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免不了拉人上車,辦法有很多,如脅迫,如利誘,如拐騙,或乾脆花錢買打手,所有這些都不如一條直接有效:使之成爲敵之敵。
十三郎就是這麼幹的,沒有事先籌謀,更非處心積慮,純粹本能。
戰場本能說說容易,真做起來絕非常人所理解的那樣簡單,不同的人有不同特點;單就十三郎而言,無論那次戰鬥,其首先着眼的從來不是具體戰法,而是雙方基本力量對比。
綿羊無論如何打不贏老虎,這不是智謀、戰術、勇猛所能解決的問題,難以撼動,無法逾越;因而當發現追兵規模、實力、並對其意圖做出判斷後,十三郎首先想到的是拉人。
六大宗族有內鬥,這很正常,沒鬥反而奇怪;但只要沒有發生滅宗大戰,各門絕對不允許別家殺死自己的準繼承人。
獵殺者過火都要控制,何況齊傲天!
由此可知,這長追殺是陰謀,是謀害!
齊傲天死就死了,十三郎對他印象不多而且不怎麼好,肯定不會爲其拼命;奈何他知道別人不會這麼想,殺人必定伴隨滅口,滅所有目擊者的口。
救也要殺,不救也要殺;救下來起碼多一名強助......呃,十三郎沒把自己定性爲齊傲天的援兵,而是反過來。
既如此,選擇很容易做。
盤算一下在場的人,十三郎一家板上釘釘;追兵中沒有羅門修士,意味着磐歧壯漢多半好不了,或許正因爲這個,壯漢才願意豁出去大戰;餘下六宗親族子弟,明面上多數都是對方的人。形勢讓人絕望。
蘇老闆呢?
也就眨一次眼睛的功夫,十三郎確認一件事:蘇老闆是關鍵人物。
論實力,蘇四老闆深藏不漏;論身份,仙靈殿老闆可令對方小小忌憚;加上之前十三郎與其有小小“恩怨”。不拖他拖誰。
策略有了。方法信手拈來,十三郎遁空搶步飛掠毫不停留。直接把傷成死狗一樣的齊傲天扔給蘇四,再喊出那句話。
“帶少主先走!”
喊過後,十三郎連施阻截手段,亡命姿態!
深明大義。慷慨激昂。
“我操!”
人說商場如戰場,事實證明兩者間終究有些差別;櫃檯站的太久,遠離戰場太久,談生意玲瓏百變的蘇老闆事先毫無準備,入手才知上當。
擺在面前的選擇有三條,其一把齊傲天拿下交對追兵,協助對方殺死所有目擊者。再把自己的命也交給對方來決定。
蘇四毫不懷疑,今後自己將會因爲此事被那幾個傢伙吃的死死的,再別想脫身。
生意不是這麼做的。
第二條選擇是逃,堅決不站隊。只管掉頭衝出獸海回家。
應該說,假如剛看到的時候就這麼做,蘇老闆脫身的機會很大。
現在不同了,因爲十三郎那句話,因爲齊傲天順勢而爲,還因爲此前追兵親眼看到這方聯手,指望他們有什麼好想法,顯然是做夢。
第三條是博,就按十三郎說的辦,順水推舟被其綁上戰船。
結果有利有弊。蘇四深知六大宗族之間的關係,只要逃過今日一劫,再成功將消息送出去,便有大利可圖。
蘇老闆稍稍猶豫。
這裡有幾個問題;首先蘇老闆不清楚齊傲天到底怎麼樣,是真的廢人還是裝模作樣;其次背斧壯漢的立場夠不夠堅定,是否真如其現在做的那樣;最後還有十三郎、六宗子弟等等。假如一切都順利,假如齊傲天留有一半實力,並且輔以適當調動,蘇老闆覺得......可以試試。
這也是生意。
稍做猶豫,齊傲天入手,十三郎掉頭,對面一片餓狼般的眼神。
蘇四怒火沖天。
“操你大爺!”
大半輩子都在做生意的老闆忘了一條最最基本的道理:懷璧其罪!
最大禍根被塞到懷裡,還往哪裡逃啊!
不僅如此,他發現如今的齊傲天碰不得,就像一根燒到通紅快要熔化的烙鐵,兩股令人厭憎的力量在其身體內衝撞,一股劇毒一股詛咒,如瘟疫般傳給任何與之接觸的人。蘇四算得上小心謹慎,大袖揮舞剛剛與之發生觸碰,感覺就像被一萬根毒針刺入腦海,忙不迭揮手。
“冥毒,閻咒!”
“還有化骨蟲。”
齊傲天站都站不穩,在認出蘇老闆的臉孔後,居然笑着打招呼。
“四老闆好。”
“四老闆要死了,要被害死了!”
假如不是一直陪在十三郎身邊,假如不是齊傲天的傷做不來假,蘇四有一萬個理由相信這是蕭十三郎與齊傲天事先商量好的陰謀。此時他留意到,連自己都受不了與齊傲天接觸,蕭十三郎適才親手抓他過來,樣子卻好像沒什麼事?
