辯解之言未完,聞柒截斷,站於百官間,只道:“傳御醫爲莊妃就診,另,傳本宮之旨,皇后姬氏謀害皇家子嗣,心‘胸’狠惡有負國母之容度,禍延皇室正統,其罪當誅,念已逝姬國公衛國之功,免其死罪,摘其鳳冠貶爲貴妃,禁於未央宮。”
一旨令下,皇后姬氏面如死灰,自此,這後宮,聞柒十分天下。
大‘亂’剛過,才片刻風平‘浪’靜,又起‘波’瀾,殿外忽然傳報:“主子,城‘門’加急。”
聞柒一個打‘挺’,跳下了鳳椅:“說。”
此刻,她陣腳已‘亂’,如何能不‘亂’,守城之人,是秦宓……
那衛兵道:“北滄五萬大軍‘逼’近,城‘門’危已。”
一語落,驚四座,那北滄的使臣直接便從椅子上滾了下來,嚇軟了‘腿’
聞柒俏臉一沉:“五萬?不是一萬嗎?”
虛虛實實,這戰場,詭譎,北滄嬈姜皇后,素來善戰善謀。對此,聞柒踢翻了桌子,大罵了兩個字:“‘操’蛋!”
此時,夏二十九,午時三刻,嬈姜兵臨大燕,城‘門’告急,秦王守城,危已。
這滿月宴,果然是鴻‘門’宴。
四個小時前……
十七皇子滿月大喜,宴請各國,辰時纔剛至,燕宮繚‘亂’,大紅綢布鋪滿石階,盛事將近,百忙無閒,獨長樂殿中皇貴妃悠閒,似乎剛起,睡眼‘迷’離。
聞柒用膳,秦宓一邊佈菜,小十七在葉九懷裡‘吮’手指。
樑六連夜趕來,一臉倦‘色’,腳都沒有落穩,只道:“爺,北滄密詔。”
“說。”
聞柒擡了擡頭,秦宓給她擦了擦嘴角。
樑六說:“嬈姜一萬親兵,已入境大燕。”
果然,鴻‘門’宴裡不會安生。
“一萬?”有貓膩啊!聞柒托腮:大燕腳下,這點人是來打牙祭的嗎?少得很詭異,還是——
“東陵芷以巫蠱練兵,她的人,皆可以以一敵百。”秦宓放下筷子,“一萬人,足以踏平了燕都。”
一萬人,踏平燕都,那是人嗎?是嗎?孽障!聞柒覺得東陵芷那養孽障的妖‘女’應該拉去浸豬籠。
仰頭,聞柒巴巴看秦宓:“東陵芷這是要我的命。”她努努嘴,“看吧,最毒‘婦’人心,爺,以後遇見別的‘女’人記得躲着點。”
真是時時刻刻都不忘忠犬調教。
“嗯。”輕聲應了一句,秦宓纏着聞柒的眸,直直相視,他說,“聞柒,今日午時,燕都的城‘門’,爺給你守。”一萬巫蠱死士,來者不善,意在聞柒,讓別人守城,秦宓放不下心。
聞柒想了想,問:“你有多少人?”
“十萬。”
秦宓的人,自然各個驍勇善戰,十萬對一萬綽綽有餘。
點頭:“好。”聞柒抱着秦宓親暱,用臉在他心口嘶磨,仰着頭看秦宓,“燕都城‘門’,等我。”
秦宓頷首,他等她,並肩作戰,這大燕是她的天下,自然,他來守。
辰時三刻,胤榮皇貴妃殿前的林公公到訪華清宮,悄無聲息地,殿‘門’緊閉,外,重重守衛。
“既然東西已經送到了。”林小賤欠了欠身,恭恭敬敬地說,“奴才這便告退了。”
聞夢裡緊握掌心之物:“她可留了什麼話?”
