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妹妹也還真是個明白人了?”亦瑤突然臉色一變,就連聲音,都不由自主的帶上三分凌厲。她斜飛向上的眉,此刻挑起一個驕傲的高度,而嘴角那一抹譏諷的笑,則讓 詩云即便到了此刻,依舊忍不住有些心酸,但更多的,卻是失望。
沒有回話,詩云只是擡起眼睛朝她看,手中的摺扇則是“刷”一下再次打開,而後輕搖着,扇起一點微涼的風。她剛剛覺得很熱,本來正想去後頭拿些冰塊吃吃,哪料到這麼快亦瑤就來了,此刻聽她說這個,更讓她覺得口乾舌燥煩得很。
雖然早不知多少天,她就開始做思想準備,如果這個人真的是亦瑤,那她就必須要承擔這個後果。可心裡卻又一直有一個聲音,不管怎麼說,卻還是希望那個幕後之人,是皇后,抑或根本就是飛雨。
若真是那樣,那她就真是樂見其成。她可以毫不心軟的處理掉對方,而亦瑤,也可以繼續做她的好姐妹。。。
然而此刻,一切的希望,都成了泡沫。她甚至覺得有些好笑,自己實在是幼稚得很,怎麼就如此不肯開竅!明明能猜到,卻還是想盡辦法給對方找託詞,甚至希望一切都不是她想象中的那樣。。。
對於亦瑤,她好像總是缺乏一點理智,多了一份感情。也許正是她心中僅存的這一點真,讓她不願去面對吧!可她卻忘了,事實,畢竟是事實。。。
她真沒有料到,她們兩個,會真的有面對面對峙的一天。從前,她一直覺得,這就是她的好姐姐。上官家因爲只有她一個女孩兒,而她的那些哥哥們,最喜歡的又是折磨她,所以除了額娘,她幾乎從未在女性身上得到過任何的愛。
即便是大娘,後來也不過是因爲她有用,所以對她的態度才慢慢好起來而已。
而亦瑤則不同。她依稀記得第一次見她的時候,真是驚爲天人!那時候亦瑤一個人蹲在花叢裡,她甚至以爲是花的精靈在人間現身了。詩云那天心情不錯,因爲她剛剛研究出一道新式菜餚,就連廚子吃了也說話。因爲上前主動和亦瑤一塊兒採花。
她們從前根本沒有見到過,更別談認識了。但小女孩兒只見的友情,建立還是極快的,所以在她的主動示好之下,亦瑤順利成章,成了她的好朋友。從此,詩云常陪她採花,後來便又陪她去制香。這麼一來二去,關係便越發密切起來。
那時候的詩云,總是被家裡的哥哥們欺負,有時甚至那些姨娘也不肯放過她,只因她的額娘,在家中根本沒有地位!從前還未認識亦瑤時,她不過是一個人躲着哭。她怕額娘知道了要擔心,便將所有的痛苦全都一個人承擔。但幸而後來,她有了個好姐姐。
這個好姐姐,每當自己哭的時候,都會在旁安慰,或者送些小玩意兒給她。而她,則是爲這個姐姐擋住一切危險,包括那些因她的美貌而不懷好意的男人!甚至包括姐姐家裡那些親戚的明槍暗箭。姐姐是她溫暖的港灣,而她,則成了姐姐堅強的臂膀。
詩云一直以爲如此,所以她也一直這麼做。雖說有時候她也會覺得亦瑤的某些反應有點不對,或者有些奇怪,但卻都被她自己的下意識給打翻了。她不願意承認,她更不願意把那些不乾淨的東西,硬是和這張完美無瑕的臉,產生任何聯繫。
所以她信任她,即便是到了這深深紫禁城,即便是她們嫁給了同一個男人,即便是在她用些小手段想要陷害自己之後,她依舊不願輕易打破那深埋腦海的,僅存的一點點真。
直到。。。
詩云的嘴角也跟着緩緩掛起一抹溫柔的弧度,明眸帶笑,卻依舊沒有坐起身來,她甚至是眯着眼睛往下朝亦瑤看的。
“怎麼,姐姐害怕了?其實這又是何必呢?你如今得了勢,就該好好享受着難得的勝利成果,怎麼卻想到來我這兒。。。”詩云又一下坐了回去,悠閒的踮着腳,順帶這挑眉笑了起來:“後宮的女人,最重要的就是把我那個度,姐姐嘴聰明不過了,怎麼卻忘了這個道理?”
她聲音慢慢悠悠,人邊說着,邊又躺了回去,看來一點兒不像被亦瑤給氣到的樣子,更多的卻是一張不屑。不屑於她此刻的行爲。
說實在的,在剛剛再一次仔細想過之後,她算是徹底明白了。
這個人從開始,就沒有把你當成朋友,而你卻傻傻的以爲這就是你的友情,那麼這件事,從出發點看,根本就是不平等。這不平等不斷相加,又怎麼可能會有真正的友情?
