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外有仙島,人間有仙境。
蓬萊雲霧繞,飄渺雲海間。
空明殿前,離火真人負手而立,凝眉深鎖,月白道袍,隨意穿在身上,仿若淡淡月華,穿透重雲,籠罩而下。
微微涼風,輕輕吹拂,他,似融入了這片天地。
漫長的天,微涼的風,靜若止水的心,爲何再起波瀾?
近來,修真界風起雲涌,妖魔鬼怪,齊齊入世,放眼天下,亂世已現,正道式微,魔道漸長,蒼生困頓,天下動盪。
縱觀修真界,遍看人間正道,有能力與妖魔抗爭者,唯崑崙劍派、瑤池聖地、蓬萊仙島三派爾。
他,離火,蓬萊仙島島主,天下巨擘之一,駐足於空明殿前,遙望蒼穹,唯見天地深深,妖魔亂舞,風雨飄搖。
“師尊。”忽地,一個聲音,響在了身後。
但見一人,手持寶劍,信步走來,一身淡淡青衣,款款落落,在臺階上,落下極不真實的幻影,俊美的容顏,不知經了幾千幾萬年的雕琢,纔可如此耀眼的綻放在天地之間。
離火真人微微擡眸,含笑掃視過去,那笑帶着儒雅,如一道溫風,卻是輕輕搖頭。
“源兒,都這麼些年去了,你身上殺氣,還不曾減半分。”
軒源凝眉,薄薄一笑:“父母之仇,家族之恨,深若淵海,刻入魂魄,仇人未滅,豈可收斂殺氣。”
刀光劍影,火光沖天,恍惚間,記憶沉浮,回到了十年前,那一個血色的夜晚。
血如海,妖如夢,豔如畫,傾覆黑暗,浸潤故土,流淌家鄉。
煙濃烈,火沖天,塵滾滾,照亮夜空,點燃蒼穹,焚滅山河。
族人絕望的慘叫,仇人恣意的狂笑,交織成血與淚的記憶,刻骨銘心,永世難忘。
“劍芒太盛,殺氣太烈,難馭本心。”離火真人語重心長,道:“源兒,你之資質,乃爲師生平僅見,尤在殤兒之上,奈何殺氣太烈,是故爲師留你在島內,專心修行,修身養性,壓制殺心,而今十年已到,你劍法初成,爲師亦無理由,再留你在島,明日,你且出島,入世修行吧。”
軒源神色未變,只微微低頭,凝視手中之劍。
北海有玄鐵,沉匿北海之心,歷千載歲月,集水之寒、水之柔、水之韌於一體,後得鑄劍宗師歷七七四十九日鍛造,成就神劍寒爍。
“鏗!”
一聲龍吟,清脆迴旋,寒爍出鞘,寒氣逼人,絢麗劍光,如雪如瀑。
軒源霍然擡頭,卻見手中神劍,不知何時,竟被師尊空手奪去。
心中,掠過一絲驚訝,早聞師尊功參造化,修爲高深,登峰造極,修真界內,鮮逢敵手,而今一觀,果真不假。
“神劍寒爍,配上幻夢唯心,你之實力,足以縱橫天下,但若要報仇雪恨,誅滅仇人,卻還差些火候。”
軒源瞭然,師尊所言不差,那血月宮主血觀音,實力驚天,縱橫天地而不敗,縱然師尊遇之,也無必勝把握,更遑論他。
然,父母之仇,家族之恨,不共戴天,縱然再怎麼艱難,他也要那血觀音,付出血之代價。
“我蓬萊仙島,歷來以丹入道,歷代先輩,皆以煉製長生不老仙丹爲畢生追求,先有秦皇,後又漢武,皆曾來此尋仙問藥,因此之故,我蓬萊仙島名盛天下。劍術之上,以烈焰神訣爲主,大多弟子,包括你大師兄,也修行此劍訣,烈焰神訣,集攻伐與殺戮爲一體,威力甚大。幻夢唯心,注重心境修行,名氣微小,縱觀修真界,知此劍訣者,少之又少,但若修煉到極致,同樣可有斬天滅地之威,你修爲尚弱,出島之後,須勤加練習,切不可鬆懈。”離火真人諄諄而道。
軒源點頭,古人云,業精於勤而荒於嬉,自他修行幻夢唯心來,未敢有絲毫懈怠,苦修冥思,以求劍法之精髓,然,修爲越高深,越發覺得,劍道之路,博大精深,縱終其一生,也難窺絕巔。
凝眸,望着恩師,忽地發現,離火真人,眉宇之間,未知何時,竟爬滿愁緒,彷彿有千般煩惱,萬般悠悠,聚於心間,不得排解。
心下暗驚,恩師修爲,深不可測,縱天大之事,亦不起波瀾,而今,又爲何遍佈愁容?
“師尊心有鬱結,可否告知徒兒,看徒兒能否分憂?”
真人瞧他一眼,劍氣一抖,寒爍一顫,竟自動回鞘,奪劍、反撤兩招,一氣呵成,快人眼目,不可思議。
如此實力,驚得軒源目瞪口呆,欽佩之意,越發顯盛。
師尊,不愧爲一代宗師。
神殿階頭,離火真人,凝目望天,微風吹拂,絲絲涼意,涌上心間。
見師尊不言,軒源未敢煩擾,索性學了師尊,凝眸遠天,靜看蒼穹。
幻夢唯心,注重心境修行,是故,以往閒暇之時,軒源常獨身一人,揹負雙手,遙望天穹,察日月之升落,觀星辰之靈動,以至東方泛白,不知歲月幾何。
良久,離火真人悠悠道:“近日,天象異動,亂世初現,妖魔鬼怪,齊齊入世,羣雄並起,天下動盪,諸天遭劫,人間浩劫,恐將再現。”
軒源渾身一震,扣劍的手,漸漸冰冷,對妖魔鬼怪,一向深惡痛絕,曾經,他的家族,便毀於魔界勢力血月宮之手,自此之後,他便發誓,願用手中之劍,戮盡天下妖魔,掃蕩諸天鬼怪,還人間一個太平盛世。
“妖魔鬼怪,可憎,可恨,可殺。”字字珠璣,灼灼之火,血液沸騰,似不能止。
“你大師兄此刻正在洛陽抗妖,你若出島歷練,不妨去那兒相助一二。”
軒源矍然驚醒,茫然擡頭,望了離火真人一眼,嘴巴張了張,似有太多話語想說,卻又不知從何言起,只是道:“弟子謹遵師命。”
“去吧。”離火真人揮揮手。
軒源盈盈跪倒,拜了三拜:“弟子叩謝師尊,師尊教誨,弟子莫不敢忘。”
語畢,起身而去。
看着軒源離去背影,離火真人捋了捋鬍鬚,悠悠嘆道:“這孩子,眉生殘紋,殺氣又烈,怕一生都不會順利。”
天幕,漸漸昏黑,山風吹拂,微微涼意,攏上心頭,離火真人,駐足空明殿前,凝眸望天,久久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