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曄點點頭，衛小莊和蘇娥眉給他的感覺，十分怪異，方纔他倆跟大司命和張雲鶴交手的時候，個個氣質威嚴，但收了“功法”之後，卻又恢復了常態，這讓本就不知兩人爲何變化的李曄，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不過李曄神似清明，他直接問了蘇娥眉一個關鍵的問題：“你是嫦娥？”
出乎李曄意料，蘇娥眉竟然疑惑的反問了一句：“嫦娥是誰？”
“你不是嫦娥？那剛纔是怎麼回事？”李曄驚住了。
蘇娥眉嫣然一笑，依舊是那麼明媚動人，而且沒有絲毫距離感，她攏了攏鬢角髮絲，輕聲對李曄道：“我轉世前，是廣寒仙子。”
“轉世？廣寒仙子？”李曄又驚住了。
先不說轉世的事，廣寒仙子他是知道的，但問題是，廣寒仙子就是嫦娥啊！
廣寒宮就是月宮，住在廣寒裡的仙子，就是嫦娥——總不至於是那隻兔子。這對李曄而言是再淺顯不過的常識。
不過他怔了一下之後，就反應了過來，這裡不是千年前的地球，而是宇宙平行空間，所以有些事跟地球上不一樣，那麼廣寒仙子不叫“嫦娥”這個名字，也就沒什麼不能理解。
名字雖然不是那麼叫的，但人還是那個人。李曄暗暗撇嘴。
弄清楚這點之後，李曄意識到“轉世”這個問題，不過他沒有在這裡問，因爲肩上還扛着少司命。哪怕是練氣九層的修士，被李曄扛着飛奔了這麼遠這麼久，也不會好受，他決定先回驛站，把少司命放下來再說。
崔克禮就在驛站門口，李曄跟他打了聲招呼，就進了驛站來到自己的房間，把神色平靜，雙目依舊清澈明亮，沒有絲毫感情流露的少司命，好生放在椅子上坐着，李曄這才鬆了口氣。
“渴不渴？要不要喝水？”來回奔波許久，李曄感到有些口渴，先問了少司命一聲。少司命只是盯着他，並不說話，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
這副模樣不難理解，李曄很快領悟：“看來是渴了。”
給少司命鬆了綁，把茶碗遞到她手裡，李曄就在旁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讓跟進來的蘇娥眉等人也坐。
少司命一路上恢復的那點靈氣，全用來抵抗顛簸了，要不然早就被折磨死，眼下仍舊很虛弱。李曄不怕給她鬆了綁，她撲過來拼命，那沒有意義的，少司命雖然鬥志頑強，決不認輸，但不是會做無厘頭之事的人。
果然，少司命捧着茶碗，安靜的低頭喝水，沒有異動，她的雙手還在微微顫抖，看來一路上的確被顛簸的不輕。
李曄對蘇娥眉道：“說說轉世的事。”
“人間大劫，仙人轉世，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蘇娥眉接下來說的話，跟褐皮老道在道觀和蓬萊道人的談話，並無太大不同。
聽完蘇娥眉的講述，李曄有些頭大：“那麼你們到底是來幫道門的，還是來幫我的？”
蘇娥眉道：“道門凌駕於世俗之上，本就不妥，仙人立身之本，是爲蒼生謀福，立下功德，蓬萊跟我們不是一路人。至於是不是幫你，得看你日後怎麼做了。”
李曄明白過來，這意思再明顯不過，天下大亂，諸侯逐鹿，如果李曄在蘇娥眉他們看來是明君，那自然會輔佐，如果不是，他們就會去找那個，真正心懷蒼生、心繫黎民的諸侯。
李曄問蘇娥眉：“那麼你現在到底是廣寒仙子，還是蘇娥眉？”
這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蘇娥眉恬靜的微笑道：“我就是蘇娥眉，至於能不能成爲廣寒仙子，還得看命呢。”
說了半天，李曄總算弄清楚了，轉世不是什麼神魂潛伏，不存在覺醒之後，就跟以前的生活劃開界限，變成另一個人的說法。
覺醒更多是指修爲上的，至於記憶.....那就是純粹的記憶，跟看電影一樣，就是讓他們知道自己以前是誰，轉世是來幹什麼的。
說到底轉世，就是再世爲人，重新做人。一切感官神智情感，都是以這一世爲基礎。
所以也有些仙人轉世之後，就沒能再證道飛昇，有的是不能，有的是乾脆不願，兩世爲人，三觀都變了。
所以仙人轉世，是一件風險很大的事。因爲做人，就是一件風險很大的事，變數太多了。成長環境、教育環境不同，塑造的就是完全不同的人。
你再有天資再有仙氣庇佑，也得遵從基本的大道運行法則，遵從人之爲人的成長規律，瞎搞只會玩完，按照蘇娥眉的說法，半路隕落的轉世仙人多了去了。
這讓李曄想起“傷仲永”的典故，感情那傢伙有可能是文曲星轉世，結果把自己玩廢了？
