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不是上朝的時間,但隨着太后的一封懿旨,在小黃門們的奔忙下,五品及以上朝臣們,再度齊聚在殿中。
包括安國公蘇宗哲、衛國公趙清聖、皇叔成王等人也都悉數到場。
這般陣仗,爲的便是研究如何應對北樑人驟起的發難。
在五萬控鶴軍抵達之後,北樑在兩關之外的人馬已經足足達到了十五萬之巨,前線之形勢完全是危如累卵。
“太后、陛下,北樑人不宣而戰,無故犯我疆土,當嚴辭斥責,並採取對等之策,以彰我中原正統之煌煌天威。”
在前太子東方明倒臺之後新上任的國子監祭酒率先出列,朗聲拉開了這場討論的序幕。
這話雖然沒什麼卵用,但這一次倒沒誰去指責他迂腐,因爲這既是必要的正名之流程,也是開始討論的最佳切入點。
“太后、陛下明鑑,北樑虎狼成性,寡廉鮮恥,如今大軍出動,自不可輕易收手,在譴責申飭之餘,當立即調兵遣將,以圖固守與反制。”
“臣附議,所謂事有緩急,先前爲了剿匪安民之大局,以至於朝中無兵可派,然如今北樑十五萬大軍,傾國而來,以整個北樑邊軍主力,來攻我兩關之險,若朝廷依舊固守先前之策,無當軍僅有三萬人,縱然軍神大人在世,恐亦無力迴天!”
這個論點得到了許多人的附和,但也有知兵之人開口反駁。
“此論雖有可取之理,但已經太晚了。如今北樑大軍壓境,五萬控鶴軍圍攻青川關,十萬虎豹騎、雪龍騎圍攻雁回關,破城只在旦夕之間,便是立刻調集周遭各州郡之兵,傳令、整軍、開拔,沒個十餘日怎麼都不行,屆時一切都晚了。”
“不錯,依臣之見,當做好兩關盡失之準備,令岳將軍固守雁原州州城,再調集大軍,將戰線穩固在雁原州州城一帶,護衛中京及關中安寧。”
“荒謬!那兩關之中的三萬無當軍將士便不救了嗎?他們還在爲國浴血廝殺,他們都未放棄,我們爲何放棄他們!”
“後路穩固,無當軍自可循機突圍,眼下北樑十幾萬大軍匯聚,若無當軍能堅守到朝廷大軍匯聚雁原州州城,朝廷自可集結大軍,步步爲營,前往救援,否則兩三萬人扔進去連個水花都沒有!兩國爭鋒,爲了國家之利,總有些殘忍的決定需要做出來。”
朝堂上,你來我往,脣槍舌劍,打得好不熱鬧,但直到此刻,所有人的討論都還是在理性而正常的話術之中。
但接下來一個人的話,瞬間讓朝堂一靜。
“太后,陛下,依照老臣之見,不如遣使,向北樑求和罷兵。”
朝堂的安靜,既是因爲這句許多年沒有人提過的忌諱之言,更因爲發聲之人,乃是衆所周知的萬相心腹加姻親,大理寺卿田豐年。
而這,是不是代表着萬相的想法?
“太后容稟。臣非奴顏婢膝之人,此言之原因有三。”
“其一,如今北樑勢大,青川關、雁回關被圍,無當軍據守,若能與北樑求和,定下罷兵之議,則能最大限度保全無當軍部衆,無當軍乃是我朝邊軍之中,最能匹敵北樑之利器,一旦全軍覆沒,則萬難重建。此乃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之理。”
“其二,眼下朝野憂患四起,苛政待安,匪亂待平,若能得喘息之機,令朝廷休養生息,而後兵精糧足,自可報仇雪恨,一雪前恥。一時之血勇雖易,忍辱負重,卻也不失大朝氣度。”
“其三,如今朝廷除了這一條路實則是沒有辦法的,因爲雨燕州的東路邊軍已叛,武威州西路邊軍更是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妄動,哪怕放棄平叛大局,彙集諸軍北上,也僅能在龍城構築防線,對救援兩關所能起到的作用十分有限。所以,眼下最能起效的辦法便是令使團快馬入樑都求和,以罷兩國軍事,如此才能讓局面重新緩和過來。”
一番話說話,不少人都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顯然已被說服。
龍椅之畔,珠簾之後,德妃不動聲色,讓人瞧不出喜怒,“田卿此言,諸位臣工以爲如何?”
