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在這個冰崖之下延伸開來很遠,朦朧的霧氣瀰漫着,我們必須走到更遠的地方去,才能看清楚到底要從哪裡爬上崑崙之墟。而在此之前,我們還有一件更爲緊急的事情要做,那就是把朝聞道給找回來。
泛着淺粉微光的地面讓人的眼睛很舒服,不知不覺間,所有人的腳步都慢了下來,我都生怕腳上的那雙鞋子破壞了這一片粉嫩的領地。大家眼睛四下裡仔細的搜尋着,還是沒想通,耗子所聽到的那個含混不清的低沉男聲,到底是誰呢?
“怎麼想這崑崙也沒幾個活人的。”小王爺揉了揉被擦傷的胳膊,“我是指正兒八經像咱們一樣的人類,除了宋大拿他們,近期應該沒人到過這裡吧,難道是那個斷手跟上來了?不對不對,本王卡在蛇洞之前,他就掉隊沒影了啊,而再早一些過來的,還能有誰保住腦袋撐到現在?”
“能不能說點吉利的話?大掌櫃的一定沒事的!”冬爺扭頭就瞪了他一眼。
“可如果是大掌櫃,想要救人直接就該現身了,咱們可都是自己人啊!”
前面的大明星突然停了一下腳步,回頭問道:“你們不覺得,咱們在路上,遺忘了一個沒見着面的傢伙嗎?”
我想了想,被他這話問得愣住了,李副官開口回答道:“41碼!”
對哦,那個我們在雪山上發現的腳印!那個明明是41碼的腳,卻穿了雙43碼的鞋子,後來又扔掉鞋子光腳一路走向了河裡的那個人!
他消失在了雪山上的那棱格勒河,我們可沒法跟着他的腳步也跳進冰冷的河水中走一條山中的道路,而現在,那條河從山裡流出來,重見了天日,那麼那個奇怪的41碼當然也應該一同到達了這裡!
“難道說,是41碼路過山崖底下,及時的出手相助?”我還是有些納悶,“他救了道哥,還把他帶走了嗎?爲什麼不露個面呢,咱們一點兒也不可怕啊……”
“道哥——道哥——”
小王爺試探着喊了一嗓子,這聲音一下子出現了個立體聲效果,在此處冰天雪地的山崖裡盤旋着圍繞着我們,上升、上升,似乎跟着那股白濛濛的霧氣,擴散到九天之外去了!
“我操,這動靜……方圓百里都該聽到了……”耗子驚歎了一聲,然後作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支起了耳朵——
“有了,這底下有反應!”
我趕緊的屏住呼吸,如果怪人還在這兒,他應該會聽見的吧?
嘩啦。
是誰把碎石或者冰渣,用腳踢到了一邊的聲音,聽見了小王爺呼喊的人,站了起來。
“道哥,是你嗎?”
我也忍不住跟着喊了一嗓子,那個腳下的聲響更明顯了,他不光站了起來,還走了兩步。
“你還好嗎?你在哪裡,跟我們回個話啊!”
我心說蹊蹺,如果是怪人在這邊,他不想我們擔心,當然應該先回應一聲,而如果確認了是我們在這兒,馬上就該不顧一切的跑出來啊,怎麼站起來走了兩步,腳步又躊躇了?
“是不是他不能說話?也不能走遠?”
耗子仔細聽了一會兒:“是在河對面那邊!”
大家停下來,開始尋找着從哪裡才能不沾溼腳面的渡過這條河,而忽然之間,那個腳步聲清晰了,他在奔跑?
與此同時,張小爺飛速的把外套脫下來,直接就跳進了水裡去,我什麼都來不及反應,也不知道是該接應衝過來的那個人,還是去拉張小爺一把,而眼前一抹白色閃過,什麼東西從對岸衝了出來,一個猛子扎進了水裡!
那是什麼?
那不是朝聞道!
冬爺馬上扛起槍來瞄準了水面,小王爺舉着刀子也湊到了河邊,可是先一步跳進了那棱格勒河裡的張小爺一動不動,也不知道他潛去了哪裡,我就看到水面上冒了幾個泡泡,蕩起了一層波紋,那個東西還沒露面就要遊走了!