李曄跟蘇娥眉研究轉世正起勁的時候，劉大正敲響房門，跟李曄稟報了清水山莊的事。
“陳北望擅自調動了馬軍？”李曄聽到這個消息，臉色微沉。
李曄與蓬萊的博弈，武林大會與仙道大會的博弈，今晚是重中之重，雙方到底誰勝誰負，平盧江湖的修士，到底是東行蓬萊，還是西去青州，明日天亮後就會有第一個結果。
在各個江湖勢力，接到英雄帖時間不一的情況下，王家的動向，無疑會對其他江湖修士產生極大影響，更何況現在還加上了陳家。
“去清水山莊！”李曄拿定了注意，現在矛盾集中到了清水山莊，天亮之前，李曄必須要擺平這件事，按照王家接英雄帖的時間，他們明天早晨就該動身回青州。
起身後李曄看了少司命一眼，對方喝完茶之後，就雙手疊放在膝蓋上，安靜坐着沒動，李曄和蘇娥眉等人說話的時候，她也在凝神細聽。
李曄想了想，然後就朝少司命走過去，並在衆人驚訝的目光，重新把少司命扛在了肩上。
“看什麼？走啊！”李曄對發怔的劉大正道，“不然你還想扛？”
劉大正訕笑兩聲，搓搓手先行出門。
現在大家都要去清水山莊，一個都不能留在這裡，因爲得集中力量。說不定大司命和張雲鶴，現在也趕去了清水山莊。之前要不是李曄靈氣不足，也不會放他們走。
衆人都走了，少司命當然不能留在這，要不然跑了咋辦。再說。李曄也不想她恢復靈氣後有力氣找他的麻煩，扛在肩上飛奔，可以讓她把靈氣都消耗在抵抗顛簸上，真是一舉兩得。
少司命本來已經平靜下來，端坐在椅子上的時候，完全恢復了大家閨秀的風範，但這下被李曄扛在肩上，眼中頓時充滿殺氣，而且比先前的殺氣還要足，扭頭死死盯着李曄。
李曄恍若未見，出了門就把她丟在馬背上，然後策馬飛奔。
驛站距離清水山莊不遠不近，快馬加鞭倒是不用太久。
清水山莊腳下的田野裡，兩個指揮共一千騎，已經列陣完畢。
這一千騎，便是陳北望調動的平盧軍馬軍。不同於王撼山到清水山莊來時，對青衣衙門的毫無防備，晚走一天的陳北望，已經得知了崔家接下英雄帖的消息，爲防萬一他調動了一千騎，一路奔行到清水山莊。
此刻，陳北望、王撼山、慕清流等人，齊聚於一座山腰涼亭。此處視野開闊，可以盡覽山下田野的場景。望着鐵甲長槊、盡舉火把的一千騎，陳北望臉上洋溢着自信與豪氣。
這讓陳北望在說話的時候，也豪氣盡顯：“本將這一千騎，乃是精挑細選，大力培植出來的精騎，戰力遠非普通騎兵可比。整個平盧軍，論甲冑精良、將士悍勇，沒有哪一部及得上這一千騎。不是本將大放厥詞，這一千騎即便是征戰天下，也會罕有敵手，能跟他們正面交戰的，也唯有久負盛名的沙陀騎兵！”
說到這，陳北望冷哼一聲，眼中卻是噙着笑：“那宋嬌的易水寒，的確不同凡響，更沒想到的是，她退出江湖數載，修爲竟然更上層樓，達到了練氣九層，但是那又如何？她能擋得住本將這一千精騎？”
無論陳北望前面如何吹噓，後面這句話卻說的是事實，一千甲冑精良、將士悍勇的騎兵衝起鋒來，就算是練氣九層的修士，也不敢正面撼其鋒芒。在千軍萬馬面前，單個修士的力量還是太過薄弱。
只要沒到真人境，修士就不可能硬撼一支軍隊。
王撼山道：“雲雷落地知驚蟄，三劍當歸唯步月。傳說南宮第一的步月三劍，曾今斬過八百草原蠻子騎兵，這話我是不信的。就算是真的，可草原缺鐵，蠻子的騎兵，向來甲冑不全，碰到我們甲冑精良的平盧精騎，南宮第一又能奈何？”
慕清流笑道：“有這一千精騎在，清水山莊便立於不敗之地。再加上我蓬萊仙門和兩家的修士，可保萬無一失。今日，就算那安王李曄親自來了，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
他們說話的時候，山下一千精騎面前，數百步之外，宋嬌神色不快。
她的易水寒的確有很強的殺傷力，但要控制一千精騎，還是太誇張了些。
“大統領，現在怎麼辦？”一名青衣刀客神色頗爲焦急，他們已經在這耗了很久，莫說去衝破精騎戰陣，連動手的嘗試都沒有，眼看距離天亮的時辰，越來越近，衆人都有些坐不住。
宋嬌淡淡道：“急什麼，總會有人來對付他們。”
青衣刀客怔了怔：“大統領的意思是？”
宋嬌沒有回答。
沒多久，衆人身後的官道上，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伴隨着一聲響亮馬嘶，李曄滾落馬鞍，向這邊走來。
宋嬌等人回頭看去，一時間神色都十分精彩。
因爲李曄走過來的時候，肩上竟然還扛着一名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