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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泰三十九年的除夕,在沈家衆人一片沉寂中到來。
自從沈則熙出事之後,沈家衆人就極少歡笑玩鬧了,不是他們心有憂愁,而是他們每個人心中都有專注的事情,令他們無法分神去感受和參與這過年的熱鬧。
沈寧反而是最優悠的,她已經從前世的糾結和執着之中轉過彎來了,所謂心遠天地寬,現在的她,感覺是最平靜的時候。
青竹居的琴棋書畫四大丫鬟,已經將青竹居裝扮一新了,春詩和秋歌這兩個管事,將青竹居上下打點得妥妥當當,不用沈寧操半點心。
應南圖也派人送來了豐厚的年禮,他現在還在西寧道遊歷,他離開京兆,已經整整一年了。
這一年來,沈家發生了不少事情,雖然他遠在西燕,卻也讓陳成幫了不少忙,令沈寧覺得他從未遠離,一直都在自己的身邊。
想到應南圖眼含情意的樣子,沈寧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感覺心口微微發熱。
除夕到來之前,沈家去戶部尚書江成海家喝了喜酒,江成海的嫡孫女江芝蘭遠嫁溪山,算起輩分來,沈俞氏還是江芝蘭的姑祖母呢。
這一次溪山俞氏只來了接親的俞平音,他正是舅舅俞正道的嫡孫子。
俞家和江家的婚事在年中之時定下的,俞家想着俞謹之年紀大了,若有變故,一等就是三年的時間,這對俞氏、江家都不好,因此兩家商定儘早將婚事辦了。
見到俞平音,沈寧便想起了舅舅俞正道,他也是她的師傅。沈寧從他那裡學到的東西,受益匪淺。
舅舅說所謂縱橫之術,就是謀算人心之道。經歷了春熙宮一事,沈寧纔對這話開始有所瞭解。
如果不是算到李斯年的心思。她也不會想到這個局,自然也就不能將李妃、上官長治也算入局中,沈家又怎麼會從斷臂之中緩過一口氣呢?
想到被圈禁在五皇子府中的上官長治,沈寧對舅舅俞正道更加感激了。
沈俞氏對俞平音是很親切的,她想到了早前見到自己的父親,也想到了多年未見的母親和兄長嫂嫂們,想着等京兆的局勢平穩一些。就回溪山探望父母去。
現在,儲君尚未落定,沈家要做的事情還不少,沈俞氏知道沈家和容妃的結盟。在這個時候。若無緊要大事,她是不會離開京兆的,她還得坐鎮沈家後院呢。
沈俞氏正想着回溪山的事情,二媳婦沈成氏就帶這孫子沈慶敏來和鳴軒請安了。
七個月大的沈慶敏已經開始學爬了,嘴裡咿咿呀呀地叫着。逗得沈俞氏沒有心思再想溪山的事情,卻忍不住想起了沈餘憲和沈安氏。
早前湘州來書信了,沈餘憲和沈安氏今年是不能回京兆過年了,因爲沈安氏還在坐月子當中,十二月初的時候。她產下了沈餘憲的第三子沈慶恭,當然不能長途跋涉了。
“祖母,祖母,今日先生誇我的字寫得好,明年父親和母親回來的時候,我會寫得更好的。”五歲的沈慶德早就開蒙了,現在正在族學中跟隨先生學臨字呢。
他已經頗懂事了,知道沈餘憲和沈安氏不能回京兆,反而這麼開解沈俞氏,連沈餘澤也連聲叫着祖母祖母,和小叔沈餘宸兩個人一同抹了抹口水。
看到這些小孩兒,沈俞氏忍不住笑了起來。一家之幸,在於家人和樂康健,這樣就足夠了。
沈俞氏笑着,夾雜着小孩兒的笑鬧聲,和鳴軒過年的喜慶氛圍也濃重了不少。
沈華善沒有心思感受過年的氛圍,他正和沈開善等人在書房討論着京兆的局勢,計劃明年的安排。
沈開善致仕之後,沒有回杭州祖宅,而是留在了京兆。
他的夫人沈顧氏,在沈則熙出事之前就已經出家了,割斷塵緣從此雲遊四海。沈開善不願回到杭州睹物思人,留在京兆,也可以幫助沈華善判斷京兆的局勢,以彌補沈則熙給沈家帶來的損失。
“二皇子一系的官員估計忍不了多久了。太子薨已經快兩年的,國不可一日無君,也不可長時無儲君,這是國祚攸關的事情。皇上就算不想立太子,也要顧忌着臣下的反應。禮部可是有不少頑固的,還有宗正、太常的官員,也會極力促立太子的。”
這京兆的局勢其實不用怎麼判斷了,已經很明顯了,二皇子一家獨大,育有兩個皇孫,又有太僕少卿張星華、兵部尚書陳知浩作爲後盾,已經沒有皇子能和二皇子競爭的了。
想必京兆所有官員都是這樣想的,若是朝臣上下一心請立二皇子爲太子,皇上又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是啊,就算皇上心目中的儲君人選是十二皇子,恐怕也會迫於形勢。可惜陳知浩復出後,二皇子就學聰明瞭,現在什麼事都不做,就等着立太子了。容妃已經多次召見寧兒了,她心裡是很着急的。如果二皇子一直不犯錯,局面真是不好說。”