“老臣附議!”
一個聲音高聲響起,“老臣願率使團,出使北樑,忍辱負重,爲國求安!”
衆人循聲望去,開口之人,居然是盧國公。
這位如今勳貴之中,算是排得上號的頭面人物,看來是靜極思動,想要趁機找回昔日榮光了。
衛遠志冷哼一聲,“盧國公倒是挑得好時機,屆時往北樑一走,回來什麼話不都是你說了算?屆時便可重回朝堂中央,帶着北樑主子的號令,予取予求了是吧?”
盧國公應聲跪倒,高呼道:“太后明鑑,陛下明鑑!老臣一家世受國恩,願爲朝廷肝腦塗地,在所不辭,絕無此心啊!”
“太后!臣彈劾吏部尚書衛遠志,挾私怨而損公義,公然攻訐國之幹臣,請太后降罪,以安羣臣拳拳爲國之心!”
“臣附議!衛遠志當初罔顧國家大局,僅爲權爭便一力阻止北樑使團和議之策,若當初之和議能成,此番我朝便能佔據大義,必不致如此被動之局面。請太后降罪!”
兩個御史臺的官員先後出列,第一句話還好,第二句話一出瞬間讓許多人心頭猛然一跳。
阻止北樑使團議和,不是建寧侯的主意嗎?
臥槽!這是另有所指啊!
矛頭竟然敢對準建寧侯了嗎?
那下一步呢?對準姜家還是直指太后啊?
白雲邊站在隊伍中,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開口附和。
以他與夏景昀之間的關係,這樣公然的攻訐會顯得太刻意,反而會引起那些老狐狸的懷疑。
而這兩人的行動很顯然是他那位頂頭上司的授意,再聯繫起近日對方與萬相之間似乎越走越近的關係,箇中微妙,便不算難猜了。
龍椅之上,一向都是沉默旁觀學習的幼帝東方白忽然冷冷開口,“當日之議乃是君臣共商,豈可今日之事而怪當日之議!”
東方白開了口,原本還待再看看這些人蹦躂的德妃也只好開口道:“諸卿之言,皆頗有道理,然驟更國策,茲事體大,不得不慎之又慎。先從狼牙州調一萬勁卒西進,入雁原州城,在嶽平武帳下聽令,固守龍城防線。至於狼牙州之兵員,兵部酌情從其餘各州補充。同時,傳信西路軍主帥,命其嚴陣以待,以防後患。無事,退朝吧。”
衆人知道,剩下的大事就是開小會決定了,於是參拜之後,齊齊退出。
他們帶着各式各樣的猜想,激動得如同跟一個素未謀面的姑娘結親之後,即將挑起蓋頭前一般,忐忑又滿懷着憧憬。
這大勢一變,就不知又有多少人沉渣泛起,又有多少人跌落雲端了。
而那些真正的頂級大佬,如蘇老相公、趙老莊主等人則是一臉坦然地慢慢走了出去。
想什麼呢,太后要真的急,昨天晚上羣臣就該深夜入宮議事了,還等得到今日。
明顯就是來釣魚的,沒想到還真有自以爲聰明的魚往外蹦個不停。
二人同乘了一輛馬車,蘇老相公看着趙老莊主,“姜玉虎到底能不能行?”
軍報之中的蛛絲馬跡,在兩個知兵的頂級老狐狸面前,壓根沒什麼秘密。
不同於自己被自己迷惑的北樑人,還以爲姜玉虎不在是他們的計謀得逞,這兩人是都明確知道姜玉虎去了無當軍大營,而且還提前有了提防的。
那麼軍報之中不見姜玉虎的消息,無當軍又打得如此保守,很顯然是姜玉虎有了後手。
現在問題的關鍵就在於,這位繼承了老軍神姜青玄赫赫威名,肩挑起無當軍不敗神話的年輕人,到底能不能逆風翻盤?
