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還不休息嗎？”我轉身，是司徒老將軍走了過來，身邊還跟隨了兩個將士。
“睡不着，出來轉轉。”
他走到我身旁立住，不看天上的星星，說：“娘娘是否在思念太子？”
我看了一眼眼前的這個縱橫沙場一生的英豪，他並不瞭解我，甚至在之前並未與我有過接觸，只這一眼便將我的心思表露無遺。
“老將軍真是好眼力，一眼便將我看穿。”
“不是我眼力好，是你的眼神出賣了你，初爲孃親，卻不得不爲國放下尚在襁褓中的孩子，娘娘是我一輩子見過的唯一一個上戰場的女子，而
且還是當今南國的國母，我司徒雲上一生從未佩服過任何人，但是娘娘，也是唯一的一個。”
“謝謝老將軍的誇辭，我的皇后，當然的爲我的國家做些事情，只是···心中仍掛念睿兒···畢竟···他纔出生幾個月，我這個做孃親的，不能時
刻陪在他身邊，···念汐···”
“小公主會平安的。”我知道他此話是出於安慰我，我還是有些感激，一個舞槍弄棒的武將會這樣出言安慰一個人，已極爲難得。我擡頭笑了
笑，臉上卻是掛着淚。
這個夜彷彿過的很慢，久久不能入睡，夜深人靜時，軍中士兵都早已睡下，我總感覺哪裡有些不對勁，這個夜，安靜的太奇怪了，靜得讓人毛
骨悚然。
我掀開軍綠色的軍備，輕輕起身，還未走下牀便覺察到幾個人影從帳外閃過。迅速起身披了件衣服，取下劍躲至帳簾後。
我輕輕挑開帳簾的一角，看了看外面的情況，守在帳外的士兵已近倒在了地上，幾個黑色的人影聚在一起正在商議着什麼，然後就都朝我的營
帳慢慢靠近。我緩緩將手中的劍推出翹，在黑夜中露出一絲銀光。
幾個黑衣人一下闖進我的營帳，正迎上我出鞘的劍氣，來人伸手不錯，並未傷到一絲一毫。他們看到我似乎有些驚異，領頭的黑衣人點頭一示
意，圍着我的黑衣人便一擁而上。
電光火石之間，我辨不出來人的身份，來的人估計有七八個，都聚到了我的營帳，我一下明白了，他們的目標只是我，營帳漆黑一片，只能根據刀劍閃出的銀光來分辨黑衣人的方向。
憑着多年的殺手氣息，我依稀能嗅到敵人的進攻方向，開始都一一閃過了，兩道銀白色的光影朝我刺來，我朝後一個後翻身，閃過了，再是兩把大刀的刀氣撞來，我出劍越向另一邊，再是一個人衝了過來，我躲閃不及，左臂
上已經捱了一劍，熱熱的血順着手臂流下來······
“你們是何人？”我出言問道。誰知對方根本就沒有人迴應我的問題，再次提劍朝我衝來。
我隱隱聽到帳外有人的聲音，他們估計已經發現了被這些黑衣人殺了的將士，火光漸漸朝我的營帳聚來。我與他們對峙，只要我此刻想辦法出
了這個營帳，與外面的將士彙集，他們人少就一定不會再戰下去。
我一步步推向營帳門口邊上，他們似乎發現了我的計劃，迅速攻上來，衆多的銀光朝我衝來，我看不清到底是幾個人一起上的，我已經被一股
力量帶離了營帳，營帳外已經聚來了許多士兵，幾個黑衣人衝出來，沒有忙着攻擊戰鬥，朝後退了幾步，突然從懷中掏出幾個煙霧彈朝我們丟來，
待煙霧散盡，黑衣人早已無影無蹤，來人是做足了準備的。
我這纔回頭看那個將我帶離營帳的人，是司徒老將軍。
我已支撐不住了，身子一軟便就要倒下去。
“娘娘···娘娘···”我似乎已經快聽不到他們叫我的聲音，只覺得我的左臂疼的刺骨，頭腦也漸漸的不再清醒，在昏迷前，我突然意識到，他們刺傷我的劍上塗有劇毒，他們是要我死。
這一睡，我睡了好久，我想起了那個在小茅屋聽爺爺講故事，總是纏着爺爺帶她去茶館聽書的小女孩，那時，女孩的笑容是純潔的，乾淨的。
