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易恍然大悟過來:“你是要用他來作敲門磚?”
“畢竟是老熟人。”楊硯卿說道:“熟人相見,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呢?葉洪看到我,一定會猜到我是什麼人了吧,會馬上痛下殺手,還是問我要《氣運錄》,還是什麼也不在乎,所以立刻殺了我?”
楊世間不禁笑了:“所有的設想你都想到了,不過在這裡我們沒有任何靠山。”
“到時候只有看準時機,隨機應變了。”楊硯卿說道:“三爺爺,我想要一樣東西。”
舒易說道:“說吧,只要我辦得到。”
到了第二天,秦一刀不可置信地看着鏡子裡自己的臉:“這不是我自己嘛,舒易,你可算是放過我了。”
“靠着你這張臉才能去見葉洪。”舒易說道:“今天是熟人相見的日子,好好準備一下吧。”
舒易突然抓住了秦一刀的手,手指在他的手心裡轉了一下:“到時候好好相見。”
秦一刀覺得奇怪,抽回手,仔細地看着手掌心,卻什麼也沒有看到,他狐疑道:“你剛纔在我手心裡放了什麼東西?”
“你這個傢伙真是疑心重,平時沒少得罪人吧,去茶樓都要帶着兩保鏢。”舒易嘲諷道:“還是以前殺太多人了,所以覺也睡不好?”
秦一刀被揪了短處,心中不痛快,卻被舒易揪了出去:“該出發了。”
湘西的山看上去巍峨萬分,山勢陡峭,叢林密密麻麻地分佈在山上,的確是隱藏的好場所,吳老六得來的情報是翻過這個山頭,翻過去就是葉洪的寨子,最醒目的是門口有兩個碉樓,碉樓比寨子裡的建築物要高,可以居高臨下地進行防禦,牆體也十分厚實堅固,不怕匪盜鑿牆或火攻,窗戶開的很小,便於從裡面向外射擊,這樣的構造完全是葉洪的手筆。
“葉洪是漢人,裡面的建築看上去也是磚石結構,不是傳統的吊腳樓,吊腳樓雖然冬暖夏涼,可是不易防守,漏洞太大。”楊硯卿說道:“這樣的建築更堅實,這陣勢看上去不一般啊。”
站在半山腰往下看,就看到實槍荷彈的人在碉樓上若隱若現,貿然接近,一定會被掃成馬蜂窩,楊硯卿說道:“也只有接近了,但要客氣,對方讓怎麼做就怎麼做,尤其不要露傢伙,知道嗎?”
“知道了,大哥。”齊石知道大哥主要交代的是毛躁的自己。
一行人沿着山坡下去,碉樓上的人馬上發現了他們,有人持槍對準他們:“站住!”
楊硯卿擡頭,只看到一個洞口裡伸出了槍筒,卻看不到人,而碉樓上的人正警惕地看下來,手裡同樣端着槍,舒易一個眼色,秦一刀無可奈何地走到最前面:“在下秦一刀,是葉洪寨主的舊相識,特別從南方過來看望他的,勞煩兄弟通報一聲。”
碉樓裡的人商量了一下,這纔有人跑了進去,秦一刀說道:“葉洪未必見我。”
沒有人理會他,終於,有人跑了出來:“寨主說了,只讓秦一刀進去,其他人在外面等着。”
秦一刀這下子樂了,回頭看着舒易,示威道:“三爺,你可聽到了,這不是我自己的主意,葉洪只肯見我一個人,就勞煩你們在這裡等着了。”
楊硯卿不以爲然,說道:“既然葉寨主讓你一個人進去,你就先進去好了,所謂客隨主便。”
秦一刀走進了寨子,吳老六說道:“他要是溜了怎麼辦?”
“不怕,三爺爺已經做好了準備。”楊硯卿說道:“不出半個時辰,就會有變化。”
舒易呵呵一笑:“還要多虧你提醒,我這才留了一手,不過,我抹在秦一刀手心裡的藥必須肌膚接觸才能生效,要是葉洪不和秦一刀接觸,也就沒有效果,我們只有任由秦一刀脫離控制了,風險一半一半。”
“不,我有這個自信。”楊硯卿說道:“他們是老江湖,老一派的江湖規矩是不會變的,久未重逢,抱拳,互相拍打對方的肩膀,這些習慣是不會變的。”
舒易與楊世間對視一眼,頭上還有幾把槍對着,一行人走得更遠了一些,坐在石頭上默默等待,因爲心中有事,所以時間格外難熬,楊硯卿一直鎮定自若,雙手背在身後,望着眼前的山:“真是一幅美景。”
楊世間有瞬間的恍然,只是看這個背影,與爹神似,他搖了一下頭,鼻間一酸,再看着舒易說道:“三叔,已經不少時間了。”
舒易擺擺手:“再等等吧,如果久未出來,我們只有另想辦法了。”
楊硯卿回頭道:“三爺爺,爹,怎麼這麼沒有自信?”
