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一句話徹底把那個宇哥惹火了,他把靠在他肩膀上已經昏睡過去的女朋友推到一邊,刷的一下子站了起來,用手指着我一臉殘暴,從他那表情中就可以看出來這是一個習慣使用暴力並且沒怎麼捱過打的人。真正殘忍兇狠的人是不會再動手之前有如此之多的多餘動作的,他們甚至可以笑呵呵的走到你身邊然後忽然動手,而且基本下手都是死手,不會打出那種樣子好看卻沒什麼實際用處的拳頭。

宇哥的那幫同學朋友們一看他已經動手了,立刻一個個打了雞血一般要衝過來。可是就在那狹窄的過道處,那個駝背的老頭子橫在那裡,他後背上的紅衣女鬼猛的被這麼多股旺盛的陽氣一衝,惱怒異常。以那紅衣女鬼的道行,這些小夥子的陽氣只會讓它煩躁發怒,根本不會對它產生一絲損害,所謂的以陽克陰只是相對而言。

“大爺,你快點走行不?”駝背老頭身後堵着一堆宇哥的同學朋友,其中最前邊一個昨兒帶着耳環的長髮男生捂着鼻子說,恐怕如果面前的不是一個看似行動不便的老人,他就直接推開了。

“後生仔,你說什麼?”那駝背老頭緩慢地轉過身,用乾巴巴撕老樹皮一樣的聲音說,而他的背上,那紅衣女鬼的嘴巴也蠕動着,它已經完全操控了這個背魂的老頭子。那老頭子回身這麼一說話,他身後的人呼啦一下子全往後退了幾步,他身上那股腐爛的臭味連我都聞到了…….

我挺好奇這個駝背老頭子的來歷,不知道他是不是雙生村出來的人,如果真的是那就太巧了,可是看那女鬼的架勢,恐怕這老頭子只是一具空殼了,應該是什麼都問不出來的。因爲我持續的無視,站在我面前的宇哥十分惱火,回頭看了幾次之後發現自己的幫手都沒有過來,他似乎要決定自己動手。我身邊的乘客是一箇中年婦女,在剛纔我倆吵嘴的時候就已經溜走了……我實在對一個無知的普通人動手,於是在宇哥爆發的前一刻摘下一直蓋在左眼上的紗布眼罩(我不想像瞎子一樣終日帶着墨鏡,也不想被人看到我恐怖的左眼,所以近日來就用一塊醫用紗布做成眼罩擋住了左眼),轉動了一下那顆乾癟噁心的左眼球,右眼也射出冷漠殘忍的光芒,一下子把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傢伙嚇住了。

就在這個空當,駝背老頭子已經轉回了身子,邁着遲緩的步子走了過來,就站在宇哥的身邊。老頭子的個頭實在太矮小了,只到站起來的宇哥胸部的位置。他以一種奇怪難受的姿勢仰着頭看宇哥,一雙渾濁的眼睛讓人很不舒服,最讓人難以接受的還是他那微張的嘴巴,滿嘴裡只剩下幾顆焦黃焦黃的殘牙,嘴角還掛着痰液狀的口水……

或許是聞到了老頭子嘴裡那誇張的氣味,被我嚇唬住的宇哥忽然回過神來,這一次他直接調轉矛頭,把一腔怒火撒向了老頭子,他上去就推了老頭子一把,囂張地叫喊着:“這車上怎麼什麼東西都讓上來,你給我滾遠點,不知道自己身上多大味麼。”

他推開老頭子的時候,老頭子正好伸出一隻手搭在火車座位之間的小桌子上,結果被他一推往後這麼一仰,身上那件看不出顏色的破爛袍子不知怎的就掉了下來。破爛袍子下邊是一具恐怖的身體。駝背老頭子的身子很胖,像一個畸形的圓球,他穿着一件同樣因爲骯髒而看不出顏色的馬甲,可是他露在馬甲之外的雙臂卻是裸露的,那是一對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胳膊,而且那骨骼也細小異常,這老頭的兩條胳膊根本就是畸形!奇怪的是,那老頭的兩隻手卻是正常的,甚至要比正常人大上幾分,那雙大手接上兩條細瘦懂啊極點的胳膊,看起來十分噁心,讓人難以接受。

老頭子被宇哥推倒在地的前一秒,他那隻搭在小桌子上的手以極快的速度抹了一下子宇哥的臉,從額頭到下巴抹了個遍。按理來說以老頭子的身高根本不可能以那種角度和姿勢抹到宇哥的臉,但是剛纔他卻是做到了,可是所有目擊者之中只有我看到了他這麼一下子。

當然了,宇哥也感覺自己的臉被一隻腥臭的手摸了一下,還沒等鼻子中那刺鼻的腥臭味散去,宇哥就覺得喉嚨和鼻子都開始發熱,好像浸泡在溫水裡一般還挺舒服,然後是發癢……這時候老頭子飛快地站起身來,撿起地上的破爛袍子披在身上,轉身就走,很快離開了我們這節車廂,我看到他後背上的紅衣女鬼對我拱了拱手,意思是感謝我沒有插手它奪取宇哥身上那股陰氣。