然後，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滿地的血光，屍體，猙獰的面孔，嚇哭了躲在水缸下面的小女孩，小小的身影在滿的屍體中哭着不斷的走着，像是在尋找
着什麼東西。
“爺爺···爺爺···”
終於，看見了柱子下面躺着的那個渾身是血的白髮老人，女孩奔過去，跪在地上不住的哭：“爺爺···爺爺···你爲什麼不理素兒？爺爺···”
老人聽到了小女孩的哭喊，費力的睜開眼睛，用盡最後的一口氣對小女孩說：“素兒···你要活下去···活下去···”終是剩下小女孩一個人的哭聲迴盪在恐怖的茶樓。
直到很多年以後，每當女孩想起當年的事情，還在怪自己，若不是那天她硬要纏着爺爺帶她去茶館聽說書的，就不會遇上武林大劫殺，在場的
人，無一倖免，爺爺的慌亂中將她藏到無水的水缸中，用簸箕蓋住了。哭的累了，也或許是餓了，她漸漸沒有了力氣，趴在爺爺已經冷冰了的屍身
上，想要睡去，她甚至還聽見了爺爺的聲音，爺爺跟他說：“素兒···你要活下去·
··活下去···”
眼前耀眼的光線閃過，一個留着鬍子的男人，身着一身華服立在她面前，臉上有着似有似無的笑意。
“這兒以後便是你的家。”她被帶到了一個黑暗的地方，這裡常年不見光，是一座巨大的地宮。這兒有許多跟她一般大的女孩，她在那些女孩眼中看到了一樣的恐懼。
很多天以後，她漸漸恢復了意志。在這裡，有好吃的，好穿的，不會受凍，不會捱餓。她以爲，帶她來的恩人，將她解救到了天堂。
可是，慢慢的，她發現了，事情並不是這樣的。每天給她們的事物都在成倍的減少，而女孩們都在漸漸長大，飯量一天比一天大，到後來，她
們必須去爭搶別人的飯食才能讓自己填飽肚子。
慢慢的，每天會有因爲沒有搶到事物餓死的女孩被擡出去，她也漸漸明白，這個地方不是天堂，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只要你一軟弱，下一個被擡走的，就是自己。
她們一批中的三十多個孩子，最後成功被放出來的，只有七個，她是其中一個。
“你叫什麼名字？”那個留着鬍鬚的男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搖頭，並沒有回答。
“那你以後就叫冉溪···”
十年後，地宮換了新主人，是那個她曾經在銘王府外看到的男孩。
冉溪——紅袖。
十一年後，當年的小姑娘素兒，成了說書先生口中的冷血殺手——紅袖。十一年走過來，她手中沾滿血腥，有奸詐小人的，有貪官悍匪的，有
街頭混混惡霸，有富商大賈的···太多的太多了，多到她到已經記不清自己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
手臂上的疼痛喚醒了我的意識，我彷彿聽到有人在我耳邊說着些什麼，卻聽不清楚，想要睜開眼睛看看在我身邊的人是誰，卻沒有力氣，就又
暈了過去。
我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第一眼看見的人，是一張憔悴的臉。我以爲是自己看錯的，我眼前浮現的臉，是宮修冽。他怎麼可能會在這裡，他遠
在南海，不可能出現在玉門。
我又閉上眼睛，以爲是自己在做夢。
“你還睡不夠嗎？”熟悉的聲音傳進我耳朵，這個聲音，不是幻覺，我驀然睜開眼睛，還是他的臉，宮修冽。
他的臉憔悴的可怕，完全沒有一點血色，一雙黑黑的黑眼圈圍在他眼睛周圍，那雙幽深似潭水的眸子依然冷漠的看着我：“睡夠了吧！”
我確定我眼前的一切不是幻覺，只是，他如何會在玉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