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根本認知,剩下就是抉擇,程血衣如何想不得而知,十三郎可是實實在在經歷了一番思想鬥爭。
狂靈道路本質不同,未來如何完全不曉得,恰逢當前這個特殊時期,輕易決斷,極有可能給將來帶來隱患。
比如,狂靈到底算不算人類?狂靈道究竟適不適合人族修行?適合會怎樣,不適合又有什麼後果?
這些都需要權衡,更重要的是,十三郎與程血衣之間有着最根本的差別:程血衣早已死心塌地,十三郎還有退路。
十三郎堅信,只要他願意停下來,回到原來的道路上去,這幾年吸納的狂靈之氣不是什麼大問題。事實上,他雖然吸納了不少狂靈氣息,但在運轉上仍在原地踏步,甚可以算做從未開始。
原因簡單到讓人發笑:十三郎沒有功法。
說到功法,普通人常會理解爲技法,放在凡間對比,修爲就是武者內力,功法就是武技招式等等。
這是錯的,大錯而特錯!
對修士來講,修行功法是絕不是學會幾種招式那麼簡單,而是關乎未來道路的大抉擇,是關乎一生成就、乃至性命的東西。
十三郎的幾位老師,早期紫依,後來鬼道、谷溪、劍尊、眉師等等,各人均有一套精心挑選的修行功法。以劍尊爲例,他修行的功法名爲君子劍,聽上去像一門運劍法決,實則一招一式都沒有,通篇都是關於修爲運轉、境界、以及對應與每種境界的層次劃分;當然,運氣方式爲必備之物,是劍尊日常修行的基礎。
功法對法力運轉提供指引,進而促進法力提升、還有專修神通。這裡需要提到的是,不同的功法對修爲與神通之間關係不太一樣,非但有偏重。甚有可能偏失很多。仍以劍尊爲例子,君子劍之所以帶個劍字。原因便在於其輕修爲重劍意,長期修行可使法力與自身劍道相融相協,進而實現更大威力。
也就是說,換個人如劍尊那樣修行,一樣的修爲一樣的劍技乃至一模一樣的人,只要功法不是君子劍,其施展出來自也完全不同,甚有可能天上地下。
相比之下。絕大部分修士選擇功法的時候往往走的另外一條路:重修爲!
有修爲纔有突破,有突破纔有境界,有境界纔有壽元,有壽元才能慢慢打熬實力,這是修真界的主流,也是絕大多數修士的共同認知。
到十三郎這裡......他沒有功法。
呃,這種說法真心不合適,傳出去會被人笑掉大牙,修行兩百多年的人,怎麼可能連功法都沒有?
事實就是如此。自從踏上修真道路,包括在道院內的那段時間,十三郎見過無數可以讓人搶破頭的功法典籍。但,他至今還沒有選擇一門主修功法。
注意,是主修!其它比如禁制、劍道、陣、丹、體等等,各門各類的功法十三郎都曾接觸過,也挑了一些來修行,但都不會讓他定型,至少......至少不會無法擺脫。
這就是關鍵。須知不同種類的功法,彼此間天生存在衝突,有些劇烈有些溫和。但可肯定的是,越是能給某個方向帶來強大助力的功法。對其它方向的阻礙也越大!
這是原理,是規則。是任何人都無法違背的天然真理;或許有些奇妙功法,能夠同時對幾種、幾個方向帶來幫助,但是毫無疑問的,這種強大功法在某些方面的阻礙也異常強橫,極有可能無法逆轉。
仍以實例證明這一點,假如修行的功法能夠極大促進修士對水靈氣的吸收,卻拿來嘗試修火......不用說也知道結果怎樣。
得到多少便需要失去多少,這纔是顛簸不破的至理。
如此就好解釋了,十三郎之所以沒有選擇主修功法,原因在於他太貪婪,捨不得、或者叫暫時不能確定該放棄哪些方向,因此一直不能決斷。
法、體、靈、魔、妖,金、木、水、火、土、風、雷,樣樣都有涉獵,到底還留下什麼?
十三郎不知道,因爲無法決斷,因此沒有功法。
反之程血衣、齊傲天兩人都已經架上了臺,行也行,不行也得行。
有選擇通常是好事情,越是大事越要慎重思量,但在某些時候,有選擇也會帶來麻煩;十三郎足足思考三天,猶豫三天,最終決定續修狂靈道。
方向確定,功法何在?
靈機留給程睿的那部。
“你確定這樣做?”
