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兒——”我終於啓脣叫出了他的名字。
他笑了,笑起來的樣子像極了南瑾夜。
“父皇說,母后笑起來可美了。”
我再也忍不住,將睿兒擁進懷中,哭聲響起:“對不起,我的睿兒,對不起。”
“母后——”終於,我第一次聽見他叫我。
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惠妃將手中的絲帕遞給他,他小手拿着那塊絲帕在我臉上幫我擦淚,一直在笑。他,很不像南瑾夜,至少,南瑾夜不會經常笑。
半晌之後,我抱起睿兒對惠妃真摯地一笑:“謝謝你。”
千言萬語在一躬,我對她深深鞠了一躬。她仍舊淡然的站在我面前,帶笑看着我,從我懷中接過睿兒。
“進去吧,他在等你。”
步入殿內,龍榻之前,沒有一個內侍伺候在側,他就靜靜的躺在那裡,孑然一身,孤寂、蒼涼。
“你來了。”我走近他牀榻邊雙膝跪着,他慢慢睜開眼睛看着我,淡淡的說出幾個字。
“是,我來了。”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你怎麼把自己折騰成這個樣子?”眼淚總是不知不覺就掉出來。
他伸起手來,想要把我臉上的淚水拭去。
“我跟睿兒說,他母后從來不哭的,你怎麼哭了?”他勉強扯出一抹笑來,卻不知道這一絲笑有多麼蒼白無力,讓人心疼。
我將他的手按在我臉上,一語凝噎。
“你這個騙子!”
“我,何時騙過你?”他吃力的問着,眉宇之間還有些不解。
我甩開他的手,站起身來,有些生氣的道:“你騙了我多少,你不知道嗎?所有的一切,你都在騙我。”我有些失控的吼出來。
他直起眼睛看着我,用盡力氣的說:“是啊,我一直在騙你,我是騙子,這輩子唯一沒有騙你的,就是那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我認定你是我的一心人,從未曾改變過。”
淚,無聲的落下。
心,如毒蠍啃噬般疼痛。
他累了,睡了過去,我吩咐平安守在榻前,自己去了惠妃那裡。
她早已搬進了鳳翔宮,那是歷代皇貴妃的居所。
殿內自然奢貴華美無常,與煙霞宮有得一比。
我環視着這座宮殿,待侍女進去通報。
“是否覺得與煙霞宮不相上下?”身後響起惠妃的聲音。
她在侍女的攙扶下走了進來,坐定之後揮退了所有宮婢。
“或許是他覺得對不住我,所以只能這樣的彌補我,男人,總是自以爲是,自以爲給了我們最好的,卻不知我們真正需要的是什麼?更不曾
真正的問過我們是否要,你說,對嗎?”她坐在軟榻上,臉上始終帶着微微的笑意。
“你如今貴爲六宮之首,理應如此。”我道,將目光轉到她臉上。細細端詳,她還是如往昔般風華絕代,只是言談中透露着成熟女子的魅力。
她搖搖頭:“一年的時間裡,可以發生的事情太多了。”
“能否告訴我,他爲什麼會變成現在的樣子?”
她輕抿了一口茶道:“你應該問過太醫了?”
“爲何太醫會說他毒入攻心?”聽到太醫這般說的時候,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是皇帝,有誰敢在他身上做手腳,竟然毒入攻心。在我的追問之下,胡正說他是因爲長期食用砒霜,以至於毒素在身體內積鬱了,現在已經毒入攻心。
“是劉妃。”
我震驚:“爲何?”她不是皇上的新寵嗎?一個后妃有這樣的膽量嗎?那麼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她是雍王設在宮中的棋子。”
“宮修烈?”
她點頭:“是的,不過她已經毒發生亡了。”
“毒發生亡?”我愈加好奇。
“她是皇上的新寵,每日都會親手做桂花酥送去,然後與皇上一同食用,她本是女子,體虛,本身也無內力,所以中毒較早,皇上是一直用內力壓制體內的毒素,纔可能熬到現在的。”
“他不知道劉妃的陰謀嗎?”
“正因爲他知道,他才必須那樣做。”
我更加震驚,他是傻子嗎?明知道糕點裡面有毒,卻還每次都吃?
“爲什麼?宮修烈已經交出了兵權,貶爲庶民了,早已經沒有了兵權,他爲何還要那樣做?”
惠妃只是一直的搖頭。
從鳳翔宮出來,我彷彿沒有意識一般,一年以來,我一直活在一個天大的陰謀之中不得而知。而我也還一直都在幫助那個罪魁禍首。幫他用各種可能的籌碼談判。
宮修烈,爲什麼?當我一次次選擇相信你的時候,你卻把我傷害的越加徹底。
胡正立在殿門口,見我走了過來,朝我躬身行了一個禮。
“胡太醫,有解救之法嗎?”
他搖頭:“最近老臣一直在翻醫書典籍,但是這樣的病歷從來沒有記載過。”
“如果找不到解救之法,還有多少時日?”我最終問出了這個問題。
“十日。”
十天,好短。
十天,怎麼夠呢?
一生一世一雙人的誓言,十天怎麼夠?
我在心中痛恨自己。
弄晴走到我身後:“皇嫂——”
我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道:“很恨我吧?”
我沒有看見她搖頭,她只是淡淡的說:“皇兄都沒有恨,我哪裡來的恨呢?”
我背對着她,不敢看她。
“皇兄早知道宮修烈的計謀,你留在宮中一定會成爲他們下一個目標,爲了保全你,他只能將你廢黜,一個廢后,他們就不會大費周章的來
對付你了。”
“他明知道他吃的東西里面有毒,爲什麼還要吃,爲什麼不將劉妃早點正法?”
“就因爲你在宮修烈手中,你是他最大的籌碼,也是皇兄最大的顧忌,如果有一點不慎,他們要下手的對象就是你,皇兄,他爲了保全你,
心甘情願的食了半年多的毒藥。”
我不想再聽弄晴說下去,我怕我聽到更多他的——心甘情願。
宮修烈,宮修烈······
“爲什麼那麼傻?爲什麼明知是毒藥還要吃?值得嗎?”跪在榻前,我已泣不成聲。
他的手慢慢伸到我臉上,指尖冰冷的觸及我的淚痕。
“當然值得,現在你不是好好的在我面前嗎?”他嘴角還掛着笑。
“傻瓜——”我伏在他身上,貼近他胸膛,聽着他微弱的心跳聲。
這一刻,世界是安靜的,只有他,只有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