“要不要追?”
耗子沿着河岸跑了幾步,徵求着冬爺的意見,我有點着急張小爺怎麼還不浮出來,忽然之間,我覺得腦子裡閃過了一絲靈光,開口說道:
“剛纔跳進了水裡的東西,是無支祁!”
那個潛水游出去的東西速度快急了,我們穿着帶鋸齒的雪山鞋,在這個淺粉色的冰面上壓根兒就不可能追得上,而且現在就算是全跳到合力去,也是來不及了,那個波紋消失的很快,加上霧氣的影響,不到兩分鐘的時間裡,一切就恢復如初,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了。
“媽的,什麼鬼情況???”小王爺在水裡好無所獲的撈了一陣子,一頭霧水的轉過臉來,“誰來給解釋解釋,這都是什麼跟什麼?”
“那個41碼,其實是一隻無支祁!”我伸手指了指那個白色的身影衝往河邊的道路,“那裡的一排腳印,肯定是和我們在雪山上的所見相差無幾的,咱們卯足了力氣也追不上的!”
“無支祁?幺妹你是說……耗子聽到的那個低沉的男聲,其實是……道哥脖子上戴的白管魚哨嗎?”冬爺愣了一愣,突然明白了我的意思。
“對,我也是剛纔纔想通,大明星說不可能存在那麼平穩的人聲,那麼如果是白管魚哨發出來的聲音,那就沒錯了!你們應該還記得吧,咱們去年在南海的時候,也用過那東西,雖然只是瞎吹!”
我這麼一提醒,大家就連連點頭了,那根魚哨是能夠控制無支祁行動的珍貴寶貝,一直像根項鍊似的,一直是掛在朝聞道身上的。大家從南海出來的時候,本來想送給幫了我們大忙的小卷毛,不過他想了想,還是又掛回了怪人的脖子上。
我們在南海里聽到的魚哨聲,就是一種含混不清的低音呢喃,像是以一種咒語吟唱的方式在念叨着什麼東西似的,我們大家是全然不會的,我估摸着怪人掉下來的時候,也是緊急情況下胡亂吹了一聲,沒想到還真的起到了作用!
其實我們早該想到的,崑崙也是一個貯存了營養液的地方,這個冰崖之下更接近於禹山崖的環境,無支祁是願意爲西王母服務的,它們爲什麼不會同樣出現在這兒呢?
這麼想來,許多問題就迎刃而解了:我們的車子從高原沼澤上掉下來的時候,就察覺到水裡有個速度很快的東西;那個41碼扔掉了不合腳的鞋子以後,居然能光腳走到水裡去;斷手在玄武岩旁渾身是水的躲避着河裡的什麼追擊;怪人吹響了白管魚哨以後,即使是在這樣的懸崖峭壁下,還是有東西能衝出來幫我們一把,原來,能做到這些的那個傢伙,是個曾經的姒家傳人!
當初在我的手心裡寫了個“女以”的,就是張小爺,很顯然他對姒家的瞭解要比我們多得多,直到現在他還沒從水裡冒出來呢,我覺得,他是在聽耗子哥講到那個魚哨的聲音之後,就已經知道斷冰涯之下生活着什麼東西了。
他提前潛進了水裡,卻又沒有和無支祁打起來,我認爲,他是在等待着它的入水,然後……然後跟在後面嗎?
如果無支祁是可以通過那棱格勒河到達西王母的所在地的,那麼看清了它在水裡的走向,是不是就能知道些什麼捷徑了?!
我們相視了一眼,耗子哥把外套一脫,倒抽着涼氣下了水,等了一分鐘他頂着一片桃花冒出來,小眼睛瞪得很大:
“河底下有好幾個洞!”
我靠,原來張小爺的計劃,是找到無支祁的那條路線!
“還有……我還摸到了這個!”
耗子把目光看向了我,然後從水裡撈出來一個東西,放到了泛着淺粉色光芒的冰地之上——
烏黑中隱約參雜着幾縷殷紅,看起來樸素無華,鋒刃卻能看得出來是經過了精心的打磨,銳利逼人。
這把武器曾經讓我十分引以爲豪,它的改造和打磨是出自於我的手下的!
那是我的黑曜石祭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