再加上如今,詩云算是看明白她的心思了。亦瑤是真的愛皇上,她希望皇上就是她一個人的,所以這後宮之人,就全都是她的敵人。從她剛剛一進來對自己說的話就能看出來,她和她,不問其他,就看在她們嫁給了同一個男人的份上,也絕不可能再有什麼真正的友情!
此刻的亦瑤當然根本不明白詩云心中所想,她則是被她這種態度弄得火冒三丈起來。
她本來剛剛就已經被她給耍了,這會兒自己氣到不行,她卻還是一副好像沒事人的樣子。她真以爲自己是什麼人物?她以爲她還是從前那個極受皇寵的妃嬪嘛?不過是個進了冷宮的棄妃,還敢如此囂張?!
更何況,她又有什麼資格來教訓自己?!她是什麼東西?!簡直就是。。。
她心頭的怒火,一瞬間在胸膛爆發出來,甚至那火一直蔓延,直燒得她整個人都隱隱有些發疼!她長這麼大,什麼時候被人這麼對付過?從來,只有她設計別人,絕沒有別人來設計她!即便只是小小一件不重要的事兒,也不可以!
如水般的雙眸中越發射出怒火來,她嘴角突然勾出一點點算不上笑容的邪魅,人則是一步一步更加逼近詩云,聲音也變得越發問頭起來。粉藍色的裙在微風中輕輕向後方飄起,映着陽光的橙黃,驀地看去,真好似天上下凡的仙女。
但若再看她此刻的表情,卻又變得如來自地獄的惡魔:“你剛剛根本就沒有睡着,也沒有任何問題,卻就是想嚇唬我?好妹妹,姐姐這麼多年來,對你的態度,可從來都是極好的,怎麼今兒個,妹妹卻這麼嚇唬我呢?本宮好歹也是梅妃,這就是你對待姐姐的態度?”
她說着說着,聲音越來越陰沉,語氣卻依舊不急不緩,似乎對詩云根本就沒有一點生氣的意思,而嘴角那抹笑,卻更添了幾分別樣的色彩。不等詩云回答,她突然又輕笑了起來:“妹妹也真把自己當個人物了,你說是麼?既然已經知道了一些本來不該知道的。。。”
話說到這裡,尾音被無限拉長,似乎是想吊住人的胃口,但卻在詩云想要開口的一瞬,再次接了上去,這一口氣竟然都還不帶喘的:“那本宮。。。不如再告訴你一些精彩的,怎麼樣?本宮還真以爲,你是傻到沒邊兒了呢。。。現在看來,還不賴。不過也美什麼。你就算知道飛雨是被我害的,又如何?”
她一時又開始滔滔不絕起來:“反正你已經被她害的蹲在這裡,你既不能出去,旁人也不能進來,若不是本宮今日想來找找你,你以爲你能見着本宮麼?你剛剛還想教訓本宮,上官詩云,你也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
越說,她的聲音就越發凌厲。詩云從前還真從未見過這樣的她。亦瑤在她的心目中,從來就是溫柔的,大方的,典雅的,高貴的,總是穿着藍色長裙好似飛仙般的完美存在。人世間一切美好的詞會用在她的身上,都根本不夠!
此刻卻突然見到這樣的她。。。
雖在從前有段日子她也已經漸漸發現,但那畢竟只是一些小瑕疵而已,從沒有真正看到她如此猙獰可怖的神情。她從前,幾乎從來不發火的,即便是那一次在鹹福宮,自己逃掉之後,她也沒有給人臉色看。
她的僞裝,早已經深入骨髓。也許正因爲如此,所以當她露出本來面目的時候,才顯得如此攝人心魄!
詩云肚子裡腹誹了幾句,卻見亦瑤又接着開口道:婉嬪娘娘,你高貴還提醒本宮,那本宮不如也來提醒你一句好了。。。你既然已經被關了,就得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你以爲你還是從前那個上官詩云,而我,又還是你看到的那個徐亦瑤?。。。”
她的聲音慢慢悠悠,卻讓人的心,都跟着忍不住揪了起來:“要不怎麼說你傻呢?你根本什麼都不懂,在家裡,不被欺負才怪!你不是會出頭麼?剛好。。。本宮從來不樂意親自出面,本宮可和某些人不同,本宮可不是瘋狗!”
詩云原來一直躺在躺椅上,任她說什麼,都根本不予理睬,但在聽到這句話之後,卻真個人一愣,驀地睜開眼來。她真沒料到,她竟然能說出這種絕情決意的話來!果然。。。是自己太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