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到如今,李曄已然是釋門頭號大敵,而且實力強橫的不像話,讓釋門五十四名金剛境死傷慘重,讓他活着,後續還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而最好的殺他的機會,不費吹灰之力,就能將他滅了的機會,卻被三十三羅漢錯過了。不,不是錯過,是放棄。
釋門大出天下,治僧如治軍。想要衆僧發揮最大戰力,就得用治軍之法,殺一個犯下如此滔天罪過的僧人,合情合理,很有必要。
“李曄現在到哪兒了?”天羅深吸一口氣,勉強平復心境。
不時,一名僧人從遠處飛掠而來,很快上到山頂,在天羅面前行禮:“李曄已經進入岐山地界。”
衆人都是一愣,李曄進入岐山地界,也就是說,以真人境的視角來看,幾乎到了他們面前。
天羅剛剛平復下去的怒氣,再度瘋狂涌起。李曄僥倖撿回一條性命,竟然不跑,竟然不回長安,竟然不在萬軍之中呆着保命,竟然還敢西行!
他是真當釋門無人不成?他是真當自己天下無敵了不成?他如此作爲,把釋門置於何地?
天羅大怒難消:“圍殺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頭!”
就在這時,又有人連忙來報:“魔頭李......李曄,已經朝這邊來了!”
天羅怒極,忍不住大吼一聲,這個魔頭真是反了天了!
李曄走出小道,負手而立,沉眉斂目,波瀾不驚。
面前十數裡之外,羣山巍峨,山下的一座緩坡上,八百白衣僧人盤膝而坐,陣列呈階梯狀,氣勢萬千。
緩坡前有寬闊的荒野空地,那裡本是良田,只不過亂世當道,耕種這片良田的百姓,早已遭了兵災,所以良田化爲荒地,雜草叢生。
李曄知道釋門在這裡,作爲真人境的修士,對天地靈氣感知異常敏銳,這裡聚集了多名金剛境僧人,還有八百僧兵聚在一處,所形成的沖天氣勢,哪怕是遠隔數十里,就感覺而言,也如面前有一團熊熊燃燒的篝火。
釋門既然在這裡,那李曄自然就要來。他們擋住了李曄的去路,就算李曄不來,繞道而行,只怕也逃不脫對方的眼睛,最終還是要一戰。
對方會派十八金剛、三十六羅漢攔他,那麼在十八金剛、三十六羅漢基本覆亡的情況下,就更不會對他棄之不理。
所以李曄直接走過來。
天羅、法義等人,掠空而行,在半空懸浮,俯瞰官道上負手而立的李曄。
天羅大聲怒喝:“魔頭!你殺我釋門弟子,竟然還敢到岐山來,你是真的不怕死,還是不知道死爲何物?!”
李曄笑容淡然。他已經換了衣衫,此刻是一身玄袍,沒有沾染絲毫血跡,所以他看起來,仍舊是風度翩翩的模樣。當然扇子是不會拿出來的,因爲天冷,不需要扇子。
面對天羅的怒喝逼迫,李曄顯得氣定神閒,但是話一出口,卻猶如金石之音,鏗鏘有力:“左右是一戰,我有何懼?”
天羅縱聲大笑,就像是看到當車的螳螂,豪言壯語說自己不懼一死,“狂妄!唐皇朝的人,都是如此狂妄?!不過可惜,你再怎麼狂妄,面對我釋門八百僧兵,也只有唯一的下場,那就是神魂俱滅!魔頭,看到我釋門八百僧兵,你不懼怕嗎?!”
李曄淡淡道:“在大唐的土地上,誅殺大唐的敵人,我何懼之有?”
天羅沉下臉來,盯着李曄,好似要將他看個通透。
半響,天羅深吸一口氣,徐徐道:“魔頭,你前番僥倖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天大的幸運,但你卻不知道珍惜,還敢犯我釋門天威!或許你覺得,你是唐皇朝的修士,爲道門擋我釋門,是大義所在。但是本座今日要告訴你,你們唐皇朝的道門,只會比我釋門,更想要殺你!”
“今日,不管你跟我釋門戰況如何,道門都容不下你!魔頭,釋門大出天下,此乃天數,你擋不了的!不僅你擋不了,唐皇朝也無人可擋!數百年來,你們這些中原修士中,最驚才絕豔的天才高手,都死在了我釋門金山大雪寺!你難道不知?!”
“他們以爲,青衫仗劍,出關西行,孤身入佛寺,是大忠大義之舉,是流芳百世,意氣風流,受萬衆敬仰之舉,但在釋門看來,他們不過是一羣不識時務,不知天數,只知道白白送死的愚蠢之輩!”
