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荒很大,大無邊際,以普通元嬰修士的速度估計,非數年飛行難以橫渡。蠻荒很小,相比於整個妖靈世界,對照那個永遠沒有盡頭的暗霧之海,所謂蠻荒不過一小塊。至於消息傳遞,修真界就是修真界,再荒涼的地方,也不需要人對人才能實現。
聖山諭令發出的那刻起,無數光華綻放,道道流星飛掠,一座座傳送陣被啓動,月餘後,與青狼隔水相望的泗水沿線,第一批接引者趕到。
千萬裡水域,每一塊每一角,到處都是尋覓的修士身影,蠻荒內部,更多人紛紛趕往各自熟悉的區域,加入到搜尋神使的隊伍裡。
神使是男還是女,年若幾何,長什麼樣,有沒有明顯特徵,修爲道法又怎樣,諭令中一概沒有說;唯一能夠確定的,神使自天而將,當然與本土人有所不同。
有見於此,先趕到的人廣佈眼線,四處尋找明顯與本土之人不同的外來者。
地域如此寬廣,線索卻這麼少,找到人的難度可想而知,不知什麼時候開始,搜尋的人生出想法,自己難,只要想辦法讓別人更難,豈不是變相增大了機會?
一念之間,意味着殺戮的開始。
蠻荒世界,無論個人還是種族間,一言不合便大打出手乃尋常事,毀滅家滅族亦不新鮮,如今有了更好的理由,加上人數集中,彼此矛盾越發不可調和,殺戮一旦開始,便再也無法終止。
千萬裡水線,無時無刻不再流血,每分每秒都有人死去,強者殺死弱者。隨後被更強大的人殺死,更強大的人被更多的人殺死,如輪迴循環,永無盡頭。
可以想象,只要神使一日不現身,殺戮便不會停止;而神使一旦現身。殺戮更加不會終止,而是會變得更集中、更慘烈,更加冷酷。
目前來看,參與尋找與廝殺的人,無論是修士還是煉體者,多集中爲元嬰以下;之所以造成這種情形,一來搜索不是境界高就有用,很大程度上要靠機緣,低階修士數量衆多。可逐段甚至逐寸搜索;二來對那些修爲高深的老怪來講,做這種費力不落好的事情沒什麼益處,不如攢下精神耐心等候,同時多方打聽消息,認真地做着準備。
他們不打算自己找,而是準備好了去搶!
聖山諭令只認結果,從不管完成者用的什麼方法,只要保證將神使送到聖山。其它一切都不重要。
當然了,要保證神使能夠活下來。
很快。搜索神使的人們想到另一個問題,神使修爲強弱先不說,他或是她的安全是個大問題。假如有人先一步找到神使,偏又碰到別人搶奪無力抵抗,會不會以神使的命做爲憑持?
反過來,假如搶奪神使艱難。可不可以集中力量殺死他或她,讓別人無所得?聖山並沒有說神使死不得,且由以往的經驗看,完不成諭令只是得不到賞賜,可不會受到什麼處罰。
一時間。人心叵測。
說起來事情就這麼怪,被冠以神使的名頭,並不意味着蠻荒之人會對其保持尊敬;神使意味着身份,身份卻不足以讓悍勇的蠻荒兒郎敬畏。
他們心裡只尊敬一個人,一個地方,那個地方叫聖山,有聖君坐鎮的聖山。
神使?那是一件貨物,一件可以讓自己得到賞賜的禮品。
而已
又是一個月過去,千萬裡水線遍佈鮮血,在越來越多高階修士趕到後,局勢漸漸穩定下來,廝殺雖不能免,卻不似以往那樣密集。一些彼此忌憚又奈何不了對方的勢力開始收斂,各自盤霸一段他們認爲最可能出現神使蹤跡的地段,同時派出人手探聽旁人動向,不放過任何可能。
這些人之中,有一羣身形高達數丈的巨人,實力極其強悍,佔據的地段最爲寬廣。他們臉上刻有玄奧圖騰,身軀猶如法寶,每每與其它人廝殺,不用神通無需法寶,一拳便可解決戰鬥。
對妖靈大陸上其它種族來說,這些巨人顯得很陌生;只有蠻荒大陸的人知道,他們是來自外部星域的異族,被聖君收復後,成爲蠻荒大陸的一個全新種族:巨魔!
妖靈之變,咔吧燕尾險些滅族,青狼在水火裡掙扎,唯有隱於蠻荒的靈鷲宮安然無事,非但沒有被巨魔所害,反被徹底征服成爲罪民的一員。假如其它三大星域知道,四大星域中個體戰力最強悍最兇猛的巨魔一族竟然落到如此,不知作何感想。
不知他們還敢不敢,將妖靈大陸上的人稱爲罪民。
事實上,這正是聖山在蠻荒世界至尊無上地位的緣由之一,巨魔族並非一來就這麼安分,然而不知道爲什麼,每次降臨,聖君都會準確把握到他們的蹤跡,隨手便將強者制服,由不得他們反抗。
蠻荒之修有理由鄙視其它三族,聖君更不愧爲蠻荒的守護神,若不是他老人家無意征伐,若非泗水阻礙,妖靈大陸早就一統於聖山下,哪裡還有什麼四族之分。
“聖君並非本土之修,他是來自仙界的真神,受困或受傷,不得不暫居此界;有朝一日,聖君復原後,會帶領我們征戰世界,不是這個世界,而是浩渺無盡的星空,成爲真正霸主!”