對面可是足足十五萬的北樑鐵騎,還有着北樑鎮南王的親自統帥。
趙老莊主笑着道:“至少從眼下看,你的寶貝孫女婿和太后娘娘都是信任姜玉虎的。”
蘇老相公翻了個白眼,“我又不瞎,能看不出他們的信任?我是問你,你覺得姜玉虎能不能行。”
言語之間的意思,就是你這位頂級情報頭子,就沒點更新更有力的左證嗎?
趙老莊主搖了搖頭,“姜玉虎此番爲了隱秘,都沒跟朝廷來一封密信,我上哪兒知道那些啊!再說了,天高路遠,消息傳遞起來,還沒青川雁回兩關裡面,兵部固定的飛鴿傳書快呢!等着吧,每日一報若是沒問題,那就說明關城還沒破。”
“要你有個啥用!”
蘇老相公不滿地嘟囔一聲,“還好今天沒人往黑冰臺上找事,若是誰給來一句都是因爲黑冰臺荒廢了時間,重建又不力,以至於沒有發現北樑異動,致使局勢傾頹如此,我看你這是把你那義女和義女婿架在火上烤了!”
趙老莊主哼了一聲,沒有回答,扭頭看着車外,眉宇之間,盡是憂愁。
——
“高陽,今日之事,看你一言不發,有何高見啊?”
一起走回中樞小院的路上,萬文弼開口問道。
這話一出,幾位朝中大佬都看了過來。
夏景昀輕聲道:“今日大理寺卿有一句話說得很好,就當下之局面,遠水難解近渴,我們做不了什麼,不如靜待北面戰局塵埃落定,再有所行動。太后娘娘的處置,十分妥當。”
嚴頌文開口道:“聽建寧侯之意,莫不是認爲青川關和雁回關的戰事還能有變故?”
夏景昀平靜道:“虎豹騎、雪龍騎圍雁回關,控鶴軍攻青川關,北樑五大邊軍來了三支,控鶴軍原本是北樑攻略西域的主力,從這麼遠的地方調過來,足見樑帝苦心孤詣許久,以有心算無心,以十五萬對三萬,我朝勝算確實不大。但是.”
他看着嚴頌文,忽然輕輕一笑,“我還是相信安國郡王。”
嚴頌文愣了愣,一甩袖子,“軍國大事,豈能如此兒戲!”衛遠志冷哼一聲,“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安國郡王軍功累累,率領無當軍扛起姜家大旗多年,不支持他我們還能支持誰?支持盧國公去割地求和嗎?”
嚴頌文出身御史臺,當然不甘示弱,“衛大人,這是兩軍對壘,這是軍國大事!不是你與我在此吵架吵出個輸贏就能改變局面的!”
“好了好了。都是同僚,正常論事而已,何須動怒。”
萬文弼主動出來打圓場,而後開口道:“說起吵架,今夜京中才俊與那北樑世子的宴會,高陽身爲我朝年輕一輩之翹楚,不如親臨坐鎮,不讓那北樑蠻人佔去了上風啊!”
“好啊!今夜我不當值,倒沒多少事情。”
夏景昀爽快地答應,讓原本只是隨口一說的萬文弼也有一瞬間的愣神,旋即只好乾笑着道:“有高陽出馬,想那胡虜小兒,翻不起什麼風浪來了。”
衆人說笑着走回了中樞小院,而後衛遠志瞅了個時間,便進了夏景昀的工房,一臉不解,“你爲何答應他啊?”
夏景昀笑着道:“也沒什麼大不了嘛。”
“什麼沒什麼大不了。你現在是中樞重臣了,怎麼還能去湊小孩子的局,你看白雲邊都不去!萬相擺明了就是想壓你的名聲啊,你別告訴你看不明白!”
