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如簾,在窗前灑下銀光白,同時映着清平案前,身穿白衣手執毛筆,正在奮筆直書,胡寫亂塗的謝容;她手指用力過猛而泛白,光潔細緻的肌膚上還冒出一層晶瑩細汗。
雪白的宣紙上,或深或淺的大字,正透露着用筆之人心神不定急躁凌亂。從宴會上出來之後,謝容就一直在奮筆直書,已經整整毀了數十張宣紙了。
嗖~!微風輕晃,案上的宣紙只是邊角處微微動了動,一道黑影如同樹枝一般安靜,如蝙蝠似的倒掛在窗上,也不出聲打擾,也不再有任何動作,好像就是一個影子,只用一雙如同黑貓一般的眼睛幽幽的望向謝容。
半響之後,謝容驀地挺直腰身,握筆的手僵住不動,見此黑影那如山貓一般的眼睛閃出光澤,知道她知道發現他了。
“何事如此生氣?都來半天了也不知不覺。”一道極之年輕的男子聲音傳出,目光落在地面那些一團一團分不清字體的宣紙上,她連發泄模樣都是異於常人的,這如同三歲小兒的模樣,給她平添了幾分任性之感,事實上謝容也一向是任性爲所欲爲的。
“你確定自己還是個人而不是午夜鬼魂?丑牛。”謝容同樣回以嘲諷,身子轉過來,目光之中卻含着對着久不相見的老友纔有的感情。
丑牛,她手中最強的獠牙之中,爲首的十一人之一,他們以十二生肖爲號,排號第一人,正是此人。
這些人有的在市場刑場上被她帶回,有的在匪寇之中被她帶回,也有流氓之中人,這些人如同綠珠一般是被她撿回來的,他們除去能力過人之外,還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就是有着漢人所罕有的狼性,是的,狼一般的性子。忠誠團結又兇殘血腥。
初遇之時,她心底只有一句話:
他人眼中之山石,我眼中之明珠。
他們無事之時並不如崔一他們一樣留在她的身邊,反而是滲透在各個角落,盤龍臥虎於市井之中或朝堂之上,這些人才是她真正的實力,謝容重生於異世,她內心深處是連謝府都不信任的,再者她並不圖那謝家主之位,只等着謝月長大成人便交給他,而她自己打算正是與這些人逍遙天地間的。
“嗤,分明是自己氣急攻心。”一張年輕俊美的臉暴露在月光之下,丑牛長得完全與名字牛馬不相及,雖說難以王賦之、處月漠龍這種萬里無一的相比,卻也絕對是百里無一的,他俊美非常,舉止之間更不似牛那般厚實反而是如鼠般靈狡。
若問爲何他不是十二生肖之首的鼠?
原因是當初定名號之時,他們人人皆認爲沒有人比謝容更合適‘子鼠’這個名字了,她如鼠一般的外表脆弱,內心卻狡猾強大,他們根本沒有見過比謝容更表理不一的人,除了她之外別人根本配不上那名號,因此丑牛才成了今天的丑牛。
“怎麼?難道知道我如何氣急攻心,存心想來給我添堵?”謝容細眉幽幽微揚,那目光使得吊兒郎當一般的丑牛瞬間警惕,若問誰最清楚謝容的手段,若他其誰?
“我這不是查到消息就第一時間趕來給你彙報了嗎?”丑牛那似友似下屬的模樣再正經的事,從他口中說出好似就成了不正經的事了。
“快說。”目光之中透着沒事就不要在這麼礙眼。
“我查探晉國糧草根本不是從晉國運來的,上面的灰塵極少完全不是路途遙遠的地方,經過長途跋涉的模樣。”
“證據。”戰線拉長,運費就要高達十倍以上,以處月漠龍的本事,他能用他國之糧養我之軍並不算稀奇的,這還不足以證明什麼。
“糧草與劉家糧鋪所受之糧一致,且所用的馬匹也皆出自於劉家。”丑牛如山貓般的眸子透出銳光,他怎麼可能做沒把握之事?在沒有足夠證據之時跑來惹她罵?