這是所有蠻荒修士心中的共識,也是他們爲之血液沸騰的奮鬥目標。
外面的世界先不用管,眼下尋找神使久久未果後,一些人把目光投向另一個方向:對岸!
難道神使降臨在那邊?如果是那樣的話,該如何尋找?
泗水兇險,難住的不僅僅是青狼,對更依賴身體而不是法器的蠻荒修家來說,這條河是他們心中永遠的痛。當年,若不是因爲缺乏足夠的渡過工具,那個敢於涉足蠻荒的狼族哪還會存在。早就被踏平征服。
聖君是不會錯的,諭令既然說神使出現在河畔,那就一定在。然而河畔不止一側,眼下沿河千萬裡角角落落被搜了個遍,仍不見神使蹤跡,剩下的事情自然不用說。只可能在對岸。
聖山沒有進一步諭令傳下,說明神使依然無恙,也許他正在來此的途中,也許正被青狼追殺,也許這樣,也許那樣誰都不知具體。
確定的是,神使必須送到聖山;別說在對岸,別說什麼泗水兇險,便是在天邊。在世界的盡頭,也必須找到。
不知不覺間,幾方勢力均有所動作,當年被繳獲並被封存的、爲數不多的魔靈艦被翻出來,加上一些自制的代價極其高昂的戰舟一起,組織起一批精幹但又不是太醒目的力量,在叮囑聲中啓程,駛入沉沉濃霧。
找人不是打仗。能參與這件事情的人數也有限,非但不能與青狼族正面對抗。還要盡力掩飾行跡,所選人手考慮的主要不是戰力,而是擅長隱匿僞裝的人。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要能在泗水上活下來
暗霧沉沉,泗水如海。因難以掌握方向,誰也說不出它究竟有多寬,隱藏着多少兇險;天上地下,水中林內,時時可能致命。處處藏有危機。
某日某時某處,一片如黑洞般的濃霧旋轉,其中突然彈出無數枝條,如千萬隻手將一隻巡遊經過龐大海怪縛死,枝條利刺密佈,深深扎入海怪的身體,貪婪吸食其血肉。
海怪劇烈掙扎,瘋狂咆哮,掀起十餘丈高的巨浪,奈何枝條比鐵索更加堅韌,鮮血的氣息隨風而動,很快傳遍八方。
轟!不知何處傳來巨響,濃霧中,一道粗大到幾人合抱的光柱橫空而至,撕裂周圍的霧氣,極爲精準地擊中黑洞,擊中隱藏在其中的未知生靈身上。
“吼!”
海怪的身體直接化做飛灰,那些觸手般的枝條紛紛碎散,黑洞內發出一聲帶着震怒與驚恐的巨吼,隨後竟徐徐後退,漂浮般隱去痕跡,消失在暗霧中。
發出光柱的地方,一座龐大戰艦露出身形,艦首處彩光繚繞,無數符文隨之閃耀,逐漸歸於平淡。船頭甲板之上,幾名男女或立或坐,神情均有些凝重。
“虛空獸捕獵,若不將它的獵物消滅,血腥氣釋放,可能引來大羣刀梭;一旦被它們纏上,我等九死一生。”
曾與冷玉激戰的老者躬身垂首,神情苦澀說道:“現在的問題是,我們啓程太倉促,妖晶儲備不足,按照現在的消耗計算,根本走不完全程。”
鍾寒寒望着那隻逃往遠處的虛空獸,皺眉說道:“刀梭究竟有多可怕,以魔靈艦的強悍程度,難道抵禦不住?”
老者苦笑說道:“刀梭哪裡是可怕所能形容。”
鍾寒寒說道:“我們之前瞭解的情況,泗水上最強大的妖獸不是刀梭,而是葵母。”
老者面色更苦,回答道:“單隻刀梭當然不可怕,可怕是其規模;它們數量幾乎無盡,性情兇狠,專門攻擊體型龐大之物,越大攻擊越狠,至死不休。魔靈艦的防禦雖然強悍,但它依靠的是陣法符文之力,符文好說,陣法需要妖晶才能啓動,一旦碰到大羣刀梭老朽不敢想象會發生什麼。”
鍾寒寒默然,她知道在對泗水的熟悉程度上,自己這幾人遠遠比不了長於此處駐守青狼修士,老者的性命握在手裡,斷沒有虛言哄騙的道理。
“既然如此,爲何我們專門朝大型海怪出沒的地方走?”天狼聖女疑惑。
“因爲它們最清楚何處危險,跟着它們的蹤跡走,有得亦有失,大致不會有錯。”
冷漠的聲音傳來,叮噹扶着冷玉走上甲板,鍾寒寒回頭看了看,默默上前接替叮噹,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
老者望着冷玉,目光異常複雜,在他的感受中,冷玉身上再無絲毫法力波動,連行動都需要人照顧,已是一個廢人。
“自己就是被這樣的人所擊敗唉!”
冷玉看了老者一眼,問道:“船上妖晶,還能支撐多久?”
“最多一個月,且不能發生大的戰鬥。”老者無奈回答。
“那就改道,走白水路。”冷玉淡淡開口。
老者大驚,叫道:“白水路!那可是刀梭時常出沒之地!”
“我知道。”冷玉望着老者的眼睛,神情譏諷。
“但我更知道,身後追兵降至,走的是眼下這條暗水道,可對?”