夏景昀微微一笑,“名聲獲得的途徑有很多,不一定非要高高在上,神神秘秘。既然未來免不了要跟北面那個吵鬧的鄰居打交道,先跟這幾位北樑才俊見見面熟悉熟悉也是好的。”
衛遠志見夏景昀心頭有數,便也不再多說,嘴角也帶着笑容,“那就好,想來也是,論起吟詩作賦,這些人加在一起,也不夠你一個人收拾的。”
申時剛剛過半,一位位年輕人就陸續走向了鴻臚寺中。
萬玄明在請教了他爺爺之後,放棄了在自家府中或者鳴玉樓等地設宴的想法,依舊將宴會設在了鴻臚寺中,以確保不會被有心之人抓住把柄。
但宴會雖然設在鴻臚寺,但他卻精心挑選了城中名廚前來掌勺。
萬相親孫有請,這些廚子哪敢違逆,鴻臚寺卿也盡心盡力地帶着人幫忙做好了晚宴的各種陳設。
年輕人們陸續走來,萬玄明當仁不讓地當起了東道主,熱絡地和衆人打着招呼,然後將他們引到薛文律等人面前。
然後,那些衣衫華貴的年輕人都紛紛執禮甚恭,言語之間更是多有吹捧,讓薛文律等人十分受用。
這種衆星捧月的場景,纔是他們在來之前所預想的。
雖然到得晚了些,但終究是到了。
在自己的地盤上欺壓自己人都還不算,要在別人的地盤上欺負別人,那才叫真的暢快!
看着眼前這些軟骨頭,他小心地收起鄙夷,矜持又親和地微笑着,將他在北樑朝野引以爲傲的風姿展現得淋漓盡致。
說話間,幾個年輕人又走了進來。
薛文律敏銳地發現,他們的衣衫服飾比起先前之人都要差了不少,但他卻沒有因此而看輕這些人,因爲他知道,若論起才幹,這些人或許纔是真正的棟樑,而又因爲出身,纔是最容易被他示好籠絡的人。
在萬玄明明顯少了幾分親近的介紹下,薛文律卻很熱情地問候起來。
衆人受寵若驚,更有人的臉色肉眼可見地紅了。
他們雖然大多都已經通過了科舉的選拔,入朝爲官,但眼下地位低下,見識並不算多,如薛文律這等親王之子,北樑正使,更兼才名遠揚之人,平日裡連見都難得一見,更別提被對方如此和藹相待了。
雖然彼此差不多都是同齡人,但身份地位的懸殊,還是讓他們產生了一種難以自持的仰望,繼而對其心生大大的好感。
原來北樑人也並不都是蠻夷粗野之輩。
原來北樑也有這等禮賢下士之人。
北樑衆人也很滿意,這些軟骨頭的南朝人,若略施恩惠便能爲自己所用,那簡直再好不過。
但就在這一片祥和中,一個聲音平靜響起,“在下想問貴使,你們既然奉貴國皇帝之命,出使我朝,意欲和議,爲何又不宣而戰,犯我大夏疆土?是貴國之君出爾反爾,還是貴國向來將信義視若無物?”
薛文律微微眯眼,看着那個開口的年輕人。
衣着普通,身形瘦削,顯然出身寒微,但腰背挺直,神色平靜,給人的感覺就如路旁一塊的青石,普通卻又頑固。
“放肆!李端叔!此間不是你胡言亂語之地!”
“正是!今夜賢才齊聚一堂,共襄盛舉,你在此挑撥是非,是何居心?”
萬玄明也在心頭叫苦不迭,他只想着此人是去年的探花郎,自然應該叫上,卻沒想到此人竟如此不長眼,說出這等話來。
他正要向薛文律解釋,薛文律卻擺了擺手,風度盡顯,“大家都是年輕人,齊聚一堂,有什麼就說什麼,豈有怪罪之理。”
在衆人又一片誇讚他大人大量的馬屁聲中,薛文律看着李知義道:“今夜與諸位共聚,在下並非什麼大梁使臣,只是一個想與諸位賢達坐而論道的年輕人,至於政務之事,本使自當與貴國太后及臣工在朝堂之上相論,卻不便在此間多言。”
李知義神色之中頗見義憤,“閣下若不以使臣之身,便是尋常北樑子民。貴國悍然出兵,屠刀砍向我朝邊軍,我朝將士正在戰火之中浴血廝殺,在下安能在此與汝等言笑晏晏,舉杯相和!你所言之共襄盛舉,不過是你邀買人心,以壯聲勢之手段罷了!”