“你這小子真是愛賣關子。”舒易終於沒忍住:“這點和大哥太像了,不到最後關頭不鬆口,可是,這寨子裡一點動靜也沒有,秦一刀指不定和葉洪說了什麼,兩人約好不鬆口,這口供就無從去尋找疑點了。”
楊硯卿只是笑笑,吳老六說道:“我相信大哥的判斷。”
片刻之後,終於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兩人拿着槍跑過來,在他們身後是一位中年人,身着長衫,楊硯卿立刻斷定此人是葉洪的軍師,每一個土匪窩裡,都有這樣的一位人物,爲了發展得迅速,不止需要錢和人力、武器,還需要頭腦,自己若是沒有,就藉助外力,這樣的人物是必須存在的,看此人的面相,倒稱得上是智囊了。
中年男人走過來,拱手道:“哪怕是楊硯卿楊老闆?”
“在下就是。”楊硯卿說:“軍師有何事?”
中年男子愣了一下,立刻說道:“寨主有請,幾位請進去說話,楊老闆,我在湘西也早就聽說你的大名了,敢和東瀛人硬碰硬,好膽色。”
楊硯卿說道:“看來在下是聲名遠播了?”
楊硯卿故意不急不緩,那中年男子終於按捺不住,催促道:“請幾位加快腳步,寨主不喜歡等人。”
走進寨子裡後,便聽到了呼喝聲,一隊人馬正在裡頭操練,一招一式都很有架勢,穿過那羣人,中年男人帶他們走進了一間高大的房屋裡,裡頭正傳來一人的聲音:“大哥,要是我私通李家,就請大哥插了我!”
所謂的“插”是指殺,這是土匪的常用語罷了,楊硯卿一愣,此時的葉洪難道不是因爲三爺爺的藥發了才請他們進來的嗎?
一個蒼厚的聲音說道:“你的事情一會兒再說,先出去,我要會貴客。”
馬上就有人被揪了出來,見到軍師,也只是微微點頭,中年男人引他們進去,裡頭葉洪和秦一刀都是站着的,秦一刀一幅無可奈何的表情,見到楊硯卿等人,直接扭過頭,楊硯卿暗自好笑,首先對那名白鬍子老人抱拳道:“葉寨主,在下就是楊硯卿。”
“是你,沒錯,就是你。”葉洪已經六十多歲,身體依然硬朗:“我能否與你單獨談談。”
楊世間渾身一震:“單獨?”
“對,我想和楊老闆單獨談談。”葉洪說道:“你們的事情,一刀兄已經和我提過了,我認爲,時間再久,發生過的事情就是發生過,不能隱瞞,我葉洪絕不是逃避責任的人,做得一寨之主,還怕這點事不成?”
秦一刀險些氣絕,這葉洪明擺着是不領自己的情,還反將了一軍,真是人心最難測啊。
所有人都出去了,舒易看着秦一刀,依然笑出聲來:“秦一刀啊秦一刀,把所有人想成和自己一樣的人,這下子可栽了跟頭了,咱倆就走着瞧了。”
楊硯卿看着這屋子牆上的竹片,一共是七根竹片,上面刻着字,懸掛在牆上,一字兒排開,他大略看了一下,這些是這個山頭的規矩。
首要一條就是入山爲匪,必須有二十人以上舉薦 ,並是其中一人之弟子,這入山頭的規矩可謂森嚴,第二條,爲有其它山頭的勢力入侵,須盡力援救,違者重罰;第三條,泄密者殺無赦,第四條,與其它山頭暗中勾結者,殺無赦,第五條,離山者以後不得與官爲伍,第六條,兄弟妻女不得與官爲伍,第七條,九成開拆,二成歸公、一眼線、四公攤、一獎賞此次出力人員、一撫卹歷年傷亡弟兄家屬。
山頭的規矩一清二楚,倒是合理合矩,見楊硯卿一直盯着牆上看,葉洪說道:“怎麼,看出來什麼了嗎?”
“乾淨,清楚。”楊硯卿說道:“寨主領導有方。”
葉洪嘆了一口氣,坐在虎頭椅上,盯着眼前的楊硯卿,自言自語道:“長得真像啊,真像,你進來的一刻,就像看到年輕時的楊三年,真是奇妙,我有生之年還能看到你,也是註定的。”
楊硯卿感覺到一股微妙的感覺,不禁問道:“葉寨主想與我私談何事?”
葉洪站起來,走到楊硯卿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你先告訴我,我是不是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