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影寒的眸色越來越暗,眼裡的陰霾足以籠罩整個幻武大陸。
“你找死!”
這話像是從九幽地獄傳上來的,充滿了詭譎的魔性。
月輕衣巧笑嫣兮,故意不知死活地打趣道:“大都督不是不讓女子靠近三步之內嗎?爲什麼讓我一而再、再而三地靠近?難不成大都督心裡對我產生了不一樣的情愫?原來,大都督不喜美人,喜歡醜姑娘。這麼重的口味,應該廣爲宣揚,讓整個京城的醜八怪都來找大都督一親芳澤。”
他拳頭攥緊,青筋暴凸,骨節啪啪啪地響,勾人的丹鳳眸跳躍着魔性十足的嗜殺戾氣,好似噴出一條暴怒的火龍,要把她捲進來,將她燃成灰燼。
雖然她笑得開心,沒心沒肺似的,不過她全神戒備,每個毛孔都豎起來了,以防他突然發飆。
北影寒處於極度的盛怒中,很想、非常想一掌拍死她。
然而,他的腦海忽然冒出一個念頭,爲什麼她幾次三番地靠近他,他卻不覺得怎麼厭惡,也沒有強烈的意識拍飛她?方纔,他竟然失神了,不僅被她壓,還被她猛親一陣,在自己臉上留下這麼多被一個醜八怪佔便宜的證據。
這是他二十八年來最詭異的一件事。
他這是怎麼了?
現在,他就殺了她,以絕後患!
月輕衣善於察言觀色,發現他眼裡的殺氣越來越濃烈,道:“大都督,你殺了我,也沒什麼要緊的。不過,這更加證明,大都督心虛了。沒想到呀,天不怕地不怕的大都督竟然怕了一個十五歲的醜姑娘。若是傳揚出去,只怕大都督英明神武的威名就一落千丈咯。”
“你死了,誰還會知曉?”北影寒眸底的寒潮波瀾涌動,似要吞噬眼前這個不知死活的醜八怪。
“話不能這麼說呀大都督,雖說無人知曉,但大都督怕我就是怕我,再怎麼自欺欺人也欺騙不了自己嘛。”她狡黠地眨眼。
他鬆開握緊的手,眼底詭譎的暗瀾略略退去,忽而綻放微笑,眉宇之間溢滿了邪惡而妖嬈,“本座終於找到一隻有趣的玩物。你放心,從今往後,本座會千方百計地陪你玩。本座讓你生,你就要像一隻小白兔屈辱地活着;本座讓你死,你就要像一條離開了水的魚兒痛苦不堪地死。”
一隻?有趣的玩物?
月輕衣幾乎暴走,他他他……竟然把自己當作一隻玩物?
北影寒含笑離去,那最後一抹眼風,高深莫測,妖邪至極。
“宇宙無敵天下第一極品賤男!”
她朝他的背影大喊,拳打腳踢,暗暗發誓:姐一定會報仇!
……
不多時,良辰甦醒,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見主子沒受傷才放心。
天色不早了,月輕衣主僕倆往流觴水榭的方向走,一路上不少打扮入時的名門閨秀對她指指點點,可謂回頭率百分之兩百。
良辰氣憤道:“這些人太可恨了,五小姐,你別往心裡去。”
月輕衣內心強大,又豈會因爲旁人的指戳而傷心?
這時,基本所有的閨秀都望向一個方向,前方不遠處,北影寒正在九曲橋上走,從容而優雅,宛若一座晶瑩剔透的冰山緩緩飄移。
那些閨秀目眩神迷地盯着他,皆是一副花癡的表情,精彩極了。不過,她們懼於大都督的兇殘、嗜殺,不敢靠近。卻有一個美貌女子踩着小碎步迎面走向他,臉上洋溢着清若幽蘭的微笑。
良辰低聲道,那女子是工部侍郎李大人的庶女。
月輕衣長眉一挑,挑了個好地方,準備看一場好戲。
那李府的庶女走到北影寒跟前,脆聲婉轉,百般溫柔,“拜見大都督。”
北影寒寒凜的目光根本沒有看她,眸底波瀾迭起。
“我是工部侍郎李家最小的女兒,在此遇見大都督,是我三生修來的福氣。”
她擡起小臉,一雙清麗的眸子流轉出幾許柔媚,又略帶幾分嬌羞。
不遠處的月輕衣悠悠感嘆:“不知死活的女人。愚蠢的人類。”
良辰微微蹙眉,“五小姐說什麼?愚蠢的人類?”
那邊,北影寒的鳳眸變成幽暗不明的萬丈深淵。李家庶女忽然輕呼:“呀,大都督的烏靴髒了,我爲您擦乾淨。”
說着,她徑自蹲下去,取出潔白的絲帕就要擦拭烏靴上的灰塵。
其實烏靴哪裡髒了,這只不過是引起心中男神青睞的伎倆。
陡然,北影寒擡起右腿,腳尖踢中她的胸口。
這一踢,看着十分的狠厲,不知用了多少勁道。
那李家庶女淒厲地慘叫,急速往後飛出去,砰的一聲,以拋物線的姿勢落入湖中。
堂堂侍郎的女兒,當衆被人踢飛,這一幕太可怕了。
圍觀的閨秀們紛紛掩嘴,花容失色。
看來傳聞不虛,大都督果真嗜血暴戾,對女子毫無憐香惜玉之心。
李家庶女浮上來,在湖裡撲騰,拼命地大喊“救命”。
北影寒恍若沒有聽見呼救聲,旁若無人地往前走。
府裡有下人看見這一幕,立即找來家丁、府衛下湖去救人,若在府裡鬧出人命,畢竟不是好事。
良辰終於明白方纔五小姐說那句話是什麼意思了,“五小姐,你如何知曉那李家小姐會被大都督踢飛?”
