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真是讓朕失望!”慕容旭一聲嘆息,亦瑤更是立時渾身抖得跟篩糠一般。但她一時間還沒能反應過來,手中的髮簪還緊緊握着往詩云喉嚨裡刺,而口中則下意識就想辯駁:“皇。。。皇上。。。是。。。是她!”
她這話剛說着,人便似乎跟着反應了過來,頓時嚇得手一鬆,“叮”,銀簪落地!而她則是小臉煞白,幾步哆嗦着突然跳了開去。
她眼睛瞪得滾圓,就連一向顯得頗爲秀氣的鼻樑,此刻也因爲緊張和恐懼,變得有些扭曲,她大口深呼吸,看上去更像是一隻缺水將死的魚,正在拼命垂死掙扎,這番動作,瞬間將她所有的美感全都打破,即便是一向淡然的柳貴妃,都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但亦瑤自個兒卻似乎根本沒發覺不妥,她停了一陣,也不知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時渾身又瞬間充滿了勁兒。
“皇上,是她。。。臣妾已經說了要饒她不死,可是,可是您看,她卻將臣妾弄成現在這副樣子!她剛剛抽臣妾的巴掌,她打臣妾的臉哪皇上!臣妾。。。嗚嗚嗚。。。臣妾怕得很,一時忍不住纔出手反抗,臣妾不知道怎麼會這樣,臣妾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亦瑤說着說着,像是情緒終於崩潰,怎麼也再承受不住更多一般,蹲着身子就坐在了地上,雙手捂臉,哭了一個死去活來。而詩云剛脫離她的控制,腳下便忍不住地癱軟,哪裡還能站得住?早一下子摔倒在地。
她脖子上被亦瑤用髮簪劃出一大道口子,此刻還不停歇地汩汩往外鮮血直流。有心想要說話,但剛剛亦瑤實在是下了死手,竟連她都未能反應過來,此刻哪裡還能發出聲音?她本來以爲還能再拖一陣子,卻沒料到她嘴裡說着饒她,手卻突然伸了過來。
這一手,她可以肯定亦瑤不是突發奇想,而是從剛剛就已經在準備,準備在她還未反應過來的時候,纔給她致命一擊!亦瑤定然已經發覺了自己是要拖延時間,她純粹是以一種貓捉耗子的態度來戲弄她,讓她以爲自己可以慢慢拖到安全時刻!
是自己剛剛太沉不住氣,說着便忍不住朝外頭看,讓亦瑤發覺再不能等,所以才真的動手了!
亦瑤。。。她嘴裡還說着話,手卻已經上前直接卡住她的喉嚨,讓她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更是一點聲音都發不出,而後就被她用銀簪抵住喉嚨!那強烈的刺痛,此刻還不斷傳遞到詩云的四肢百骸,讓她整個人變得昏昏沉沉。
她都不敢再想,若是這一刻,慕容旭沒有進來,她究竟還能活多久!這一次,他,救了她的命!她眼神有些迷離,自己壓根兒就不知道此刻她看上去有多嚇人,她白色的衣裳早已經被鮮血染到通紅,整個兒被浸成一片,溼漉漉地又帶着一股特有的粘。
白與紅的交匯,湊成觸目驚心的駭然,她眯着眼睛看向慕容旭,還想着說話,但嘴角只來得及勾起一個淡淡的弧度,她的精神突然放鬆,竟就這麼當着他的面,“咚”一聲直接躺倒,眼睛緊閉,再沒了意識。
慕容旭知道此刻不該慌張,更不該表現出對詩云過多的關照,但當他看到那一大片驚心動魄的紅,卻突然就慌了神!
這麼多年來,他決斷宮廷,戰場上殺伐逐鹿,也不知曾經經歷過多少危機,卻一直能夠平靜如水。但就在今日,就在此時,當他看到這一幕,他卻覺得自己的心在這一瞬,根本不受控制。
“咚”“咚”心臟跳動的聲音,竟如此清晰地在耳邊迴響,他只覺得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有些輕飄飄的,腦子有些混亂,就連耳朵都似乎再聽不見別的聲音。
不能亂!千萬不能亂!已經到了如今這等地步,一步錯,接下來也許步步都會錯。他雖是一國之主,但這後宮,從來就不是他一個人的!他要保住詩云,若此刻稍有不慎,將來就會有無數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對她下手。
他可不希望有朝一日等他上朝回頭,等待他的就只剩下一具冷冰冰的屍體!
決不能再給亦瑤翻身的機會!他再也不想如今日這般,完全沒有把握,卻還要賭上一場。否則早晚有一天,他就連後悔,也都是來不及的。
“來人!還愣着做什麼?難不成還要等着看梅妃殺人滅口你們才安心?快傳太醫!若是婉嬪有個三長兩短,朕要你們一個個全都陪葬!去,把小郭子給朕找來,他悶在乾清宮倒是舒坦,這裡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兒,他卻絲毫不知,去問問他,他的腦袋,還要不要了!”