聽了十三郎的規劃,程睿滿臉不可思議,誠懇說道:“以你的情況,實在沒必要。”
外人眼中,十三郎當前修行狀況不要太好,修爲精深實力遠超同階,有大把壽元可供揮霍,近憂遠慮,無一件值得冒險。修習狂靈道,怎麼看都像孤注一擲,輕率之舉。
血衣殺者想了想,忽又嘲諷說道:“急功近利,非智者所爲。如爲了實力,我可以明確告訴你,生境初期對照,狂靈道反而有所不及。”
實事求是地講,程睿這番話稱得上苦口婆心,生境大能主靠神域,有與無之間差異極大。換言之,現在十三郎雖不算狂靈,戰鬥方面卻與狂靈很相像,一旦法相凝結成功,等於身兼兩者之長。
總而言之,怎麼看都不值得堵死那條路。
“我知道,我明白,多謝你。”
有斷無悔,十三郎誠懇姿態表示感謝,說道:“這麼和你講,常規道路我很可能走不通,不如提前決斷。”
程睿茫然問道:“常規道路走不通,爲什麼?”
十三郎無法回答。
定星盤不能隨便透露,編造其它理由怎能騙得過程睿,退一步講,即便告知實情他也不一定懂。
無奈之下十三郎說道:“總之我需要那門功法,給不給。來句痛快話。”
有點求人的樣子沒。
血衣殺者反應乾脆,反手扔給十三郎一枚玉簡,臉上帶着“作死之人不可救”的表情轉身離去。再無一詞。
“別急着走呀,多少指導下要領。”十三郎在背後大喊。
“自己想。”
“教齊傲天時候難道也這樣?”十三郎急了。
“自己問。”
“哎你這人......這玩意兒叫啥。咋連個名兒都沒?”十三郎繼續喊。
“自己取。”
“我靠!問下你,如今你覺着,靈機那個死老頭兒,有沒有可能故意害你?”十三郎突然轉移目標。
血衣殺者腳步忽頓,身形明顯有些蕭瑟悲苦,但僅維持一瞬便又回覆漠然,挺胸而去。
“自己猜。”
猜你大爺!十三郎哭笑不得,半響無言。
自始至終程睿沒留意到。十三郎討要功法沒錯,打算修行也沒錯,但未說明他什麼時候開始修。
這麼的的事情呵,當真說幹就幹?
那不成了笑話!
當時當下忙到腳不沾地,哪來的閒暇與靜心研究那個。功法拿來,想修時纔能有材可用,即便真的開始修行,他認爲自己與程睿與齊傲天兩個也有不同,進退有據。
髮箍入肉但沒有消失,十三郎有理由自信。長遠考慮。這門功法由靈機所傳,修與不修,都是一條必須抓着的線索。此外還有。這門功法是其構想中破局的關鍵一環,總放在程睿那裡,十三郎如何放心。
不管怎麼講,功法已經到手,十三郎將精力收回,重點兩件事。
其一大肆煉骨,不惜代價、不計消耗,在天道與狂靈道的衝突下朝填塞定星盤那個無底深洞,看它何時能有動靜;其二爲捉蟲做準備。幫助齊傲天去除後患的同時、爲將來鋪路。
值得一提的是,定星盤固然大肚如天。但也帶來某些意想不到的好處;比如像十三郎這樣純粹依靠仙靈石、狂靈石、甚至狂靈之骨煉化來修行,普通人、甚至連那些劫境大能都不可持久。原因並非資源一項,還有他們的身體會被裝滿。
滿了就沒辦法繼續,再多資源都無用,必須提升境界、或者消耗掉才能繼續。十三郎則不會,因爲他有一個至今看不到填滿跡象的洞......粗粗計算一下,飛昇之後十三郎朝定星盤內灌輸的法力,抵得上五六個甲子!
定星盤依然如昨,安靜得讓人絕望。然而在這個過程中,狂靈之氣、仙靈氣對其身體、元神及魂之本源的洗煉從未停步,也就是說,十三郎事實上相當於經歷了五六個甲子的細功慢磨,但其修爲並未提升。
如此三年,十三郎日日修行,夜夜在痛苦煎熬中洗練,同時關注各方動向,信息多由程睿處得來。
他在等一個機會,或者說,在等待某些東西發酵完成的那一刻。
直到近日,血衣殺者再度返歸,告知十三郎:四方有動。
直到今日,左、黃二人回報:蟲已備妥。
十三郎這才放下修行,一頭扎進這個以往被程血衣當成休息恢復的浴缸內,徹底放鬆心神。
熱氣蒸騰,半夢半醒,腦海內種種雜思慢慢剔除,只餘一念。
“是時候打仗了,驗驗成色。”
一晃七天,十三郎精神飽滿從浴缸中起身,整衣出關,穿廊過徑,來到一座四方懸空,周圍上下禁光閃耀的密室前。
門前,左、黃兩人默默等候,看到十三郎到了,紛紛上前。
“少爺,咦!”遠看不覺得,離得了近了,左宮鳴詫異看着十三郎的臉,神情微微震撼。其身旁,黃花姑娘目不轉睛,連招呼都忘了打。
“出來再說。”
三年苦修今日有果,十三郎知道他們震驚的是什麼,隨意擺手着二人小心把住門口,其後整頓身形入內,對躺在正中央的那個人一番查看,微微嘆了口氣。
“可準備好了?”
“死驢不卸磨,來吧。”齊傲天干脆迴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