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扶你起來。”楚楚忍着痛去攙扶主子。
不過,她也疼得厲害,這會兒哪有多少力氣攙扶李清姿?主僕倆還是坐在地上,起不來。
這時,一個丫鬟端着一碟菜餚走過來,沈如意一使眼色,麥冬就攔下那個丫鬟,端起那碟菜,往李清姿身上倒去。
良辰睜大眼眸,低聲道:“這麼倒在身上,會把人燙傷的。”
月輕衣冷冷地圍觀,無動於衷,沒有上前幫忙的意思。
麥冬把瓷碟裡的菜汁撒在李清姿身上,李清姿尖叫道:“啊——”
等她轉過頭的時候,麥冬早已把那碟菜放在丫鬟端着的木案上。
沈如意又換了一副嘴臉,訓斥道:“你瞧你這笨手笨腳的,怎麼這麼不小心?把二少夫人的衣衫弄髒了,你是不是想挨板子?”
那丫鬟連忙跪下,驚慌地求饒:“少夫人饒命!二少夫人,奴婢不是有意的,奴婢走路不當心,弄髒了您的衣衫,二少夫人恕罪。”
“罷了,你先去吧。”
李清姿費了好大勁才勉強站起身,眉心緊蹙,可見摔得多麼疼。她的羅裙沾了灰,右手虎口擦傷出血,小臉發白,看着特別的狼狽。楚楚也差不多,但盡職地攙扶着主子。
丫鬟得了特赦令,連忙去了。
不少下人在一旁圍觀看好戲,有的人同情二少夫人,有的人則畏懼少夫人的厲害。
“妹妹,你瞧你衣衫都髒了,不如先回去更衣。反正爹爹和長風還沒到,若他們到了,我會替你說明情況的。”沈如意又換了一副嘴臉,善解人意地笑着。
“謝謝大姐。”李清姿輕淡道,與楚楚互相攙扶着一拐一扭地離去。
良辰氣得跺腳,輕聲道:“二少夫人怎麼這般懦弱?被人欺負成這樣還一聲不吭,太氣人了。”
月輕衣沒搭腔,思忖着沈如意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她們站在隱蔽的地方,因此沈如意並沒有看見她們。
不多時,月冰染、月冰煙陪着月老夫人一起到,月紹謙和月長風也到了,圍着圓臺坐着。
“長風,清姿爲何還沒到?”月紹謙見兒媳婦這般不守時,臉膛一沉,有些不悅。
“我去瞧瞧。”月長風自也着急,站起身就走。
“長風,快回來坐下。”沈如意甜甜地喚道,爾後對月紹謙嬌媚地解釋,“爹爹,來之前我去叫過妹妹,她說這頓晚膳是爲長風踐行,要打扮得漂亮一點,因此要仔細地梳妝打扮。她還把所有衣衫都拿出來,一件件地試穿,想來就這樣耽誤了時辰。”
“哼!”月紹謙怒哼。
“清姿不是那種注重儀表的人。”月長風瞪她一眼,心裡怪她多嘴,“爹爹,我去看看。”
“不守時,不尊重長輩,長風,你喜歡的就是這樣的女子?”月紹謙滿面怒氣。
“爹爹息怒。其實妹妹也沒什麼不好,看着知書達理,不過長風喜歡她,心裡只有她,處處維護她。她自持有長風待她一心一意,或許就恃寵而驕了,不把長輩放在眼裡。”沈如意添油加醋,心裡又得意又開心。
聞言,月紹謙的臉膛更難看了,怒瞪月長風,“你看看你娶的什麼女子?根本就比不上如意!往後你要一心一意地對待如意!聽見沒有?”
月長風不出聲,神色倔強,心裡更是恨透了沈如意。
月輕衣冷笑,這沈如意還真是蠢到家了,做得這般明目張膽,只會招夫君的痛恨。她想要得到月長風的疼惜與呵護,只怕是做夢。
月老夫人不出聲,像是在看好戲。
這時,兩個人匆匆地趕來,看見人都到齊了,李清姿連忙收斂心神,誠摯地道歉:“祖母,爹,我來遲了,是我錯了。下不爲例。”
“怎麼這麼遲?”月長風低聲問,用眼神示意她爹生氣了。
“我……在路上不小心摔了一跤,回去更衣,再趕過來時就晚了。”李清姿解釋道,“祖母,爹,下次我會小心的。”
沈如意本是有點擔心她會把事情說出來,聽她這樣說,鬆了一口氣,越發得意起來。
沈如意就是吃定了她不會說出來,才這麼明目張膽!
她笑道:“妹妹,快過來坐吧。大夥兒等你這麼久,你應該自罰三杯賠罪。”
李清姿連忙走過去,坐在沈如意下位,低着頭,神色乖覺。
月紹謙作爲一家之主,自然要教導,他冷沉道:“長風,今後你回京,東西廂要兼顧,不要有偏頗,更不要冷落了哪一邊。倘若有人因此恃寵而驕,就是你這個夫君太縱容。”
月長風道:“我記住了。”
沈如意得意非凡地暗笑,瞟李清姿一眼,賤人,敢和我搶男人,我會讓你知道我的厲害!