紅衣女鬼摸了宇哥這麼一下子,當然不可能只是奪走那股陰氣,連同宇哥全身的陽火和精血都都它吸走了,甚至連帶行李架上那個剛纔還張牙舞爪行邪害人的嬰靈鬼都被它一併收了。

身材高大的宇哥站在原地晃了晃,只覺得口鼻之中又癢又熱,但是身上卻開始發冷冒寒氣,隨之而來的睏意。他嘟囔了幾句說怎麼忽然這麼困,然後就像他女朋友一樣趴在小桌子上飛快的睡着了。

他的臉直接摔倒了小桌子上,隨即不可抑制的紅色血液開始從他的口鼻之中自來水般流出,血流很小,但是連綿不斷,很快大半張小桌子都被他的血跡染紅了,口鼻之處不時冒出一個血泡。這些血是他體內失去陽氣之後產生的廢血,無法承受體內的壓力就會自動流出。

“喂,那個戴耳環的長毛狗子,你們家主子犯病了你來收拾收拾,別弄髒了火車。”我重新戴好眼罩,對不遠處那個還茫然站着的長髮學生招了招手。

那傢伙和宇哥的其他幾個朋友同學一開始聽到我這麼喊立馬怒火燒上臉,挽着袖子就大步垮了過來,好像要一羣人撕了我。可是當他們看到小桌子上的血跡之後都傻眼了,一個個都呆若木雞般站在原地不動了,就好那一桌子不是血,而是宇哥睡覺流的哈喇子一樣自然。足足過了十秒鐘,這一堆人力才忽然有一個人發出殺豬般撕心裂肺的慘叫。

隨着這一聲慘叫,這一下小堆人隨即炸窩了,有繼續發出死爹了一般的哭喊慘叫的,有的扯着脖子喊救人啊列車長快來啊!還有人站在一邊指着我喊:“就是你就是你就是你!”,卻說不出我到底怎麼了。這時候還算那長毛狗子有點主見,一邊從口袋中逃出一包面巾紙一邊踹了身邊一個呆傻的人一腳。

“別跟傻叉似的往那一戳,趕緊打電話啊。”長毛狗子一邊試圖用紙巾捂住宇哥的口鼻止血,一邊對旁邊的人喊。可是那紙巾剛放到宇哥口鼻的地方的時候,就瞬間被黑色的血染溼了,很快就變成了一堆噁心的紙漿,小桌子上的血已經順着桌沿的一處缺口往地下淌了。

“給,給誰打電話啊。”長毛狗子身邊那個呆傻的人如夢初醒地問,哆哆嗦嗦拿出手機。

“CNM你是真活爹啊,給120打,再給宇哥他哥大超打。”長毛狗子喊着。

聽聞長毛狗子這句話,我心中一動。我們所在的火車的終點站就是風鎮的北站,也就是說火車上的人都是到風鎮的,其中自然大部分是風鎮的本地人,宇哥這個人本身就帶着一身狐假虎威的痞子氣,加上他的哥哥叫大超,長毛狗子除了醫院之外第一個想到的人不是宇哥的父母而是這個大超,會不會此大超就是彼大超?我忽然又意識到,宇哥的面相還真的和那個大超有着七分相似,莫非是兄弟!

“喂,這小子叫什麼啊?”我狠狠拽過長毛狗子的衣領子問。

“高奇宇,大哥知道這事和你沒事,它和我也沒事啊,你放開我。”長毛狗子還頗有心眼,似乎看出了我不太好招惹,立刻做起了夾尾巴逃命狗。

高奇超,高奇宇,有些相似的面貌,這倆人應該就是兄弟了,想不到我竟然有這種好運,沒事坐火車都能遇到敵人的故人,還是一個他媽的這麼廢物奧極點的故人。我笑了笑鬆開長毛狗子的衣領子,任由他一邊喊着打電話一邊往後退。我倒是沒那麼好心去救高奇宇,事實上他也沒辦法救了,紅衣女鬼已經吸走了他身上一切的氣息和能量,他現在之所以能活着能喘氣完全是因爲沒有死去的肉體在支撐。而他又不算是植物人,因爲他的大腦已經完全被吃空了……

我打算就這麼守着高奇宇,等火車到站的時候直接迎接來救弟弟的大超,想必當時的場景一定很有意思。想到這裡我不禁樂了樂,於是威襟正坐,等待火車的最後一小段路程。

火車上的乘務人員已經趕到了現場,但是沒有一個人能找到高奇宇昏迷口鼻大出血的原因,普通的措施去堵住他的口鼻也無濟於事,忙乎了一會就宣佈高奇宇病危了,必須馬上救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