沈則儒也皺了皺眉頭,國子監有不少官員都在討論儲君的問題,可見儲君人選,是目前京兆官員最關注的事情了。
“看來,這局勢對十二皇子、對我們沈家真的是很不利啊。”沈華善撫了撫鬍子,這一句既是總結又是廢話,因爲大家都知道這一點。
現在要做的就是消除這種不利,不然大家也不會齊聚在沈華善書房裡討論。
“其實也不用怕,帝心在哪裡,我們就跟着帝心走。就算那個位置看起來是二皇子的,只要他一日沒有坐上那個位置,十二皇子一日都有機會。”沈則敬說道,他想起了沈寧說的前一世。
前一世,沈寧二皇子落敗還在五皇子之前,帝位之爭根本就沒有他什麼事,雖然前世今生有變故,但某些事情走向還是有它的道理的。
沈則敬認爲二皇子才能的確平庸。這些年也沒見在朝堂上有什麼作爲,要把他拉下來也不難。
“既然他一直不犯錯誤,那麼我們給他製造點錯誤就是了。”沈開善提出了一個方向。沈家順着這個方向去走,一定會有辦法的。
現在宮裡的容妃催得緊。過年之後是什麼的局勢誰也說不清楚,沈家也要抓緊了。
“越是緊急的時候,越是急不得。我們一定要耐心等待最合適的時機,就好像等待春熙宮中的時機一樣,千萬不能着急。且看過了年朝官們有何反應再說,這個是急不來的。”沈華善謹慎地說道。
給二皇子下套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何況他身後還有張星華和陳知浩。這兩個人都是朝中重臣,家族又根基甚深,特別是陳知浩此人善謀能斷,沒有十足的把握。沈華善不敢妄動。
“西燕那邊有什麼消息?”見衆人沒有再說話,沈華善問沈餘宏。
原本沈餘益過年就要回來的,但是不知道爲什麼,西燕那邊突然戒嚴了!
西燕的官員已經和西寧道邊上的大永茶馬司官員打了招呼,說是國有要事。這互市得罷市三期,所以就連一早等候在西寧邊境的沈餘同都無法送進西燕,這個事情,同樣令沈華善憂心。
“尚未有消息,孫兒估計西燕皇室肯定出事了。不知道出事的西燕皇帝司馬政還是西燕太子司馬昊。”沈餘宏說道。
西燕的局勢也不明朗的。從沈餘益之前傳回來的消息看來,西燕廢太子和現太子司馬昊之間一直在爭鬥,司馬政的身體一日差過一日,病重之時又想起了廢太子的種種好處來了,也不知道西燕現在是什麼樣的狀況。
西燕戒嚴,十之*和皇室爭端有關,因此沈餘益回不來,沈餘同也過不去,現在王姨娘以淚度日要生要死的,鬧得沈則遠一房的過年心情都沒有了。
衆人一時沉默,如果西燕政局有變,那麼沈餘益他們的安全就難以保證,動亂之時,什麼事情都有可能發生,現在沈餘益的消息還沒有傳回來,吉凶未卜。
就在這個時候,如流處的連山匆匆帶着密信敲響了沈華善書房的門,這是西燕傳回來的書信,守在西寧道的如流處人員是一刻不停將它送進京兆的。
“司馬昊登位了!”沈則敬快速拆了信,然後說了這麼一句,正如他們所料的一樣,西燕政局有變了。
西燕皇帝司馬政崩天,太子司馬昊靈前即位,太子司馬昊一上位,就用血腥手段鎮壓了意欲奪位的前太子,西燕官員也大換血,司馬昊下令邊關戒嚴,就是爲了平息內亂。
雖然沈餘益他們出不來,但是風潮大街總體平靜,他們的安全也無虞,只等局勢平穩了再另謀替代之事。
沈華善的眉頭皺了起來,沈餘益他們安全這令他們放心不少,但是司馬昊登位,對大永有沒有影響?鴻臚寺知道這個消息了嗎?皇上會有什麼反應?
司馬昊去年曾出使大永,根據燕誠公主的事情推測,司馬昊和上官長治曾有過秘密約定,甚至他們有可能已結盟。司馬昊登位,上官長治會鹹魚翻生嗎?
司馬昊表面上驕縱橫逸,實則心狠手辣,他登基之後,大永和西燕的關係還能保持那麼友好嗎?互市停、戰爭起,這樣的狀況會不會再次出現?
這種種擔憂,在沈華善心裡浮起。
待他從沈寧口中得知西燕和大永會在三年後再起戰爭之後,眉頭皺得更厲害了。
三年戰爭起,這在前世曾經發生過的事情會不會再次發生?
沈華善不知道怎麼判斷,唯一能做的,就是提前做好應對的準備,就算戰爭起,也能保證大永有一戰之力,百姓免遭塗炭。
西燕有變,京兆局勢未定,沈家就在這重重憂慮中,迎來了長泰四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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