李清姿自然聽得出來這是說自己恃寵而驕,可是,她只能啞巴吃黃連,和血往下嚥。
月紹謙還要再教訓,卻有一道聲音橫插進來,“老爺,這件事似乎不是這樣的。”
是良辰的聲音,她遵照五小姐的示意,大聲說出來。
“你說什麼?”他皺眉問道。
“老爺,方纔奴婢在苑裡親眼看見,少夫人和二少夫人一起進來。少夫人的侍婢麥冬把珍珠手鍊扯斷,撒在二少夫人的腳下。二少夫人不察,踩到珍珠就摔倒了,疼得站不起來。她的侍婢楚楚去攙扶二少夫人,也摔倒了。”良辰回道。
“賤婢,你胡說八道什麼?”沈如意麪色大變,厲聲斥道。
良辰不理會她,繼續道:“接着,一個丫鬟端着菜餚進來,麥冬在少夫人的示意下,把菜汁倒在二少夫人的身上。二少夫人無奈之下才回去更衣,這纔來晚了。”
雖然有人相幫,但李清姿緊張地對她搖頭示意,讓她不要說。
月長風氣憤地瞪着沈如意,原來真相是這樣的,“沈如意,你怎能這樣欺負清姿?”
月冰染眉目清冷,在心裡暗罵,沈如意這個蠢貨!
沈如意大怒,殺氣騰騰地呵斥:“賤婢,你再敢胡說八道,我撕爛你的嘴!”
“這裡是月家,不是沈家,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月長風怒斥。
“這賤婢瞎編亂說,你竟然相信她?”她聲嘶力竭地吼道,五分委屈,五分悲憤。
“若無其事,她怎麼會編排你?”他怒目而視,眉宇怒氣滾滾。
“長風,你少說兩句,不要和大姐吵。”李清姿勸道。
“我不用你幫!”沈如意兇厲道,接着瞪向良辰,目眥欲裂,“賤婢,苑子那麼小,若你看見,我怎麼沒看見你?你爲了幫她竟然編排我的不是?”
“少夫人,奴婢可不是瞎編胡說。方纔奴婢站在一個較爲隱蔽的地方,五小姐就在奴婢身邊,看得一清二楚,也聽得一清二楚。莫非少夫人也覺得五小姐編排你?”良辰道。
“你……”沈如意百口莫辯,氣得冒煙。
“良辰說的,便是我親眼目睹。父親,同是大哥的妻子,卻有人恃寵而驕,當着下人的面欺負、羞辱人,事後還顛倒是非、歪曲事實,這般心術不正,是不是應該懲誡?”月輕衣冷淡道。
“爹,這次就算了吧。大姐不是故意的,或許大姐只是跟我開玩笑。”
李清姿連忙道,爲仇人求情。
沈如意惱恨地瞪着她,賤人,我不用你幫我求情!
月輕衣心裡有氣,當聖母就註定了被人欺負到死。她繼續道:“大嫂,話不是這麼說的,府裡有府裡的規矩。有人剛剛進門就這麼囂張跋扈、無法無天,再過一陣子豈不是要在府裡殺人放火?”
月長風凜然道:“爹,如意這麼欺負清姿,是要罰。”
月紹謙竟然無言以對,畢竟沈如意是沈家的嫡長女,倘若這件事傳到沈淮山耳中,他女兒進門沒幾日就被罰,他一定暴跳如雷。
“如意,罰扣兩個月月銀,你可有異議?”月老夫人忽然道,神色威嚴。
“祖母,如意沒有異議。”沈如意氣惱地坐下,恨透了良辰和月輕衣。
她一定要想個好辦法報仇,把月輕衣這小賤人弄死!再把李清姿這賤人整死!
李清姿尷尬不已,低着頭,好像是她做錯了事。
月輕衣清涼道:“有人一肚子壞水,無時無刻地欺負人;有人被欺負了卻還忍氣吞聲,不願說出真相,啞巴吃黃連。兩個人的心胸氣度,高下立判。大哥,你的眼光真好,娶了一個賢惠的好妻子。別人硬塞給你的,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是一顆老鼠屎,壞了整鍋粥。”
月長風笑了笑,“五妹,我倒不覺得是老鼠屎,而是一個爛掉了的果子,臭不可聞。”
爛掉了的果子?
被夫君這麼說,沈如意氣得渾身發抖,小手攥得緊緊的,指甲深入掌心的肉都不覺得疼。
可是,今日她做錯了事,被人當場揭發,一家人對她的印象這麼差,她還能怎麼樣?
唯有暫時忍着。
……
膳後,一衆小輩在靜心苑陪月老夫人說笑一盞茶的工夫,然後就散了。不過,月老夫人把月長風留下來,有話跟他說。
月輕衣和良辰回到流光別苑,良辰問道:“五小姐,二少夫人爲什麼不說出真相,一味的忍氣吞聲?莫非她怕了少夫人?”
“李清姿應該不是怕沈如意,只是不想把事態變大。她忍氣吞聲,一時風平浪靜,府裡就會看起來和睦一些。”
“奴婢明白了。可是,晚膳前,你爲什麼不阻止少夫人?”良辰覺得,這不像五小姐的作風,上次五小姐就幫了二少夫人呢。
“讓李清姿吃吃苦,被欺負狠了,她才知道反抗。”月輕衣莞爾一笑,“再說,先讓沈如意自以爲陰謀得逞,再狠狠地打臉,啪啪啪,這不是更爽嗎?”
良辰恍然大悟地笑起來,稱讚這真是高招。
月輕衣正要去沐浴,卻見一人步履如風地走進來,如入無人之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