她,所指聞柒。
林小賤稍作思考纔回話:“我家主子說,午時,援兵燕都城‘門’。”
午時,城‘門’大概會‘亂’,三國使臣賀喜,燕都境外開放,確實是個好機會,城‘門’怕是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聞夢裡擡擡手:“退下吧。”
林小賤告退,出了華清宮,殿‘門’依舊緊閉,屏風後,勁裝男子這才緩緩走出,至聞夢裡前,躬身:“殿下。”
此人,乃西啓第一將軍蕭敬,他所尊殿下,唯有西啓太子:蕭亦莫。
一場大火,早便物是人非了。
那‘女’子,喚他夢裡,三年,幾乎讓他忘卻所有,那些以爲的天衣無縫,都因着她變了軌跡。
聞夢裡,不,他是蕭亦莫,望着手中的‘玉’佩,若有所思。
“殿下,竟是龍虎令。”蕭敬望着那‘玉’佩,神‘色’大喜。
謀了三年,如今,已在掌中,卻悵然若失,蕭亦莫怔怔出神,呢喃自語:“援兵城南,可以是燕孝鈺,或者燕湘荀,甚至如果聞柒想,可以是姬成鄞。”他搖頭,“只是,爲何是我?”
三年,她怎會沒有察覺,不過懶於揭破,或者,盡在掌控。她如何不知道這一令龍虎他謀了三年,是拱手相讓?還是引蛇出‘洞’?試探?信任?或者,計中計……蕭亦莫不得而知,那個‘女’子,他向來都猜不透。
猶豫,沉‘吟’,那龍虎令在蕭亦莫手裡,握得發熱了。
“殿下,龍虎令已然在手。”蕭敬語重心長,只道了四個字,“機不可失。”
是啊,沒有第二次,聞柒向來都只給人一次機會,生,或者死。
久久沉默,蕭亦莫問:“守城之人是誰?”
蕭敬道:“是秦王。”
掌心溫潤的‘玉’,驟然緊了,蕭亦莫似笑,眸光深沉,黑暈難散:“秦宓。”眸子越發灼了,他緩緩呢語,“竟是秦宓……”
聞柒,如何捨得讓秦宓犯險,是計罷了,只是,他想,若是沒有秦宓,會不會……
巳時,滿月喜宴將至。
觀景亭深處,樹影厚重,灌木叢裡,隱隱只見人影,望不清容貌。
“事情都辦好了嗎?”
這滿月宴熱鬧,姬氏皇后自然也沉不住氣。
‘侍’‘女’低頭,看不清樣子,只道:“回娘娘,只欠東風。”
皇后‘脣’邊一抹‘陰’笑,眸光乍現狠‘色’:“事成之後,不要留下活口。”
“是。”
片刻,人影走遠,一直素手撥開了灌木,‘露’出一張雋秀‘精’致的小臉,帶着幾分英氣,笑意慢慢,正是聞柒。
身側,微胖的宮人身子顫抖。
“聽到了嗎?事成之後……”聞柒擡手放在脖間,做了個抹脖子的手勢,頭一歪,“咔嚓!”
那宮人‘腿’一抖,跪在聞柒‘腿’邊,滿頭冷汗,求饒:“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才招,奴才都招。”
這奴才,可不就是姬皇后不能留的活口。
聞柒稍稍俯身,拍拍那宮人慘白的臉,輕聲安慰:“不怕,本宮從來不殺聰明人。”
何謂聰明,聞柒說,見縫‘插’針、識時務者爲聰明,人不爲己天誅地滅不是?
不愧是皇后挑中的人,那宮人很聰明,從懷裡掏出一包東西來,遞到聞柒眼前:“這是皇后娘娘‘交’待給奴才的,讓奴才放在娘娘賞賜給莊妃的湯‘藥’裡。”
皇后倒是會挑人,這太監,正是長樂殿的廚子,這猛料一下,莊妃逃不了,聞柒也別想逃了。
聞柒將那東西放在手心,瞧了瞧,遞給了葉九:“什麼玩意?”
葉九嗅了嗅:“是西域的無子‘花’。”
無子‘花’……落胎必備之良‘藥’啊。
果然啊,最毒‘婦’人心。
聞柒擡了擡眸子,盡是笑意:“她啊,怕是惦記你的肚子很久了,借本宮的手鏟除異己,這算盤倒是敲得響。”
灌木之後,‘露’出另一張‘精’致的臉來,略微消瘦,沒了往昔的光彩奪目。
腹部隆起,正是莊妃蘇南蓉,她拂了拂肚子:“我這肚子也快藏不住了,是該成全皇后了。”
是藏不住了,十個月之後總不能生出一團棉‘花’來,這胎,也該落了。將計就計,皇后啊,怕是要害人終害己,怪誰,聞柒是能隨便惹的嗎?她抱着手:“謀害皇嗣這罪名倒是夠了,不過,”語調拖長,她似笑非笑,“皇后肚子裡可還有張保命符呢。”
莊妃驚愕:“你是想?”