一連聲的怒斥和吩咐下去,後面跟着的幾個太監宮女早已經嚇軟了退。他們剛剛看到這一幕就已經提着心站着了,如今這婉嬪被傷成這樣,人都暈過去了,誰知道還能不能活?若是活不了,他們豈不是也要白白跟着送命!
他們根本就不知道這些事兒,原本也並不是內值當差的人,一輩子想得聖寵可能性不大,不過是求平平安安過一生就好。如今梅妃要殺婉嬪,她的事兒,憑什麼要算到他們這些倒黴的奴才身上!
雖然面上不敢有任何意見,但因爲慕容旭這簡單的一番話,這些個奴才心裡,早把亦瑤罵了個狗血淋頭,若不是身份地位不夠,他們都想上前一人一口唾沫淹死她!
慕容旭冷着聲音吩咐完,眼睛瞟見詩云身上越來越多血,而她原本的那件衣裳。。。竟是那日他爬牆進來時,她穿的那件!該死的!她還沒有告訴過他她的心,甚至還沒有說過她究竟喜不喜歡他,怎麼能夠這麼輕易地死去?!
心中猛的一揪,再看看詩云那副早已不省人事,面色慘白,就連呼吸都變得似乎出的氣少,進的氣多,根本沒了知覺的模樣,慕容旭臉色更黑了些,一時根本忍不住又添了一句:“把本來應該守在這裡的人全給朕找來!朕倒要看看,這皇宮究竟是朕的,還是梅妃娘娘的!”
這話就說得狠了。本來不過是後宮的爭風吃醋,因爲這句話,瞬間變成了宮廷權謀。那意思好像就是在說,梅妃是仗着皇上喜歡,仗着皇上的寵愛,就要爭奪皇權,就不把皇上放在眼裡了!
而這一句“梅妃娘娘”,也是徹底將兩人的關係直接劃分開來。出了事,她就再不是他的愛妃,而梅妃,不過是一個稱號。可以是你,可以是她,也可以是任何另爲一個人,只要他皇上高興,誰都能做。
慕容旭朗聲說罷,似乎還覺得這話不能完全表達清楚他的意思,頓時又忍不住加了一句,冷笑道:“休要以爲朕的恩寵,就可以讓你們在後宮爲非作歹,皇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你們身爲嬪妃,不僅不懂得何謂寬容,光天白日,竟就敢如此行兇!簡直是荒唐!”
這最後一句,聲音極響,真是平地一聲雷,直讓剛剛還忙着裝可憐的亦瑤,似是突然被人卡住了喉嚨,“咯咯咯”了好幾聲,也再未能說出一句整詞兒。不僅說不出,她更是突然有些絕望起來。
皇上。。。竟然沒有幫她!所有的行動之前,她明明在撫琴的時候,就已經給了他暗示。她以爲他懂了,她以爲。。。他是真的愛她,願意配合她弄死詩云。可爲什麼。。。爲什麼現在,竟會變成了這番模樣?!
柳貴妃冷眼旁觀,見皇上真的生了氣,心中忍不住地沸騰起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亦瑤這個賤人,果然沒讓她失望,簡直就是送上門來送死!手中捏住的那顆藥丸,讓她更加忍不住嘴角上揚,看來她柳貴妃,在不久的將來,將會再次成爲這後宮,最尊貴的女人!
貴妃的心中莫名生出一股解恨的興奮,雖然竭力想要控制住自己的表情,但那忍不住泄露出來的笑意,還是讓她整個人都散發出一股子鬥爭勝利的傲然。
實在是讓她震驚!她原本的猜測,也不過是兩種,雖說無論哪一種於她而言都是妙不可言,但她卻怎麼也沒料到,這亦瑤竟然會如此狠毒,而這一幕又剛好被皇上看到!這等巧合,簡直連她自己都不得不佩服自己,竟將時間把握地如此之準了。
後宮中這般當面一套背後一套,人前溫柔人後狠毒的人,多得數不勝數,但在她看來,亦瑤已經是勝利者,不管她是同夥,或是陷害,只要她不作出什麼特別的事情來,沒有人會察覺,更不會有人選擇相信詩云而不是相信她。
她真是沒想到,亦瑤竟然失控了!她竟然已經瘋狂到這種境地!她竟然。。。想要動手直接殺人滅口!如今好了,亦瑤經過這一役,再配上此刻還緊緊握在她手裡的這要人命的合歡散,她就定然再無翻身的機會!
當然,更讓她沒料到的是,這從前生龍活虎的詩云,看樣子,竟也要死了!她若真的一死,那邊飛雨又是個瘋的,這後宮,還有誰能是她,柳貴妃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