月輕衣冷冷地勾脣,“他不是不近女色嗎?”
方纔她把北影寒氣得半死,他正愁有氣沒處撒呢,李家庶女撞到槍口上,不是作死嗎?
良辰崇拜地看着主子,真希望自己也有主子的頭腦。
李家庶女被救上來,所幸人是清醒的,接着被衆人擡到後苑客房更衣。
不少名門閨秀親眼目睹這暴力的一幕,很快,這件事就傳遍了,北影寒不近女色的威名更加深入人心。但凡是個女人,看見他就躲得遠遠的。
月冰染也看見這一幕,心潮起伏不定,北影寒對女子真是下得了手啊。
想起前不久,也是在長公主府,她還和他同案用膳呢。這麼說,他對她並不厭惡?
這麼想着,她覺得心裡開朗起來,西天的雲霞愈發明豔壯美。
……
李家庶女被北影寒踢飛落水一事,不了了之。
雖然李大人是工部侍郎,但比得上風雲騎大都督的權勢嗎?滿朝文武、貴族女眷,誰不知北影寒的脾氣?李家庶女自動撞上去,又怨得了誰?因此,李夫人不敢吭聲,更不敢追究,吩咐下人先把庶女送回去。
天色漸暗,晚風吹拂,流觴水榭的暑氣消失得無影無蹤,人在裡面,格外的怡然愜意。
水榭四周環水,水面漂浮着碧綠的荷葉,那一支支亭亭玉立的荷花,宛若一個個天真爛漫的妙齡少女,或白皙若雪,或粉面如桃,或嫣紅似海棠,卻都出淤泥而不染,高潔雅緻。清鬱的荷香籠罩在四周,燻人欲醉。
推開水榭的長窗,便可欣賞一湖的荷花,水榭四周還擺放着幾隻瓷缸,裡面盛滿了清水,一朵朵折下來的荷花漂浮在水面,是一種清澈純淨的美。
晚宴即將開始,寬敞的水榭擺滿了長形小案,夫人和閨秀們都已坐好。
月家和沈家的關係好,宴案安排在一塊兒。月輕衣和月冰煙同座,互不理睬。而月冰煙好似擔心沾染到晦氣似的,側過身子,跟同胞三姐嘀嘀咕咕個不停。
“長公主到。”
通傳的聲音剛剛落下,長公主一行人就走進水榭。
她的身後,先是三個風采絕世的美男,最後纔是榮安郡王和榮蘭郡主。
在三個美男的映襯下,榮安郡王的姿容就不夠瞧了。
一番行禮之後,賓主落座。
那些閨秀們的目光,紛紛投向鄭國公鳳凌天。與北影寒相比,還是國公大人比較容易接近。
不過,不少人都注意到榮蘭郡主。在她們的印象裡,榮蘭郡主還是個尚未長成的小姑娘,姿容頂多只能說是清麗,完全比不上其母長公主的豔麗。可是,今晚,榮蘭郡主的妝容非常獨特,瞳眸水汪汪的,很大很亮,眼周點染了胭脂,美得動人心魄。整體而言,五官立體深邃,幾分嬌媚,幾分可愛,比以往美太多了。
她這妝容,是什麼人給她弄的?
長公主含笑道:“諸位夫人小姐能來寒舍參加這賞荷宴,本宮深感榮幸。招待不週,還請諸位多多見諒。”
簡單的寒暄過後,晚宴便正式開始。
長公主府的珍饈海錯還算可口,月輕衣吃了不少,不過那些助興的歌舞卻讓人昏昏欲睡。
席間還是挺熱鬧的,不少貴婦攜女兒去拜見鄭國公。雖然鳳凌天眉宇之間的不耐煩與怒意越發明顯,但還是應付那些貴婦的騷擾。北影寒威名在外,誰還敢不要命地撞上去?因此,他門庭冷落,樂得自在。
月輕衣端起白玉杯,向神色淡淡的北影寒遙敬。
他看見她那張佈滿挑釁笑意的醜顏,體內的怒火就直線飆升。
她笑得眉目彎彎,接着一飲而盡。
北影寒並沒有喝那杯酒,捏着白玉杯的兩指幾乎將白玉杯捏成粉末。
月冰染不時地注意她,見她目光的落處竟然是北影寒,一雙美眸頓時森冷。
這小賤人竟然勾引北影寒!太不要臉了!也不看看自己長的什麼德行!
月輕衣吃飽喝足,悄然離席,打算走動消食。而且,晚宴實在太無聊,身邊又沒有一個可以聊天的人,悶得快發黴了,因此,她和良辰出來透透氣。
走了一陣,她們在一座涼亭歇腳。
“五小姐,奴婢想去茅房。”良辰道。
“去吧,我在這裡等你。”月輕衣道。
“奴婢速速回來。”良辰快步離去。
吹着涼爽的夜風,聞着濃淡相宜的花香,還是挺舒服的。月輕衣望着被燈火妝點得璀璨的夜色,不禁想起前世來。
忽然,她聽到腳步聲,有人朝這裡走來。
一抹軒舉的人影出現在視線裡,雪色輕袍披了一身橘黃色的光影,那張完美無瑕的俊顏也染了璀璨之光,流光溢彩,攝人心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