聞柒笑得神秘:“冤有頭債有主,人啊,都得自食其果,怎麼能可惜了這株無子‘花’。”那無子‘花’,在她掌心拋起拋落,眸子一轉,睨着地上的宮人,“知道怎麼做了嗎?”
“奴才知道。”
“滿月宴快開始了呢,皇后一定着急了。”
留下一句話,輕笑縈繞,聞柒走遠了,蘇莊妃久久不能回神,望着那背影若有所思。
多‘陰’險狡詐的‘女’子,她啊,是天生的王者,因爲夠狠,夠‘精’明。
巳時,各國使臣入燕宮賀喜,金鑾殿中,賓客滿座,美酒佳餚管絃絲竹,正是熱鬧,東宮皇后,後宮妃嬪,只待胤榮皇貴妃入座。
這一等,便是半個時辰。
這大燕的皇貴妃好大的架子啊,姬皇后三請四催,還不見正主,使臣們翹首以待。
殿外,聞柒步調懶散,不疾不徐,那踏上金鑾殿的百步石階,她邊走邊玩,踢着裙子不亦樂乎。
剛到殿‘門’——
“聞柒。”
一左一右,兩個美男,甚是賞心悅目,只是,兩位王爺,你們很閒嗎?
聞柒眨巴眨巴眼:“怎了?”
“蕭亦莫沒來,東陵芷也沒來,有詐。”燕湘荀支支吾吾,別開臉,語氣彆扭,“你,你小心。”
聞柒笑笑,覺得這皇兒真孝順。
“城‘門’異動,來者不善。”燕孝鈺言簡意賅,只說了八個字。
大燕這兩位王爺,爲了某人,真是‘操’碎了心,他們這麼‘孝順’炎帝造嗎?
聞柒調侃:“這麼關心我?”瞧瞧左邊,瞧瞧右邊,她站在中間,笑着問,“赴湯蹈火大幹一場,約嗎?”
誒,什麼赴湯蹈火,分明是赴一場叫做聞柒的劫數,在劫難逃啊。
片刻,金鑾殿外一聲高呼:“皇貴妃到。”
聞氏胤榮設宴,滿月之喜,熟不知,此乃鴻‘門’宴,大燕百官、各國使臣各個如坐鍼氈。
後,史官有記,那日盛宴,聞氏爲尊,百官參拜,他國獻禮,如此盛事,然,西啓太子、北滄嬈姜、南詔公主,皆不曾出席,聞氏皇貴妃不怒,笑臉相迎,倒是常湘、常鈺兩位大燕王爺惱得拂袖而去。
好好的滿月宴,只剩后妃們扯着臉皮陪着聞柒話家常,逗逗十七王爺,再逗逗各國使臣,說說西啓的秘事,再說說南詔的奇聞,譬如某某某大人戴了幾頂綠帽子,某某某大人娶了多少房小妾。
總之,聞柒很歡樂,所有人都不歡樂了。
半個時辰一晃,皇后以東宮之尊,諫胤榮皇貴妃賞莊妃懷子之功。
‘插’科打諢夠了,終於沉不住氣了。
“賞,當然要賞。”聞柒懶懶地靠在鳳椅子上,擡眼看着皇后,“只是,東宮在座,本宮哪裡好越俎代庖,叫各國使臣瞧見了還以爲本宮牝‘雞’司晨呢,自然是長幼有序皇后爲先。”
皇后沉思,片刻,只道了一個字:“賞。”眸光,若有若無地掠過聞柒案桌上的湯蠱。
‘侍’‘女’上前,行賞。
“臣妾謝過皇后姐姐賞賜。”莊妃笑着接過,“以此代酒,敬謝皇后。”語落,一飲而盡。
姬皇后手執金‘色’酒盞,亦是一飲而盡,轉頭:“皇貴妃妹妹,到你了。”
聞柒笑笑,起身,端起案桌上哪一蠱湯‘藥’,轉眼望向莊妃,忽然,一聲重響:“咣!”
‘玉’器盡碎,蘇莊妃應聲倒下,臉‘色’皺白,血,緩緩從腳踝滲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