“天下大爭,猶如滾滾洪流,釋門大出,尤勝泰山壓頂,在如此大勢面前,莫說幾個凡人修士,就算是道門,又能奈我何?任何違背大勢的人,都將成爲黃土下的白骨,他們不會名垂青史,只會受到萬衆唾棄!歷史是勝利者所書寫,而釋門佔據神州,必將成爲主宰天地的勝者,你們這些敢於反抗釋門等人,都會遺臭萬年!”
“百年之後,當中原修士,盡爲釋門弟子,他們再想起那些,青衫仗劍出陽關,孤身西行上金山,慷慨赴死不留名,一心只念神州安的修士,只會罵他們愚蠢無知!想想吧李曄,這些你們中原最驚才絕豔的天才高手,哪一個不是名動九洲之輩,死後卻只能落得如此下場!”
“而你,不過是他們其中的一個罷了。你今日孤身前來,也想一人一劍,與我釋門不死不休?卻不知,你這種自以爲英雄的義舉,你這種自以爲爲了蒼生的悲壯,到頭來,只會被英雄唾棄,只會被蒼生辱罵!你做這些,又還有什麼意義?!”
天羅之言,猶如滾滾雷音,在天地間炸響迴旋,經久不絕,好似引起山川共鳴,有一種通徹世理,讓生靈低首沉默的力量。
面對這番至理之言,若是換作一般人,可能就要被其折服,深陷其中,道心崩塌,但李曄始終面色平靜。
李曄淡淡開口:“天下有大勢,大勢不可逆,順勢者得天下,逆勢者成枯骨。芸芸衆生,皆如米粒,獨對大勢,渺小無依。你說的的確不錯,但我要告訴你的是,千百年來,順勢者得天下,但天下又皆爲逆勢者所破,周而復始,循環往復。”
“數百年來,中原那些最驚才絕豔的修士,之所以仗劍西行,不惜慷慨赴死,也要阻你釋門東出,不是爲了名垂青史,不是爲了蒼生惦記,只是因爲,他們願意這樣做,只是因爲,他們覺得應該這樣做!”
李曄取出盧具劍,將這柄大唐的天子劍,緩緩拔出劍鞘,他目光鋒銳如冰凌,“成王敗寇,此理亙古不破,但有的人,根本不在意成敗。他們只追求自己的內心,就像他們不在意是被人頌揚,還是被人唾罵,僅僅因爲,他們只做自己覺得該做的事。”
盧具劍徐徐出鞘,一聲清亮的劍吟響徹天地,李曄目光如鐵,直視天羅:“身爲中原修士,守衛中原宗傳,是我等使命,也是我等本份。祖宗留下了這片土地,也留下了他們的心血文明,我生於斯長於斯,爲了這些能亙古長存,又何懼一戰,何懼一死?!”
天羅感受到李曄沸騰的戰意,不禁大怒,縱聲咆哮:“豎子!我釋門如天地,你只不過滄海一粟,螻蟻之光,焉敢與日月爭輝?!”
手指在劍身撫過,盧具劍上龍翔九天的紋路,被次第點亮,青芒映照着李曄堅韌無畏的面龐,他舉劍指向天羅,聲音猶如沙場金戈:“我,李曄,上一世是亡國之君,這一世,在我眼裡,家國仍舊可以亡,但絕不是,亡在你們這些域外教派手裡!”
言罷,李曄眼中騰的升起一團火焰,縱身如虎豹,猛的筆直前奔。盧具劍聲聲嘯吟,在他身後拉出一條青芒閃耀的直線。
在李曄和天羅對話的時候,八百僧兵已經走下緩坡,到山前的平地上列陣。看來天羅也有自知之明,他的話雖然暗合釋門秘法,和羅漢們一樣,有震懾妖魔心靈的效果,而且猶有勝之,但也沒期望就此拿下李曄,所以早早就讓八百僧兵備戰。
天羅自身修爲也在金剛境,並且真實戰力很可能比法義還要高,但是面對李曄,他明顯也沒有什麼信心,哪怕是有幾名金剛境相助,他也不想與李曄輸死一搏。
三十三羅漢的回報中說得很清楚,魔頭具有瞬殺金剛境的能力。天羅作爲釋門領袖,同時也是釋門大出天下,佔據神州的領軍者,他當然不會以身犯險,去跟李曄死磕。用手中的力量將李曄堆死,纔是天羅應該做的事。
李曄動手之後,天羅怒氣非但沒有消減,反而愈發多了,他方纔跟李曄說了那麼多話,目的就是動搖李曄的道心,但是看起來李曄不但絲毫沒有受到影響,而且在他的言語“激勵”下,戰意反而沸騰起來,這無疑是打了天羅的臉,讓他在衆人面前臉上無光。
不過看到李曄悍然衝向八百僧兵,天羅除了盛怒之外,也有了一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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