何止無事,現在他比戰場上的任何人都忙,忙着砍石頭,忙着放螞蟻,忙着朝那些至今傻乎乎的宗族子弟大喊。
喊些什麼蘇老闆沒聽見,不用問肯定是在造謠蠱惑,拉不過來至少別被人拉走,就算拉走也要猶豫一下;之前剛剛有過經驗,蘇老闆有理由相信十三郎能做到。
問題在於時間!電光火石發生這麼多事,他怎麼能同時做那麼多事。
他還忙着收人,是要準備跑路嗎?
眨眼間,此前衝出來的左宮鳴與黃花女又被收了起來,剛剛好恰在被對方反擊之前完成。做完這些,十三郎一個遁空再度消失,出現已到那名老者身邊,身體尚未凝實便已出腿,橫掃三山。
感覺他在遁空過程中就已經擺好姿態,且算準了老者的位置,一絲一毫都不肯耽擱。
太快了。太精神了,時機把握的太好,動作太過精準。
此戰過去之後很多年,每每回想其當日情形。蘇老闆都會忍不住搖頭。總懷疑參加這場演習的人太多,連捱打、被殺的人都在做配合。
假如這些都是臨機應變。假如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想好的一切.......蘇四忽然打了個冷顫,有些後悔,又有些慶幸。
之前那場“別樣交鋒”,老實說蘇四很不服氣。憋了一肚子計謀準備報復;僅僅過了片刻,僅僅因爲看到幾幅畫面,他從此徹底改了主意,堅決提醒自己:切勿與之爲敵。
或許就是因爲這個,蘇老闆最終做出一個絕對算不上明智的決定:搞搞看。
“那傢伙是誰?幹事挺溜。”
有懷疑的不止蘇四,齊傲天才是最最奇怪的那個人,他最清楚自己的狀況。最難理解適才所經,尤其想不通的是,自己全身修爲失控,幾乎到了“自爆”邊緣。爲何被十三郎一抓就抓在手裡,感覺還好像蠻舒服?
沒錯,現在的齊傲天狀態不佳,但也正因爲如此,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爲何一個修爲遠低與其的化神修士手到擒來?
他能這麼強?還是有什麼特殊寶物護身?
“蕭十三郎嗎?”
下意識問出這句話,齊傲天感覺極其荒謬。他沒見過十三郎,對方頭上沒有那個被稱爲標誌的箍,氣息也與傳聞中不符,可不知爲什麼,當注意到那個人,親眼看到其一連串舉措後,齊傲天腦海中自然而然浮現出一個名字。
蕭十三郎,就是他,只能是他。
“就是那個孽障!”
飛退中,蘇四老闆來不及說更多話,如吶喊般憤怒咆哮。
“袖裡乾坤!”
對面,諸多法術轟鳴滔滔,還砸過來兩個人。
戰場三分,各表一方。
肩負着阻斷傳送的重責,悠閒老者第一個趕到戰場中央,成功施法。
需要提到的是,開始的時候,老者並不打算毀掉這座傳送陣;原因有很多,比如星空傳送價值非凡,縱然是他不能完全無視;再比如他到的時候恰臨最後一波修士傳送,搞不清那人有沒有發覺此處“奧秘”,留陣追擊比較好。
最後一條理由比較齷齪,老者藉助巨漢一擊才能跨越空間,結果被小小陰了一把,氣血不寧,且多少受了點傷。
老者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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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傲天在蘇老闆身邊,殺齊傲天需要先對付蘇四,按道理老者距離最近最方便,可他實在不想出這個手。
該怎麼辦?
老者預料到對方會奪陣,會有人來與自己廝殺,甚至包括那名羅門生修。
無所謂的。對付他們比對付蘇四好,眼前修士人數不少,修爲不值一提,且多屬於宗門子弟,誰敢輕易朝自己出手。
滿打滿算,背斧壯漢師徒兩個、與那個漂亮小夥一家子是敵人,對了,他應該就是蕭十三郎。
與齊傲天看法不謀而合,老者見人即知其名。
粗粗盤點一下,悠閒老者很快做出判斷,只要那幫宗族子弟不插手,縱然自己一人力敵羣修,仍能穩佔上風。
於是老者決定:拖一拖。
這個決定險些搭上他的命......不,最終證明,就是這個決定,讓他搭上了自己的命。
炮火轟鳴,十幾聲魔靈炮僅換來一灑,老者輕易便能看出,那些巨炮看着兇猛,實則連化神級都不到,距離生境足足相差兩大境。
蜂羣洶涌,老者神情微動,八千降頭蜂齊出針尾,等於一次把性命射向對手,換來老者一絲尊重。
厲斧當頭,潑風殺一百零八打,老者終於動容。修爲對比,老者與壯漢之間的差距猶如大修與剛破中境的元嬰修士,但在潑風殺法的瘋狂攻擊下,這種差距被無限拉小。
這些都很重要,是決定此戰勝負的根本,但不是壓垮駱駝的那根稻草。
“汪!”
“呱!”
“殺!”
三妖齊至,旁邊同時飛來幾隻叼着石頭的螞蟻,引來重重浪。
災難自此註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