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明的人從來不會刻意謀劃什麼,只要在途中點上幾點,就能讓事物朝自己希望的方向走。”
此時此刻,昇仙臺上不少心智高深的人已能理清頭緒;飛殿下參加昇仙不是一時衝動,而是經過多方對比之後深思熟慮的結果,程度拿捏恰到好處。
只有成功登臺的修士足夠多,有足夠人選做“鋪墊”,齊飛纔會做此選擇。如把最外圈與第二層的修士拿掉大半,齊飛不會參加,縱然參加也不會講出剛纔那些話。因爲他明白,當實力超過自己的強者太多,當需要有人被淘汰,會從他開始。
兩盟一院,戰盟以歐陽燕舞爲首,擁有六名大佬;道盟以天地二老爲核心,七人;道院人數略少,但因爲十三郎的原因,與來自劍閣的燕山等人形如一體。此外還有一些散家宗門彼此約定,形成兩三個實力相當的聯盟。
仙靈殿在人間地位尊崇,但是參加飛昇的只有齊飛一個,反而變成孤家寡人。這種情形下,假如沒有更多散修、小宗之士墊背,他那所謂“或許能幫助尋找淬鍊之地”的辦法不足以保證安全。
此外,齊飛選擇的時機很有意思,假如十三郎沒有參與到這件事,他完全可以把對第三關的描述延後,或稍做改變;如此可以避免招來太多敵意,甚至能給自己爭取一批“盟友”。
“很不錯的計劃。”
弄清全部的人不算多,十三郎無疑是其中最快的一個,不能不爲之由衷讚歎。
這真是一份讓人“驚喜”的嘲諷,就在之前,十三郎還曾對夜蓮講過“齊飛不足爲慮”的話,如今就要面對一個難題,一個不是精心設計、但比任何精心設計都更破解的局。
整個事件中最有趣的地方在於,如今事情講透了,沒有人對齊飛的所作爲有異議。更不能因此認爲他有針對十三郎的地方。
私心這東西人人都有,事關飛昇,人間一切皆成過去,萬事從頭開始。在場的人明白,換成他們中的任何人在齊飛的位置,多半也會像他這樣做,甚至做的更過。
沒有人可以責怪齊飛。反應感謝其坦誠。
強大的人才有資格坦誠,飛殿下就是如此,他甚至主動接下十三郎潑給他的髒水:承認這就是自己的計劃。
有錯嗎?
當然沒有。
越想越覺得齊飛了不起,十三郎繼續說道:“連我的反應都算得很準。”
這算是攤牌了,十三郎並未掩飾敵意。
齊飛老老實實說道:“齊某的確有私心,但只想平平安安度過前兩關。餘者再無所圖。”
稍頓,他又道:“先生既然有辦法帶領大家走出驗心道,在下所講不足爲慮,權當笑料便好。”
十三郎說道:“走出需要時間。”
齊飛說道:“以先生的智慧,想必不會太久。”
十三郎說道:“別給我戴帽子。不管三五個月,還是十天半月,都有人嫌多。”
周圍響起憤然之聲。二層以內紛紛沉默。明擺着的事情,既然淬鍊之地難找,哪怕能提早一刻踏入第三關,也是好的。
嘈雜之聲片刻停息,齊飛說道:“三五個月......不管其他道友怎麼想,齊某覺得無妨。”
十三郎說道:“誰跟你說三五個月就能走出去。”
齊飛微微皺眉,問道:“先生估計需要多久?”
十三郎老實回答道:“也許三五年,七八年。十幾二十年......我不知道。”
一片譁然,內外圈皆有。
齊飛幽幽嘆息,說道:“那就麻煩了。”
十三郎長長嘆息,說道:“時間越長,壓力越大。想殺人的人,要被殺的人,還有我自己......就因爲多一句嘴。我需要承受三方壓力,齊飛啊齊飛......你真的給我帶來很多麻煩。”
聽到這句話,幾股氣意暴起突臨,將齊飛重重包裹起來。
“怕我殺了他?”十三郎對此似有所料。聲音並無波瀾。
“有點。”歐陽燕舞從容迴應,額外分出一股氣息鎖定十三郎。
“殿下關乎昇仙成敗,關係到的不是哪個哪幾個,而是所有衝關同道。過關之前,任何人對其出手,皆爲公敵。”天地二老隨之開口,對十三郎,也朝周圍人發出警告。
“我會做那種事?”望着他們如臨大敵的樣子,十三郎感覺感覺很受傷。
“你這個人啊,從來不按套路出牌。”知道他看得見,歐陽燕舞朝十三郎笑了笑,說道:“總之防着你點,至少沒什麼壞處。”
十三郎無奈說道:“我還有問題要問他。”
天殘接過話題,說道:“沒有人不準先生問話。”
地缺冷冷一笑,說道:“只要不問個三五七八年就好。”
十三郎朝地缺方向看了一眼,平靜聲音問道:“老太婆,你是不是活膩了?”
“大膽!”