這話一出,原本站在他身旁的“好友”們悄悄挪開了腳步。
“大膽!”萬玄明終於坐不住了,這不僅是指着薛文律等人的鼻子罵,更是將他也連帶在一起罵了,“來人啊!將此狂悖之徒,趕出此間!”
幾個護衛立刻就要上前,李知義怡然不懼,人生的起落他經歷得多了,這點並不算什麼。
“嘿!不是坐而論道嗎?怎麼說了兩句就受不了要趕人了?萬公子,你咋跟個小娘子一樣,挑逗兩句話就急眼呢?”
李知義的身後,徐大鵬和曾濟民等人走了進來。
徐大鵬笑着道:“在下仰慕世子殿下風采,不請自來,世子殿下不會生氣吧?”
薛文律笑了笑,“閣下說笑了,萬兄,這幾位是?”
萬玄明警惕地看着徐大鵬,“這幾位便是當初和建寧侯一起從泗水州中舉入京的同窗。”
他刻意咬重了建寧侯三個字,提醒薛文律要多加註意。
薛文律聞言一笑,“竟是夏大人的同窗,在下久仰夏大人之才高如山,謀深似海,可惜始終緣慳一面,今日諸位可要與我好生說說夏大人的往事呢!”
這話一出,一旁立刻有人捧場道:“世子殿下亦是北樑大才,與建寧侯可謂不分伯仲啊!”
“是啊,難得世子殿下還能有如此謙和之心,所謂海納百川,有此度量何愁不能建功立業,名垂青史啊!”
徐大鵬眉頭一皺,“你們沒事吧?就算如今北樑人來勢洶洶,但前線戰果猶未可知,我堂堂中原正統,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你們至於這般阿諛奉承嗎?我且不說這位世子殿下是不是有真才實學,建寧侯那麼有才學,還屢次救江山社稷於危難,也沒見你們這麼吹捧過啊?”
那些本就是在此番大變局中遭了大罪的勳貴和世家子弟在心頭暗罵,不是因爲他夏景昀厲害,我們至於把注都下在北樑人身上嗎,還想我們念他的好?做夢去吧!
薛文律笑着道:“閣下許是對在下,對在座諸位有所誤解,今日承蒙萬兄設宴,在下就是想與諸位相聚一番,領略南朝風物人情,不虛此行罷了,而諸位亦是賞臉,大家相談甚歡,共襄盛舉而已。至於夏大人,只可惜他如今已登高位,想來也不會出席咱們這等宴會。在下相信,只要他能來,大家也絕不會忘記自家英雄的。”
“對啊,你這話說的好沒道理,建寧侯如今高高在上,我們想吹捧他也沒機會啊!”
“不錯,建寧侯自重身份,又豈會如世子殿下這般親民呢。”
就在這時,門口忽然想起一聲高呼,壓下了場中紛擾,“建寧侯、戶部尚書,夏大人到!”
一片愕然之中,換了官服,只穿着一身普通的青衫的夏景昀邁步走入,神色從容,風姿卓然,微笑走來,“本侯不請自來,不會擾了大家的興致吧?”
徐大鵬看着薛文律,“世子殿下,你臉怎麼紅了?”
夏景昀微笑上前,“說什麼胡話,世子殿下這是精神煥發。”
“是是是,精神煥發。”
薛文律被夏景昀的出現打了個猝不及防,又被夏景昀身上那仿如他父親等人那種氣度所攝,一時間竟有了幾分恍惚,但很快反應過來,“夏大人能來,榮幸之至!那咱們入席吧?”
夏景昀的目光環視一圈,先前對着北樑人一通獻媚討好的諸多權貴公子紛紛低頭不敢直視。
他便扭頭看着萬玄明,面帶飽含深意的微笑,“萬公子,客隨主便,你是東道,你來安排吧。”
面對着這個爺爺都不敢正面抗衡的對手,萬玄明哪敢有半分遲疑,忙不迭地下去安排。
與此同時,一支遲來的信鴿,沿着熟悉的路,扇了扇翅膀。
在它前方不遠處,便是它此行的終點,亦是期盼它已久的中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