切便灰飛湮滅,什麼也不曾剩下。
疏真連續咳嗽着,蒼白麪龐上帶上了幾分病態的嫣紅,整個人看起來憔悴瘦弱得皮包骨頭。
葉秋凝視着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先前那個明麗颯爽的小師妹……他嘆了口氣,搖了搖頭道:“冤孽……”
風吹過,天氣越發轉涼,落葉翩翩,從枝頭飄飛而下,落到窗櫺上,越發讓人覺得蕭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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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淑容下死命絞住了被角,聽着奴婢們從宮外傳來的消息。她的面色在燈燭之下,顯得有些青幽,一雙嫵媚美眸閃動着可怖的光芒,整個人都似妖姬鬼物一般。
她深深的吐出一口氣,眼角眉梢都帶上了頹然,白瓷肌膚上的條條細紋也越發清晰,“歐陽瞻完了……”
她又吐了一口氣,聲音沉重之下帶了幾分咬牙切齒的陰森,“這個不中用的東西……”
口中雖然如此鄙夷,但思及他背後的蕭策,以及暗中潛藏的衆多細作,她心中仍是不寒而慄——歐陽瞻仰握有如此龐大的勢力,卻仍落得這般田地,那麼,這個敵人……未免太過可怕了!
她環抱住肩膀,彷彿弱不勝衣一般,打了個寒戰,隨即卻更是咬緊了細牙,“朱聞……我不會讓你如意的。”
她隨即想起方纔侍女所說,燮王召朱聞在大殿密談了一個多時辰,心中更是咯噔一聲,臉上一陣抽搐。
無意識的絞着手中被褥,直到綢料成了一條一縷,她這才擡起頭來,發間流蘇直垂而下,明珠的冷光更讓她的眼神凌厲攝人——
“朱聞,你既然這麼在乎這個女人,我就讓你嚐嚐焦頭爛額的滋味。”
她冷冷一笑,隨即喚過隨侍宮人,細聲吩咐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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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聞回到自家殿中已晚,疏真正在牀上極不安穩的翻着身,冷流不斷流出。
朱聞正要讓侍女替她更衣,卻聽疏真在牀上細微呻吟了幾句,也聽不清什麼內容,其中的淒厲驚惶,卻是讓人心一顫!
他心中一緊,上前揭開紗帷,卻見疏真全身蜷縮着,正在不住顫動,她手掌幾乎要握得出了血,彷彿用盡全身的力氣,掐握住了什麼。
大概是魘着了……
朱聞如此想到,伸手試了試額頭溫度,說了一句“還未退燒”,卻只見玉手一翻,死死的抓住了什麼的手腕!
疏真又陷入了夢境。
半明半暗間,這是一間輝煌宏麗的正殿,飛檐斗拱上細刻了九龍御天的圖案,金絲楠木做成的大椅擺在正中,桌上湖筆端硯俱全。
明黃紗縵被風吹得四散飄飛,疏真斜躺在大椅之中,墨色瞳仁隱於黑暗中,看不出任何情緒。
她伸出手,雪白細膩的指尖上原本有做粗活的痕跡,多年的養尊處優,卻也逐漸恢復到一雙柔荑。
雪白的手掌,帶出一截杏色衣袖,寬袍大袖的遮擋,也掩不住一雙手的簌簌發抖。
她不由想起了方纔與石秀的談話,眼中更是帶起無窮煞意——
“公主殿下,這麼多年來……假冒鸞鳳的滋味如何?”
石秀那總是帶笑的眼,此刻映入眼簾的,卻是讓人脊背生出冷汗。
“石君侯,你喝得太醉了。”
“哈哈哈哈……”
石秀好似覺得不可思議一般,飛眉微動之間,便有人呈上一卷畫像。
“你仍是如此鎮定,真是佩服哪——只是不知道蕭大將軍聽到這消息,會是怎樣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