“放肆!”
“你敢!”
幾聲斷喝,中間夾着輕銳劍鳴,劍閣三老齊齊亮劍,道院長老紛紛出寶,與道盟七子交錯對峙;周圍戰盟長老隨之警戒,幾名別派大佬也都被迫自保,形勢亂成一團。
商量破局是一碼事,陣營立場是另外一碼事;假如過關必須捨棄一部分人才能實現,劍閣三老、道盟長老鄧人很難因爲十三郎的心意與羣修作對。但是現在,天地二老與十三郎之間發生爭執,那有什麼可說的,衆人當即準備火拼。
亂相初生,形勢頃刻明朗,道道壓力從四面八方轟然襲來,道盟七子連同一些交好修士,總計十數人幾乎喘不過氣,神情爲之大變。
道盟七子雖然強大,道院與劍閣等聯手仍能穩穩壓過其一頭。此外,外層修家幾乎都站在十三郎這一方,無關道義,只爲自己能夠安全過關。
事實上。很多站在外層的修士巴不得馬上打起來,勝負生死暫且不計,至少比內層對外圈那種碾壓的局面好。當然那種好只是相對的好,這麼小的空間集中如此多大拿,打起來恐怕不僅靠實力,還要看自己的運氣怎麼樣。
總比束手待斃好。
“都給我住手!”
神域再起,雖不能如剛纔那樣力服當場。但將沾火既爆的局勢稍稍緩和,外層修家普遍沒有能力對抗神域,中心衝突的雙方因此變得勢均力敵,沒有決勝把握,廝殺自然得到遏制。
形勢稍緩,歐陽燕舞說道:“十三郎啊。你應該明白,無論事情發展成什麼樣,包括本座在內,沒有人會有針對你的意思。”
十三郎笑起來,輕蔑說道:“針對我,你敢嗎?”
首次領教毒舌威力,歐陽燕舞稍失從容。不知該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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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她再說什麼,十三郎說道:“看起來,大家都相信齊飛的話。”
衆人微楞,這時才意識到問題所在,齊飛所講的事,除已經發生的那些,沒有一件能得到印證。
沉默中,齊飛主動站出來說道:“先生質疑的對。齊某人微言輕,縱然擔保也不值一提;信與不信,全在各位自己斟酌。”
歐陽燕舞挑眉說道:“這樣不夠。”
齊飛平靜說道:“姑娘認爲當如何?”
歐陽燕舞說道:“不管現在還是將來,如證明之前所言爲刻意誆騙,本座必取爾命。”
齊飛坦然說道:“理當如此。”
歐陽燕舞再沒說什麼,回頭去看十三郎。
十三郎默默搖頭,說道:“我證明不了。”
衆人又一次沉默。
十三郎繼續說道:“我只是有些奇怪。在沒有飛昇修士迴歸的情況下,僅僅憑藉以往仙諭內隻言片語推斷出這麼多事,甚連細節都如此詳盡,會不會顯得太聰明。聰明到有些離譜?”
質問有力,齊飛微微一笑,說道:“先生出道以來,功績無算,件件匪夷所思,事事絕無可能,哪一件不離譜?”
反駁同樣有力,十三郎想了想,說道:“有道理。”
歐陽燕舞一旁皺眉,說道:“這麼說,你也相信?”
十三郎肯定回答道:“應該這樣講,我比你們更相信他的話。”
不理別人怎麼想,十三郎朝外層修家看了看,輕嘆說道:“你們啊,絕大部分都會死。”
又是一片譁然。一些人認爲十三郎改換立場,失望中大喊大叫表達憤怒,少數人理解了話中真意,紛紛沉默。
不過關,自相殘殺;過關呢?面對第三關殺劫,不但需要與異星修士爭鬥廝殺,還要及時找到淬鍊之地,之後還要逐層殺進去,直到最後......活下來的機率幾乎等於零。
“既然如此,我等是否應該......”歐陽燕舞試探說道。
“正因爲如此,我纔不同意那樣做。”
十三郎的回答斬釘截鐵,一字字說道:“承受不住罡風殺劫,我不會幫;驗心發狂,我不會管;與異星修士爭鬥,我可能管,也可能不管。但像現在這樣,有人想借助自相殘殺過關,我一定要管。”
地缺陰陰說道:“先生自負高義,將自己放在多數人對面,老身想問問道院、劍閣的諸位同道,是否與先生一樣。”
“老夫的事情,輪不到你來操心。”燕山老祖第一個迴應,周圍很快響起迴應。不用說,內圈人少極少,絕大部分來自外層。
“呵呵,老身不是操心......”
“老東西,閉上你的嘴。”
對別人,不管意見是否一致,十三郎大多還都保持客氣,唯獨對地缺開口必罵,要麼就是疾言喝叱,訓狗亦不過如此。
“說一千道一萬,歸根結底還是能不能過了這一關。”
不給地缺反擊的機會,十三郎四方環顧,緩緩開口。
“有沒有人想到過,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