“劉冠?哼。”謝容冷冷一笑,早就猜到是他了,不想他竟大膽到連運糧的馬車都直接用自己家的。
“可是要對付劉冠?”丑牛神情瞬間嚴整了,目光之中透着陰鷙。
“對付劉冠?爲什麼要對付劉冠?”謝容斜目微微望向他,那裡面透着他所熟悉的睿智。
“這……。”他勾結外邦,害得公子這麼快就要上戰場了,單憑這一點難道還不足以陰他?丑牛心裡如此默唸着,然而又想着謝容不僅將綠珠送給了此人,更是派了戌狗、亥豬兩人過去,可想而知對此人是有多重視了。
“劉家有傾國家財,他勾結晉國要對付他的也應該是建康哪些高高在上的,與本公子何關?”謝容涼簿一笑,如今內外交困的時候,她怎麼可能會去主動惹他?吳國沒了就沒了,破了就破了,她心底根本就不在意。
“留下所有證據,等戰爭一過,要讓他在我們地盤得到的好處通通吐出來。”膽敢在太歲頭上動土,怎麼着也不能讓他太舒服了,否則豈不是江陵真無人了,讓他想如何便如何?
“是。”他可以說他就知道她是這種反應的嗎?
“不可暴露自己的身份,劉冠此人日後留着有用。”謝容內心深處深深的把此人把當一個隱形手下,天下第一富,等日子平靜下來之後,想辦法折服此人,那如何多的錢就可以爲她所用了,謝容心懷着無比宏大的計劃,以後要比第一富還要富,全成爲全宇宙最富有的人。
“是。”丑牛見她眼中閃爍着那讓人警惕的幽光,就知道她肯定又在想着什麼損人利已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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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處月漠龍哪邊如何?”
“守衛森嚴,在不暴露的前提之下,根本無法靠近其人的主帳。”他嘗試過多次,發現四周高手如雲不說,那處月漠龍的武功更是高的驚人。
“然後呢?”她不想聽到這些跟藉口一樣的理由。
“然後我去了右將軍司馬維那人哪裡,探聽到了一些消息。”
“如何?”
“一切都已經準備待續,我估計不出三日,就會攻城。”丑牛語氣毫不猶豫道。
三日?也就是說三日之內她要將所有將士整篇,將所有的將領一一折服,使得他們上下一心對敵不生二心。
她確實不在意吳國以後如何,亦不在意漢城是否守得住;可不代表她不在意謝府內那些她所牽掛的人,不代表她不在意輕易的輸給那囂張得瑟的處月漠龍。每個人都有人格,她的人格就從不允許自己不戰而降,輕易認輸。
“沒要事你回去吧。”謝容斷然一喝,三日,她必須拿出神一樣的本事在三日之內,將這些不可能的事通通變爲可能。
“是。”丑牛立即如同來時一般無聲無息的離開了,四周不管明處還是暗中的侍衛都沒有一個人發現。
“崔一。”毛筆一擱,謝容對着門外喊道。
“公子。”崔一瞬間那閃電一般的速度出現了。
“哪些漢城將領都安置如何了?”
“哪些人都喝得大醉,屬下要等到明日纔可處理。”崔一道,這本是常事,然而卻聽得謝容火氣騰騰而起,不出三日晉軍就要攻城了,這些漢城廢物卻還在喝得伶仃大醉。
“給我通通拉出來用涼水潑醒,每人按軍律打十杖。”
“是,屬下這就去。”崔一神情嚴肅也不敢多問。
“三日,三日之內要盡一切辦法將這些人收服了,否則與晉國開戰,我們必輸無疑。”謝容在他正要走的關頭,出聲道,漢城一但淪落,那麼江陵便是汲汲可危了,身爲江陵之人沒有人願意看着江陵頂在戰線最前線的
“公子之意是要守住漢城?屬下以爲以如今兵力怕是難以抵擋晉軍,何不保全實力退守江陵?”崔一沉聲道。
“你以爲處月漠龍不可戰勝?”謝容眉毛一揚,若是連她手下的人都這樣認爲,那其他的人呢?
“……。”崔一低頭酣默不語,他自然是知道謝容的利害的,然而晉馬強壯,個個身經百戰,吳國卻……唉!
“好,就算他不可戰勝,那如何不要勝利,只是要擋住他呢?這樣你認爲能嗎?”謝容聲音透着一股無所不能的神秘感,她那非常人的淡定感染了崔一。
“在保證勝利之前,先要做到的是先保證不被戰敗,崔一,身爲大將,如此淺顯的兵法你都不懂?”兵法有云:昔之善戰者,先爲不可勝,以待敵之可勝。不可勝者,守也。如此顯淺之理,還需要她來點教?謝容目光已隱隱現出怒意,對於自己屬下那種恨鐵不成鋼的怒意。
“是,屬下立馬就去佈置整改。”崔一心頭瞬間清明,神情平穩非常,被謝容三言兩語就點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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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法有云翻譯版:善於用兵作戰的人,總是先創造自己不可戰勝的條件,等待可以戰勝敵人的機會。不能被戰勝的,就防守以待之。
其實就是打不贏你,也要讓你打不贏我。
到底會是誰輸誰贏呢?下章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